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六》

在一座偏僻的古宅四周，鞭子似的多節的竹根從牆垣間根根立起，隔絕了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将其隐蔽于郁色蔥蔥的竹林中。此刻，古宅似乎遭受了生人的闖入，大門半拉着吊在門檐下，沿着鋪滿鵝卵石的小徑，周邊的景物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壞，殘物稀稀拉拉地散落在院子四處，一直穿過院子延伸到正門口。

央離正小心翼翼地将藥酒塗抹在罂珞的右腿上，嘴裏念叨着:

“珞，你發什麽瘋？要這樣作踐自己？！”又嘶嘶地朝從腳踝至大腿連片發黑了的淤青吹氣，埋怨道:“不疼嗎？會疼嗎？”

罂珞在床頭找了個舒适的位置靠着，鑽痛難忍的右腿令他微蹙着眉，對于央離一連串的問題并不作聲，只随意把玩着從穆溟處順來的玉墜。那是一枚水滴狀的和田玉，中心刻了個“弦”字，褪了些色的紅繩從小洞穿将起來。

自從昨日見了穆溟後，那張淚流滿面的臉時時從腦海裏跳出來，心裏頭有一股邪火，翻來覆去，一整夜都無法入睡。

天微亮時，窗外飛來兩只小鳥正為彼此梳理着羽毛，啾啾啾地歡叫個不停。随手抓過什麽就要将它們擲下來，可鳥兒受到驚擾，呼啦飛了！無名火更盛，于是沿着小徑将院子裏目光所及的所有事物大肆破壞一番。

央離還在碎碎念着，門口來了位青年。穿着一襲月白色長袍，上頭點綴着一朵淺紫色半綻的桔梗，立在門口靜靜地朝裏看着。

“這是給你找的護衛，白。是個啞巴，武功不錯。”嬰珞剛想開口問，央離的聲音便适時傳來。于是打量了白片刻，調笑道:

“這又是打哪兒撿來的小野貓？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

“大街上撿來的，因為他，那天我還失約于你！本來要補償你的，倒是可惜了。”央離略顯惋惜的說，又回頭看了一眼白。

看見央離轉過頭來，白便走到他身前蹲下，點了點頭、傾身上前親了一口。

央離迅速推開他，不悅地皺起眉，擡頭看了看罂珞的臉，發現對方了然的神情後，臉色有些難看。

“我說哪裏見過，倒是與我從前的相貌有幾分相似。”罂珞挑起幾縷赤發看了看，嘆了口氣:“來，待我仔細瞧瞧。”

說着，捧起了白的臉頰，捏了捏，興起又碰了碰櫻色的唇，對毫不抵抗的“木偶”，頗為趣味的樣子。

見此，央離一把将白扯離開來，惱怒地喝道:“別亂動，上藥呢！”

罂珞并不在意央離粗魯的動作，指了指白，放軟了聲音揶揄道:

“可真寶貝！這回可是要長久些哦？果真是央離的東西，誰也碰不得呢～”

央離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細細地為他上好藥後，又交代了幾句話，便領着白去他的下榻之處了。

關了房門，也不打招呼，徑自将白壓倒在床上。白不解地盯着他的眼睛，任其在身上游移，像對待珍寶似的一寸一寸地舔吻着。漸漸地，那漆黑的眼眸濕潤了起來，蓄滿了透明的液體，滴落在裸露的皮膚上，絲絲透涼。

白目光閃爍，不知作何反應，猶疑地一下、一下地順着漆黑的發，湊上前想要親吻，卻被擋開了。

深夜，一輪彎彎尖尖的月亮散着微弱的光輝，四周卻星光閃耀地簇擁着它。

月下，穆溟趴倒在圓桌上，四周雜亂地倒放着好幾只酒壇子，正微微起伏着酣睡。柳妝拖着虛弱的身軀，為他披上外衣。

纏着穆溟的一小撮發絲繞了幾個旋，看着發絲從指尖散開，思緒飛回到那個夜晚，大約也是這樣的時分……

不知道是吃撐了還是怎麽，怎麽也無法入眠。信步走到藏經閣，撞見弦兒從裏頭出來，心裏起疑，跑上前去追問。兩人拉扯間，從他懷裏掉下一顆通體白亮的丸子，認出是凝神丹，心中大驚，喊着“抓賊啦”！氣急之下又狠力給了他一掌，撲上去要搶奪回來！身後卻突然冒出一個黑影，上來就出招要置人于死地！

雖然，由于弦兒的緣故，阻止了黑衣人致命的一擊，臨離開時還讓黑衣人護住了自己的心脈。然而，弦兒竟敢利用和背叛大家的信任，與外人裏應外合，實在不可原諒！！

想到這兒，柳妝攥緊了拳頭，又緩緩松開，看着穆溟憔悴的臉色，輕聲呢喃:

“穆師兄，我恢複意識時，之所以你第一時間不問我傷勢，一心只想着弦兒的事。這都是因為你被他欺瞞、迷了心竅的緣故……你別難過，我會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