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傾覆
陳元嘉承受着魏坤的進犯,咬着牙不發出一絲聲音,魏坤像野獸一般撕咬着陳元嘉的咽喉,仿佛下一刻就要咬碎一般,陳元嘉卻只是眼圈發紅,嘴裏偶爾露出細碎的呻|吟,魏坤聽到後更加急躁,陳元嘉不自覺地撐着屁股想往後退,卻被魏坤拉到身下,不容他有絲毫躲避。
不知過了多久,魏坤終于從陳元嘉身體裏退了出去,陳元嘉清晰地感受到熱度在自己的身體裏消失,只留下黏溺且逐漸冰冷的液體。
“元嘉,如果我明日回不來,你就跟着我派來的人離開,他會帶你到雅安,我在那裏給你買了座院子,留下了不少産業,足夠你過下半生了。”魏坤沙啞的聲音裏帶着頹喪的溫柔,陳元嘉一字不發,默默轉身被對着魏坤,魏坤知道這是陳元嘉不願意了,從前他們還好着的時候,床笫間只要陳元嘉不高興了,他就會背對着自己。
魏坤伸手攬在陳元嘉的腰上,輕輕摩挲着道:“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不後悔,當初在北燕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
沉默許久的陳元嘉突然開口道:“所以你就要毀了我的一切嗎?就因為你的喜歡,就為了你的喜歡。”
魏坤道:“你不懂。”
陳元嘉不說話了,魏坤靠在陳元嘉的背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暗夜中陳元嘉喃喃道:“要是當初我們死在北燕,也就不會氣死爹,也就不會禍害南蜀的江山百姓了。”
魏坤睡的迷糊,沒有聽見這些話,只是下意識将陳元嘉摟的更緊了點。
天未明,大齊的軍隊忽然攻城,不斷将點燃的箭射向城中,外面殺聲震天。
段長庚并未走到陣前,只遠遠看着這剛剛上演的一幕。成都城多日戒備,如今早就有些疲倦了,突然受到攻擊,登時潰敗。
段長庚細細觀察過了,成都城牆雖然後厚實堅固,可是西城牆卻有一處與別處用磚不同,應當是被修繕過的,今日一攻城便命人死攻西城牆,等到天明時分,西城牆竟被攻陷,大齊的軍隊登時蜂擁而入。
攻城最慘烈的便是巷戰,短兵相接,狹路相逢,還有無數的無辜百姓受難。
兩軍交戰激烈,段長庚命人将南城門的兵力調回了一半,命軍隊在半路上伏擊,只等着魏坤陳元嘉等人從此處突破逃生。不多久,南蜀人果真拼死力戰,掩護着一輛馬車從南城門逃了出去。
段長庚原以為魏坤已經走了,便命張默充作前鋒,直入成都城中,忽然黑煙四起的城門口一人策馬沖出,單刀直砍向張默的腦袋,張默大驚,幸而段長庚跟在後面,當機立斷斬殺張默的戰馬,戰馬被殺,張默也跟着甩在地上,這才僥幸逃得了一命。
魏坤身着黃袍,帶領着南蜀最後的兵馬從城中殺出,仿佛煞神一般。
段長庚微微轉動手上的刀柄,刀鋒從耳畔滑過,只聽得刀刃破空之聲,魏坤與段長庚目光交錯的一瞬間,不約而同地使出了殺招。
魏坤的招數與他的人一樣極為狠毒,卻并無陰損的地方,段長庚也是個戰場殺神,遇見魏坤絲毫不見躲避,直接沖上前去與魏坤交鋒。兩人連砍數百下未分的勝負,段長庚忽然策馬向後退了數步,魏坤不疑有他直接沖上前去,豈知就這一步踏下去,登時落入了大齊軍隊的陷阱,數道鐵索将魏坤鎖住,任他通天本領也難動分毫。
魏坤的眼睛紅了,轉眸見只見跟着自己出來的兵馬已經全部被大齊的軍隊以連環馬套住,數千将士拼死力搏卻仍被死死困在陣中,寸步難行。大齊的士兵用戰矛刺穿南蜀士兵的身軀,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朝霞,整片天空仿佛被血腥籠罩。
魏坤大喝一聲:“段長庚,你卑鄙!”
段長庚早已退到了陣外,面色和他那把刀一般冰冷:“仁不統兵,義不行武,魏将軍,承讓了。”
魏坤眼看着數千士兵被段長庚絞殺,他忽生死志,舉起長刀向天喝道:“天不與我!”電光火石間手起刀落,卻被段長庚提刀擋住,段長庚手上的青筋暴起,只得勉強攔住,段長庚暗道幸好準備了馬陣,不然今日能不能活捉魏坤還真不好說。
一輛馬車從城門口沖了出來,直直停在城門口,陳元嘉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面色慘白向段長庚大聲道:“別殺他!”
