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安嫔

有例外的。

他就是例外。

楚青痕緩聲問:“是嗎?”

他心下已然否認,看着施晝的雙眸,卻不知怎的,問出這一句。

施晝一邊唾自己說話不過腦子,一邊說着些好話:“是的,先生生的這般好,氣度常人無法可比,又滿腹學識,還考中成了狀元。”

“誰不喜歡自家年少有成的孩子?”施晝道。

楚青痕輕聲應下:“嗯。”

他分明已經知曉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卻被對面人說出口的話哄的有些信了。

楚青痕啊楚青痕,你何時這般不理智了?

他反問完自己,又垂下眸來,淡聲講學。

下學後,送楚青痕出宮,去了将軍府。

他與衛炙熟多了,張嘴就喊廳內候着他的衛炙:“衛炙!”

他尋思着這幾日朝上事多,衛炙還要每日空出時辰來陪他,想準備送個謝禮。

又不知曉衛炙喜歡什麽。

施晝索性直接問道:“衛炙,你覺着自個喜歡什麽?或者缺什麽?”

他欠衛家兄弟也實在是多,衛炙秋獵了拼死救他,衛瑾在前些日子又帶着兵将救他,雖說皇帝給了賞賜,但自己無甚表示,也着實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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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策論一事,兩人也幫上良多。

衛炙稍一想,就知曉施晝的心思,回他:“沒什麽喜歡,也無甚缺的。”頓了頓又道:“謝禮就不必了,這是臣自願的,殿下。”

争到最後,也只是要施晝請一頓菜食就行了。

衛瑾送他出去的時候,快出府時,摟住人肩,斜斜歪歪的倚着人,靠在人耳邊說道:“你怎生不問我?”

施晝嫌他太重,推搡了下:“什麽?”

衛瑾攥住他的手腕:“謝禮啊,我也要。”

霸道的話像蠻不講理的孩子。

“你怎知我不會問你?”施晝先是反駁了一句,衛瑾壓着他難受,受不了的抱怨人:“太沉了……松手,起開。”

衛瑾見人真的難受,才起身了:“我也沒多沉啊。”

施晝不想和這種對自己沒有清晰認知的人再繼續談論這東西,“你想要什麽?”

衛瑾看了他幾眼,突然笑着湊近:“就這個吧。”

他抽走了施晝發上的發簪,攥在手心裏。

那一瞬間,面前人的青絲驟然披散下。

衛瑾看着人,移不開眼,低聲道:“改日再還你一支。”

施晝順了下自己的長發:“什麽毛病,走了,明日見。”

他剛走沒幾步,又轉頭對着衛瑾道:“聽聞你今夜又去那些地方跟人吃酒,可別又像上次鬧過頭了,實在不行,你把簪子還我,我讓太醫院給将軍府送些補品。”

衛瑾低聲笑起來:“快走吧你。”

等人走了,他又看着那府邸門口好一會兒,才端詳手中的發簪。

很樸素的樣式,金身玉頂,殷紅飽滿的玉如主人一般豔麗。

施晝上了府外候着的馬車,車上坐着江奕。

看見施晝此時的模樣,面色就沉了下來:“怎麽回事?”

人端端正正的進去,現下狼狽的出來,誰看都窩火。

施晝此時滿頭青絲淩亂的披在身後,這是走過來時被風吹亂的,衣裳也沒有攏和,是方才與衛瑾一陣推搡弄的淩亂。

“衛瑾要了我簪子當謝禮,也不知又發什麽瘋。”施晝随口道,很自然的坐下來,背對着江奕。

沒有梳子,江奕用手掌攏起面前人的長發,理到背後,用很輕的力道一下一下順着,怕人被自己弄疼:“疼了就與我說。”

施晝的頭發是很柔順的,梳理起來無甚難度。

江奕與他說着話:“策論還未弄完?”

施晝想搖頭,想到自己頭發還攥人手心裏,又忍住了:“沒有,可難了。”

江奕道:“不急,還有好些日子。”

施晝嘆道:“還得累好些日子。”

江奕直接拔了自己頭上的發簪給施晝挽發,他手藝可以說是熟練的,沒幾下就挽好了,沒有玉冠束縛顯得有些松垮,但也是好看的。

他此時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給施晝挽發的時候,江奕動作難免生疏,把人給扯的生疼,年幼的施晝怕疼又嬌氣,哭着說疼,又不讓他走,鬧着就要他挽。

他特意像姑娘家們學了一段時間,才把人伺候舒服了。

現下面前的人,卻也不再是哭鬧着離不開他的模樣了。

江奕心底發疼,他有多久沒與施晝好生相處過了?

那件事的隔閡什麽時候才能消下去?

什麽時候他們兩人不再這般生疏?

