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安的城市 下

漆黑的四周傳來了細小的聲音，像是皮墊磨過細沙，又像是指甲輕輕劃過凹凸不平的桌面。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我感到十分不安，我起身離開沙發并輕輕搖晃着靠牆熟睡的母親。

“有什麽奇怪的聲音越來越近”

才清醒的母親急忙打開手機燈光，忽然一道黑影直接掠過光線，那一瞬間我與母親都吓得不輕。

“不見了？不會是只貓吧？”

母親說完起身用燈光晃了晃四周，接着從左到右傳來了飛快的移動聲，手機射出的燈光連忙跟了過去，在哪一瞬間也不知母親究竟看到了什麽，她緊抓我的胳膊，不顧一旁的行李，就這樣喘着大氣跑到了室外。

我不會多問母親的選擇，就像我不知道母親為何拒絕白天的免費地鐵票，但我知道從最開始說看見已逝的父親，這種荒唐事情一般人都不會相信的，但我的執着卻在母親的包容下進行着，所以母親從始至今都是我唯一的依靠對象，我也毫無理由的相信她每一個決定。

“四周好安靜...”我低喃道。

也不知現在幾點，之前瘋子般的歡呼聲消失了，四周徹底漆黑仿佛置身于死城之中。母親看着手機地圖緊緊牽着我的手在大馬路上跑着，就好像在逃避着什麽東西。

另一處傳來了巨大的鞭炮聲，此時母親停下腳步，并用手機往傳來鞭炮聲聲的地方對了對。只是片刻時間，周邊的大樓窗口、樹上、草地都布滿了紅色的光點，我猜那應該是某種動物的眼睛，不過這數量也太多了吧......

母親的手機燈光突然射向了前方，由于光亮不足，我只看見了一頭皮膚腐爛，獠牙外露且帶着血跡的斷角牛，斷角牛在光線的直射下發出怒吼。它沖刺的速度快如閃電，我只聽見巨大的嗒嗒腳步聲，身體卻不知為何僵在了原地，好在母親及時撲倒了我。

“快往室內跑”

“嗯”

我與母親迅速起身闖進了一旁的廢棄商圈，只是沒想到斷角牛依舊死追不放，它夜間的視力似乎超越了常物，不論我與母親在商圈裏如何周旋，他都能鎖定我們，并用獨角直接破牆而進。

“媽媽，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也不清楚啊！”

一間又一間商鋪被撞破，我與母親急忙鎖住了安全通道的鐵門，随後跑向通往二樓的樓梯，幾秒後樓下傳來了鐵門的破碎聲

“它上來了，我們趕緊坐電梯下去吧”

“你傻啊，這座廢棄商圈壓根沒電，別說話了跟緊我”

燈光探索着前路，雖說是廢棄商圈但裏面仍有一些未搬走的貨物。我們應該擺脫了斷角牛的視線，只要不弄出什麽巨大聲音。

緊張的心情才剛剛舒緩，很多散亂的商品間又冒出了紅色的光點，忽然這些光點如同搖曳的汽車尾燈般沖了過來，期間還帶着狗的吼叫。

母親把我拽進了一旁的商鋪，接下她連忙拉下了門口的卷簾門，就在那一瞬間卷簾門的表面直接凸出數個拳頭大小的包。犬鳴在整個商場擴散，卷簾門凸出的地方越來越多。

“媽媽我感覺這破門根本擋不住啊？”

“我們躲這裏也沒辦法啊，那頭牛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聲音引到這邊來”

在母親手機的燈光下我發現這是一家服裝店，地上亂糟糟的衣服都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母親則翻着櫃子，想必是在找對我們有幫助的遺落物。

“找到什麽了嗎？”

她搖了搖頭，此時卷簾門的撞擊聲比之前更為激烈。

“找到一個打火機”

“凡是動物都應該怕火吧，要不我們把這些衣服堆在鐵門口，然後點火逼走這些瘋狗”

“那怎麽行，要是這個商圈完全燒起來了怎麽辦”

“這裏不是被燒過嗎，反正已經破破爛爛的了”

“我們與那些縱火者不同，我們只是被迫來到這裏，所以能離開這裏就好，你看雖然有很多燃燒過的痕跡，但這裏并沒有完全燒盡，說明仍然有人出現挽救并希望它能回到曾經，所以再想想其他辦法吧”