魏坤不可置信地看着來人,發生的事情仿佛超脫了他可以想象的範圍,為什麽他還願意回來……
陳元嘉緩了一口氣道:“我願奉上蜀川,你們放過他。”
段長庚命人停止殺戮,張默率先帶領士兵喊道:“南蜀的将士們,你們的皇帝已經投降了,放下武器,繳械不殺!”
城樓上的旗子一面面倒下,漫天血紅化作這場殺戮終結的背景,南蜀的将士們恍惚而又迷茫,唯有魏坤和陳元嘉隔着大齊的千軍萬馬遙遙相望,陳元嘉從馬車旁走了過來,段長庚以禮相待,陳元嘉對着段長庚微微颔首,穿過人群走到了魏坤的面前。
魏坤不自覺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嗫喏着不知道說什麽,陳元嘉向着魏坤伸出緊攥着的左手,他緩緩松開手指,露出一枚白玉指環。陳元嘉翻轉手心,那枚指環墜入塵埃,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魏坤卻覺得自己的整顆心全部被摔在了地上。
魏坤被大齊的士兵押着,正好與陳元嘉平視,陳元嘉在魏坤的耳邊輕聲道:“我會報仇的。”
魏坤震驚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陳元嘉如今的模樣,卻發現他正坦然地望着自己:“無論是你,還是蕭珩,所有傷害過父親和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魏坤說不出一句話,陳元嘉已經從他眼前走開了,魏坤心裏明白,從這一刻開始,從前的陳元嘉,已經被自己親手葬送了。
段長庚穿着盔甲帶着大齊的将士們走進了成都城內,成都從北燕攻打開始到現在,已經被斷斷續續圍了近三個月了,沒想到城內竟然還是一片井然,剛剛發生過巷戰的小巷子裏還有零星的痛哭聲,段長庚命張默組織隊伍救治傷員,自己則帶着喻含璋進了南蜀的皇宮。
南蜀的宮內早已亂成一鍋粥,太監宮女們趁亂跑的趁亂跑,金銀珠寶亂灑在地上,白玉的階梯上橫七豎八躺着屍體,段長庚一路走來好似全部沒看見一般,一直帶着陳元嘉到了南蜀君臣上朝的地方。
大殿裏已經聚集着少量的官員了,段長庚請陳元嘉坐在了一旁,不一會兒又有不少的大臣被段長庚請進了宮,段長庚看人來的差不多了,整理整理衣裳就站了起來:“本王乃大齊襄王段長庚,魏坤已被本王拿下,陳元嘉願舉國投降,你們有願意再做官的,本王當以禮相待,不願做官的,在本王的軍師處領取錢財,自己回家去吧。”
段長庚話音剛落,喻含璋就已經拿出了紙筆記錄,南蜀的大臣們先前還有心抵擋外敵,可是自從魏坤篡位以來,人心惶惶,哪裏還有心為南蜀盡忠,此時竟有一大半的人直接投降了大齊,願再為大齊的官員。還有一小部分或無心為官,或忠于南蜀,領了錢帛直接回家去了。
段長庚向着留下的官員們道:“列位能留下本王深感榮幸,這是我的軍師喻含璋,在大齊正式派來大臣之前,你們全部聽他的命令。”段長庚頗為嚴正,南蜀的大臣們還相當信服,可是轉眼一見喻含璋,臉上擦着香粉,穿的跟花蝴蝶一般,單是站在那裏也妖媚得很,登時有些不服。
喻含璋是什麽人,一眼便看出了這些人心裏的彎彎道道,他執筆的手向着站在眼前的大臣道:“多請指教了。”
段長庚将喻含璋和張默留在了南蜀,便不再搭理這些人,讓陳元嘉收拾細軟,帶着玉玺和魏坤以及一些南蜀的重要降臣,浩浩蕩蕩往大齊京城去了。
溫承已經很多天沒去過百花坊了,這日終于得了空閑,半夜從後牆翻了出去,卻發現自己身上還穿着官服,只得又翻了回去,清明蹲在牆頭看溫承進進出出,支着腦袋問道:“大人,你這是幹什麽呢?”
溫承邊往回跑邊道:“玩。”
溫承從未自己找過衣裳穿,這一打開櫃子,只看見滿櫃子的衣裳,找了半晌才找出了件尋常穿的衣裳,連忙換上,急急忙忙剛爬上牆頭,清明站起來給溫承加油,門外傳來侍衛驚喜的叫聲:“大人,南蜀大捷!”
侍衛剛推開院門,就看見丞相大人半個身子爬在牆頭,旁邊還站着一個沒見過的小孩子,侍衛大叫一聲:“大人,您這是怎麽了!來人,快将大人抱下來!”
清明不喜見人,提着溫承扔在了牆外就藏了起來,溫承站在外面牆根下向着清明藏身的地方大聲道:“把我放在院子裏!”
清明默默又走了出來,将溫承扔在了院子裏,溫承擡頭只見滿院子的下屬齊刷刷看着自己,溫承咳了一聲,向先進來的人道:“哪裏大捷?細細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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