4 平亂

溫承被陳太醫噎了一口,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夾着尾巴灰溜溜的往乾元殿去了。

左钊前去請的大臣們還沒有進宮,後宮的娘娘們就已經聞訊趕來,還沒進乾元殿的門就已經哭聲震天。溫承小時候往宮裏跑的勤,但凡得寵點的娘娘都與他相熟,此時手忙腳亂前去勸阻:“娘娘們,陛下大行,您們萬要節哀,保重身體啊。”

其實溫承還想說:好吵……

正慌亂間,大殿裏進來了個老嬷嬷,穿的一身素淨,她進來先往裏面掃視了一圈,裏面衆人立時安靜下來了,此時老嬷嬷方道:“端惠太妃到。”

端惠太妃頭上只簪着一根白玉簪,面色溫和:“雪竹,吓着小輩了。溫相何在?”

溫承整理衣衫上前給端惠太妃行了個禮,端惠太妃看着溫承和後面行禮的妃子們道:“都去換件素淨衣裳,陛下大行,穿成了什麽樣子?”

溫承慚愧地低下了頭,端惠太妃也知溫承在宮裏沒衣裳,便吩咐身邊的嬷嬷道:“去将長庚少年時的衣裳,按着溫相的身量找件來。”

段長庚是皇帝嫡親弟弟段飛的獨子,老襄王戰死沙場,王妃早逝,段長庚便是端惠太妃撫養長大的。

“是。”雪竹行了禮退了下去,溫承忙給端惠太妃道謝:“多謝娘娘。”端惠太妃點點頭,溫和地笑了笑,溫承看着這位老人家的臉就發憷,這端惠太妃不怒自威。

端惠太妃一到,後宮立時就整齊了,布置靈堂,準備喪服,一件件都極有效率的做了起來。

大臣們終于進宮了,一個個與溫承也不陌生,看見溫承都是一臉不屑,可是溫承手執天子劍站在龍床前,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為難溫承。

外面的雪還沒有停,宮中一片燈火通明。

溫承伸着脖子等外面的消息,終于長公主回來了,溫承一看到奶奶,覺得心裏的石頭登時放下了一大塊。

長公主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乖孫坐在一群倚老賣老的老東西中間,穿的也沒尋常光鮮,一身黑衣襯得臉又小又白,長公主心裏不高興了。

“老祖宗。”大臣們紛紛起身,向着長公主行禮,長公主瞥了一眼衆人,幽幽道:“我家阿承年紀小,沒見過大場面,還要你們多多照顧。”

老臣們一時語結,此時若應下了,那邊拐着彎承認溫承這相位了,幾部尚書登時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們一輩子兢兢業業,竟讓這麽個公子哥做了空降上司,還要自己承認,這不是給心口添堵麽?

長公主看着衆人笑了:“怎麽,不成?都不肯賣老身這個面子?”

一群大臣互相打量了幾眼,都唯唯喏喏地道:“老祖宗說笑了。”

端惠太妃也迎了出來,與長公主相互見了禮:“皇姑。”

長公主這輩分着實是太高,她是太|祖皇帝的小妹妹,與太|祖的長子同齡,她與溫仲一輩子就只溫道輔一個老來子,溫道輔也就溫承一個老來子,此時皇室已經傳到了第四代,溫承愣是和已逝的老皇帝是一輩兒。

長公主坐在首位,拄着拐杖道:“慶王已經就近去調黑林軍了,只是黑林軍的駐地遠,快馬也得明日到京城,所以今夜我們只有一萬禁軍和城中的巡防營。皇帝的死因你們也都應該知道了,劉氏謀逆弑君,劉惠劉闖都還沒有抓住,你們都警醒着些,誰與劉家走的近,也都給老身避避嫌。”

“是。”大臣們齊刷刷道。

長公主年紀大了,跑了大半夜,早已乏力,便在端惠太妃的安頓下去歇息了。

溫承沒了後顧之憂,才帶着大理寺卿宋瑕與大理寺少卿冷煥東,史官潭思翰将皇帝的死因歸檔,另外命禮部同端惠太妃将皇帝的喪事辦了起來。

溫承雖沒正經做過這些,可是從小見的便不少,此時竟也快速上手了。

天将亮未亮的時候,城門口緊急想起了鼓聲,溫承頓時驚醒了,其實他才剛閉上眼。溫承跳了起來問身邊的人道:“怎麽了?”

身邊的小太監驚吓了一夜,此時還沒睡着,聽見溫承問話忙道:“好像是外面打起了了。”

果不其然,片刻後禁軍前來報信:“劉闖已打到了東城門,與劉惠裏應外合,将城門打開了。”

溫承強行壓制住心裏的驚懼,他吩咐衆人保護太子與宮中的朝臣後妃們,自己轉身帶着天子劍,随着禁軍登上了紫禁城的城樓。

段長殷和段欽一直跟在長公主身旁,長公主與兩個孩子說着玩耍,尤其是段欽,年級還小,昨日巨變,早已吓得失了魂。

溫承登上城樓,只見外面東城門已經陷入了一片大火中,連城樓上的旗子也不知哪裏去了。

弓箭手也上了城樓,站在溫承身前,溫承不能走出紫禁城,眼看着叛軍從城門口到了皇城下,劉惠終于露面了,他與劉闖兩人并肩站在承天門下。

劉惠黑着臉,又難掩得意之情,他在城下揚起馬鞭向溫承喊道:“小少爺,開門投降吧,你還是該在百花坊聽曲賞舞,這樣刺激的事不适合你這朵富貴花。”

溫承不搭理劉惠,他手持天子劍,向着城下衆兵馬喝道:“劉氏謀逆弑君,枉顧天理,其罪萬死不足,天子劍在此,受劉氏蒙蔽的士兵們,立即放下手中兵器,繳械不殺!”