雖然不是很明白她說的話，但裏面仍有一些道理，畢竟我們只是趁機逃跑，之後的火焰便沒人熄滅。想到這裏，卷簾門終于被撞了一個缺口，破開的鐵片劃進了狗的頭皮，但它就像沒有知覺般繼續往裏面擠着，我與母親都驚呆了。

“夏花別發呆了，快來幫我”

“...嗯”

我們把辦公桌與衣櫃橫在了卷簾門破損處，只是沒想到移走的衣櫃後竟然還有一扇後門。看到這裏我與母親終于松了口氣，在休息半刻後，我們輕輕推開後門，且不露聲色接近着另一個安全通道。

忽然眼前的拐角處傳來了奇怪的聲音，只要加快速度直沖過去便是安全通道，母親緊緊拉住我的手準備做最後的沖刺，但我的雙腿已經酸軟無力，甚至還在不停的顫抖。

“…我跑不動了”

母親蹲下揉了揉我的膝蓋，接着彎下腰來小聲的說道：

“快上來”

我抱住了母親的腰部，拐角處奇怪的聲音也慢慢靠近，母親站起後直接往安全通道沖了過去，在那瞬間我看見右側的怪物仍是那頭斷角牛，它失去了獨角，頭部也被鮮血覆蓋。

我與母親摔進了通道。門口很雜亂，大概是因為沒有燈光的緣故母親被雜物絆倒在地，她趕緊撐起身體，踉踉跄跄地栅住了門鎖。

“沒受傷吧夏花？”

“有些疼，不過問題不大”

母親靠着樓梯扶手喘着大氣，接着又把口袋中的手機拿了出來。

“你帶上它，然後去我标記的地點，那個位置是剛剛有人開槍的地方，你去那裏等我吧”

“我一個人嗎？”

“媽媽的腳被扭了，這扇門是撐不住的，正好你去樓下，我來幫你引開它”

母親剛一說完，門後便傳來了猛烈的撞擊聲。

“別浪費時間了，快拿上手機！.......反正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不如借這次機會體驗一下獨自成長的感覺？”

母親生氣的時候總會很急躁的說話，但突然變得溫和也是我獨有的待遇，也不知是因為對我的重視，還是她常常反思自己脾氣的緣故。

我接過了手機，母親則扶着護欄往三樓走去。

“我長大後是不會離開母親的”

“你是說你想做啃老族？這種想法可是危險的啊”

“啃腦族是什麽，我有這麽壞嗎…？”

鐵門又一次傳來破裂聲，毫無疑問門破開了，接着又傳來了花盆落地的聲音，我猜那應該是母親砸下的。因為擔憂，我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結果正好看見紅眼的狗群，死死咬着牛的屁股，而那頭牛卻毫不在意的往三樓爬去。

我被吓不敢亂動，在它們徹底上樓後，我才畏手畏腳地逃出商場。

離開母親後，這裏的環境第一次讓我感到陌生。我貼着牆邊跟着母親定下的導航前進。

紅色的導航線漸漸縮短，但我仍有一種不安。冷風從我背後吹過，我無意回過頭卻發現身後全是紅色的光點。它們悄無聲息的跟着我，我小步跑動，光點便加快逼近。

這裏沒什麽可躲的地方，我只好模仿那些調皮的男生爬到居民樓的防盜網上。我死死抓着防盜窗，接着又爬到了與防盜網鏈接的小平臺上。

瘋狗群在底下瘋狂的吼叫，爬不上來的它們選擇了離去。當我慢慢往下爬時，防盜窗傳來了咔咔咔的聲音并且重心後仰，我急忙調整身姿，并在落下的那一刻側身護住了頭部。

腦袋嗡嗡作響，疼痛覆蓋了我的全身。好在及時側身右手臂落地形成了支撐，但這不小的動靜還是引來了之前走掉的狗群。

它們狂嘯着且以飛快的速度逼近，我打算翻進沒有防盜網的陽臺，誰知手臂已經完全失去力氣。

無可奈何的我胡亂抓起地上的石頭，往撲來的第一頭惡犬砸過去，不知是我沒有力量，還是這些怪物完全沒有知覺，被砸中的惡犬一點也不動搖，在它撲向我的一瞬，響起了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