他親手推開的人,現在又有什麽臉面說舍不得?江奕輕嘲般笑了聲:“好了。”

江奕發上有玉冠束縛着,沒了這發簪,也沒徹底垮下。

施晝轉過身來:“這發簪我明日還你。”

江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道:“現下你我二人,也要分這些了嗎?”

施晝忍住心裏的不舒服,笑笑道:“總歸是要分的。”

他下馬車前,道:“不如早些的好。”

江奕手上還隐隐殘留着施晝青絲穿過指間的觸感,他挺直的背脊彎下來,靠在馬車璧上,他阖上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響,才叫車夫打道回府。

——

天色将暗,施晝上了軟轎,撐着腦袋,滿腦子都是江奕方才那一句。

——“現下你我二人,也要分這些了嗎?”

施晝閉上眸,突然感到很是疲憊,累的他快要倒下。

他算着時辰,此時已快要經過後宮,再不久就能到他的宮殿了。

突地,軟轎卻一陣動蕩,施晝吓了下,還沒問怎麽回事,就聽見外頭尖利的太監聲叫喊:“來人!快攔住她!”

“莫要讓人沖撞了五殿下!”

轎子被下人們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上,施晝出了轎後,對現下的場景還有些愣。

幾位宮女圍在他面前,前面不遠處有一位披頭散發的女人,嗓音尖利的怒吼着:“放開本宮!”

幾位太監一起上前壓制,才堪堪制住,壓跪在地上。

遠處禁衛軍在匆匆趕來。

施晝讓那些宮女們讓開,走到那披頭散發的女人面前:“本宮?你是誰?”

他示意那些太監把人的頭擡起來。

他俯視着面前的女人,遮擋住的黑發被太監們粗暴的扯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施晝詫異道:“安妃?快些将人扶起來。”

他身後的宮女卻攔下:“不可!”

施晝轉眸,是一位他面熟的宮女。

這宮女知曉施晝性子好,又過于擔心,才這般大膽。

施晝問她:“青栖?為何不可?”

宮女回道:“奴是青芸。”

施晝尴尬的咳了聲:“嗯。”

宮女回:“她已經不是安妃了,是安嫔,殿下出事的那一天,皇上就立刻下诏,這些日子都鎖在宮裏緊閉着,奴聽到些風聲,說是安嫔瘋了。”

“一直念叨着她要找殿下報仇,還整日摔砸東西,今日不知怎的跑了出來,殿下可要小心。”

施晝示意他知曉了,讓人退下去。

他輕聲問:“瘋了?本殿不太相信,不然安嫔怎會特地來此候着本殿?”

施晝對上安嫔那雙憤恨瞪大,泛着血絲的眼珠子,看着人面目的扭曲。

有些唏噓,但卻沒同情。

自作孽不可活。

有些事敢有這個膽子做,也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安嫔一時的沉寂,與宮女的訴說,令衆人都少了些許警惕,此時施晝更是在想些有的沒的。

一聲尖叫猛然讓施晝回身:“殿下小心!”

卻已然來不及了。

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安嫔,掙脫開禁锢之後,就猛地朝施晝沖過去。

施晝被他一撞,不慎跌倒在地上。

安嫔跪壓在施晝身上,一手大力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至極的匕首,狠狠刺下:“去死!”

施晝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難,力都使不出來,拼勁了全力才堪堪攔住安嫔。

他左手想扯開安嫔掐住他脖子的手,右手卻緊緊攥住了安嫔手中的匕首的刀身。

刺目的鮮血立刻湧出,順着修長的手指不停的流下,又流過泛出青筋的手腕,染紅了施晝身上的青袍。

施晝悶哼一聲。

疼,太疼了。

他懷疑他的手掌都被刺穿了。

“我要讓你跟我們母子一起下地獄!!!”安嫔瘋狂道,雙眸全是濃烈的恨意跟即将報仇的快感。

那些宮女太監撲上去想拉開安嫔。

此時卻有人突然沖過來。

皇帝彎身一手掐住安嫔的脖子,力氣愈發的大,最後安嫔也愈發的無力,慢慢松開對施晝的壓制。

匕首無力掉到地上。

安嫔兩手都在扯着皇帝掐住她脖子的手,無力沙啞叫着反抗。

皇帝才看見安嫔手上施晝的血沾到他手上時,力氣猛的一大。

安嫔面态醜陋的抽搐着。

皇帝在人即将死去之前,将人扔到一旁的地上,他半蹲下身道:“将人按宮規處置過後,壓入冷宮。”

又道:“傳太醫。”

太監宮女們以及趕過來的禁衛軍俱都跪伏在地上:“是。”

施晝卷縮在地上,無力的喘息着,有一下沒一下的咳嗽,看起來是極其難受的,他被掐的面上泛紅,眼尾那處更是紅的厲害,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皇帝抱起人,嗓音裏是心疼:“沒事了,朕在。”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小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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