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夜吟應覺月光寒（五）

深夜，萬壽山，疾風呼嘯而過，叢林中閃過四道身影，他們沒走幾步，便被侍衛包圍。萬壽山對待不請自來的人，只有四個字：“不留活口！”

刀光在眼前閃過，時雨拼死為他們殺出一條路來，李延昊牽着她的手快步往山上走去。好在萬壽山并不陡峭，山路平坦，以二人的腳力不到半柱香便走到了聖水寺。

隐隐約約間還能聽見山間回蕩着的刀劍聲，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然不多，她急忙叩響寺門，開門的是一位小僧，“你們是……”

秦文珺拿起匕首架在小僧頸上，“帶我去見無衣！”

“是、是。”小僧吓得渾身發抖，帶着兩個人走了寺廟的後院。

剛到禪室門前，便被十名武僧包圍，那小僧反手奪去秦文珺的匕首，點住他們二人的周身穴道。

小僧冷笑道：“憑你們二人的本事，也配見無衣大師。”擡手揭下兩人的面紗，頓時愣住，吞吞吐吐說道：“你是畫上的女子！不，你不是她！可你與她太像……”

和畫上的女子太像？她琢磨着小僧的話，莫不是這小僧在李延辰的禪室中看見了柔妃娘娘的畫像？她與姑母的确眉眼有些相似，阿爹也常說她與年少時的柔妃一模一樣。

她低聲道：“我的身份不便言明，你只需去通傳一聲。”

那小僧年齡雖小，但也察覺出他們身份不凡，解開二人穴道，恭敬地說道：“稍候片刻。”

小僧走了沒多久，便帶着一位僧人回來。

李延辰遠遠地便認出秦文珺、李延昊，“都退下。”

僧人退下後，李延辰走到她面前，“你又闖什麽禍了？”

“我要見她！”她焦急地說道。

李延辰轉身道：“随我進來。”

三人來到一處禪房裏，李延辰單手轉動牆上的木雕，暗門緩緩打開，一條彎曲的隧道通往暗室。李延辰提起燈籠，帶着他們走進隧道，這條隧道并不長，但伸手不見五指，行走起來十分困難。

Advertisement

漸漸地，能瞧見前方的燭光，他們加快腳步，走進那件石室。裏面的擺設倒是與太醫院有些相似，一排排藥櫃，幾卷醫書，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背對着他們低頭配藥。

秦文珺哽咽地喚道：“姑母。”

女子身子一頓，緩緩轉過身，眉眼中帶着一絲憐愛，“可是遇了什麽難處？”她知道，自己的侄女若無大事，絕不會冒着如此大的風險來找她。

“這位是安平郡王李延昊。”秦文珺介紹道。

李延昊立即恭敬地行了大禮，“參見柔妃娘娘。”他即便是心中再詫異，此時此刻也要裝着鎮定，不能在如此尊貴的女子面前失了禮數。

“早已不是什麽宮裏的娘娘。”秦柔目光一沉，“聽聞，你們快成親了？”

秦文珺點頭道，“是。”

秦柔笑道：“你們該不是來請我喝喜酒的吧！”

“我想請姑母為一人續命。”秦文珺跪在地上，“只要續一年性命便好！”

聞言，秦柔低頭研墨，室內一片沉默。

“姑母，時雨正在山下與侍衛周旋，實在耽誤不得！”秦文珺焦急地說道。

秦柔悵然地嘆了口，“我原本是不願救他的，也不能救他，這幾年，我雖不在京城，但對朝局也是了如指掌，你那點兒如玉算盤我也是知曉的，只是，你做着一切值得嗎？莫要一意孤行，諸事還需與你阿爹商議。”她緩緩展開紙，快速地寫下藥方。

“拿去吧！”秦柔将方子遞給秦文珺時，目光無意間瞥向李延昊，這位三皇子這幾月未免太鋒芒了些，她之前怎麽就沒看出這孩子有治國之才呢！這些宮中的皇子，着實難測。

“多謝姑母。”秦文珺收下方子，心中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她沒想到，姑母竟會如此爽快地答應救皇上。

“下次若要找我，不必冒險來此，你只需去城西的百草堂找掌櫃買三斤二兩的黃連，那掌櫃自然會給我飛鴿傳書。”秦柔打開另一道暗門，“你們從此處下山。”

這扇暗門可以直通山下，不必經過聖水寺。她與李延昊拜別秦柔後，便順着山路走下去。

途中，李延昊終于忍不住問道：“柔妃娘娘為何還活着？”

秦文珺狡黠一笑，“她本就沒有死！”

“沒有死？”他可是親眼見到柔妃的屍骨入殓、下葬皇陵。

她細細解釋道：“這天下間有一味奇藥叫閉息丸，傳聞服用此藥門，七日之內脈象全無，如同死人一般。姑母醫術高超，自然能配出此藥。”

“原來如此。”

他們來到山下，刀劍聲回蕩在叢林間，侍衛們步步緊逼，時雨和白露已經快支撐不住。秦文珺遠遠地喊道：“快走！”

李延昊攜秦文珺用輕功踏枝而去，時雨、白露一路斷後。等到完全看不見追兵，才找了處僻靜的叢林停下。

秦文珺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輕聲道：“這個時辰怕是城門已關，今夜只能在這荒郊野嶺湊合一晚，等到清晨再回宮。”

白露從袖中取出硝石，點燃堆起來的柴木，四人圍着火堆，沉默不語。

這樣寒冷的夜是萬萬不能睡覺的，秦文珺已累得有些困倦，在疲憊與嚴寒中不停地打着哈欠。

“陪我說說話可好？”李延昊詢問道。

秦文珺揉了揉眼睛，“說什麽？”

李延昊提高了些音量，“說什麽都好！若再沉悶下去，怕是誰也挺不住。”

“那就說說以後的計劃吧！”秦文珺凝視着眼前的三個人，細細地說道：“今日拿到的藥方可延續皇上十月的性命，我在這十月假懷孕，然後從民間抱養一個兒子，這個孩子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姓李。”

時雨不解地看向她，“非如此不可？”

秦文珺點點頭，目光看向李延昊，“你覺得呢？”她看似在詢問他，卻僅僅是通知他。

李延昊也不能在反駁，只好贊成，“甚好。”

她接着說道：“大婚後若查有孕，皇上必定會懷疑，所以，為了确保萬無一失，需将一位有孕的婦人請入宮中，若這婦人産下男嬰，便将男嬰留下，若産下女嬰，便從宮外另尋一男嬰。”

一直沉默的白露，終于開口說道：“那婦人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