劉闖“哈哈”一笑,向着溫承吹了個口哨,身後的士兵都緊緊按着手中的戰刀,仿佛都沒聽見溫承的話一般。

劉惠大聲道:“溫承弑君,軟禁皇後,挾持嫡長孫,妄圖立段長殷為帝,攪亂朝綱,将士們,清君側!還我大齊江山!”

劉闖跟着道:“清君側,戰後人人有賞,活捉溫承着賞千戶候,得溫承首級着,賞黃金千兩!”

“清君側!清君側!”

溫承看着地下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鬥志昂揚的将士門,簡直恨鐵不成鋼,薛起走到他身邊道:“丞相,放箭否?”

溫承搖了搖頭道:“且等一等。”

薛起道:“先下手為強,丞相還在等什麽?”

“等顧将軍。”溫承道,“我等不過匹夫之勇,比不過西山大營訓練有素可以上戰場的将士,得出奇兵。”溫承說着看了一眼漸漸方亮的天際,一夜的雪終是停了,這天也該亮了。

一支箭射中了承天門的牌匾,底下士兵殺聲大起。

“攻城!”

溫承見形勢已到如此,只得下令道:“放箭!”

溫承二十多年裏,從沒見過這麽多的血,那些戰場上的事,只是奶奶口中哄自己睡覺的故事,沒想到有一日,這一切都變成了眼前之景。

雙方正在膠着間,劉氏陣後殺出了一隊騎兵,個個穿着皇陵衛隊盔甲,顧信大喝一聲:“劉賊,納命來!”

前後夾擊見,劉氏登時手忙腳亂,溫承只見一個青色身影一閃,劉闖便落下了馬背,胸膛上血流不止,眼看就要死了,溫承急忙大喊道:“活捉!”

清明将遞出去的匕首收了回來,一腳将劉惠也踹下了馬背,豈知捅了一刀子的劉闖沒死,摔下馬背的劉惠竟然摔死了,清明眼睛黑汪汪地遙望着溫承,滿臉抱歉,溫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孩子這般可愛,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原諒他啊。

清明是密衛出身,身手不似顧信這般大開大合,反而更适合在亂軍中取其将帥。

叛軍一見主将死了,登時亂成了一片,丢盔棄甲,被禁軍悉數拿下。此時慶王調來的黑林軍也到了,皇城防衛再次建立了起來。

天色大亮之時,這一場叛亂終落幕,皇城最高處的大鐘被敲了九九八十一下,正是喪龍鐘!

比起平亂讓溫承更歡喜的是柳尚醒了。

在諸位大臣的眼裏,溫承不過是個小少爺,那柳尚才是德高望重的真托孤大臣,仿佛終于找到了主心骨。

柳尚将皇帝去世前的話一一道了,末了說:“朝中大事以後皆有溫相做主,還望諸位同袍齊心協力,共輔太子登基,護我大齊萬世江山,以報陛下隆恩。”

天子劍在前,長公主,柳尚與薛起三人為溫承保駕護航,衆人就算再有想法,也只能留到後面了。雖說輔政大臣還有位襄王段長庚,可是這位王爺大家想想也就算了,誰不知道這厮是頭狼,與狼為伍,他們還沒這個膽子。

慶王一到京城,就主動接過了皇帝的喪禮,慶王是大齊唯二有兵權的王爺,大行皇帝的弟弟,這身份比溫承壓得住多了。

長公主怕人欺負了自己的孫兒,住在宮裏不出去了。段欽隐隐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整日提不起精神來,在先帝靈前跪了半天便暈了過去。

長公主聽說了這件事,将段欽叫到了自己身邊,遞了一把糖給段欽:“欽兒,想不想同老婆子去我家玩?”

段欽看着長公主問道:“那我能活下來嗎?”

長公主心下頓時疼了起來,誰敢在長孫面前說這樣的話?她壓下心中的怒氣:“欽兒從哪裏聽來的?”

段欽道:“給皇爺爺守靈的時候,聽慶爺爺說的,他們以為我已經昏過去了,其實我還能聽到些的。”小孩子垂着頭,眼淚吧嗒吧嗒掉。

“他說什麽了?”長公主問道。

“他說我死了太子的皇位才能萬無一失,太子殿下不會讓我威脅他的皇位的。”段欽惶恐地道。

長公主慈愛的給段欽擦眼淚道:“他胡說的。”心中卻暗自記下了這個慶王,襄王不在京中,難免慶王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雖說襄王也不是個什麽善茬,可是最起碼不會在這麽小孩子身上做文章。

這個慶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上睡着了,我還以為自己發表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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