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重碇危樯白日昏（五）

悶雷陣陣，雨水沖刷着青石板上流淌的鮮血。燕王身旁的府兵一個接着一個倒下，他雙目沒有半絲畏懼，一步步走向高臺。

燕王妃跪在高臺上，雙手被侍衛緊按着，聲音在雨中撕心裂肺地喊着：“王爺，不可！你若再往前，便是死路。”

“等着我。”燕王淡笑着前行，揮手舉劍割斷了身旁人的喉嚨。

“王爺！”燕王妃一聲聲微不足道地呼喚都被掩蓋在雨聲中。

秦文珺冷眼看着這一幕，心卻是在流血，只能将手中握着的匕首一寸寸紮進自己的手心，自欺欺人的認為手疼了，心就不痛了。

李延昊厲聲道：“皇叔，你若肯幫我對付福王，王妃自然安然無恙。”

“你想讓他們自相殘殺？”燕王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延昊，“他們可是大梁的王爺！你的皇叔！”

“姨母，我們沒有選擇。”秦文珺低聲道。

“沒有選擇？”燕王妃轉頭看向她，悲傷的嘆道：“珺兒，姨母成全你們的千秋大業！”說罷，燕王妃使勁全身力氣掙脫開身旁的侍衛，拔起頭上的鳳釵，刺向自己喉嚨，整個身體如落葉般墜下高臺，落在燕王的面前，鮮血緩緩從身體裏流淌而出，人早已咽了氣，可雙目未合，直直地盯着高臺上的人。

“姨母！”秦文珺踉跄地退後幾步，好在李延昊及時将她攬在懷中。

高臺下，燕王跪着抱住燕王妃，單手掃過她早已失了顏色眼睛，為她合上雙目，怒視着高臺上的人，一字一句道：“秦文珺，不忠不孝，今日，本王便替天行道，除了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

李延昊冷聲道：“皇叔，你仔細想想，到底是誰逼死的燕王妃？”

燕王低頭凝視着懷中的女子，一時啞然，他很清楚，今夜，即便自己不入宮，燕王妃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可他不止入了宮，還攜了兵器，為的并非救人，而是王位。燕王妃，為了不成為他的牽絆，選擇赴死。是他，逼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但燕王如此高傲的人，有豈會承認自己的私信，“我殺了你們！”燕王舉起刀劍，還未起身，便被身後的暗箭刺穿身體。

他捂住傷口，艱難地回過頭，在臨死前最後一刻，望見宮門外，福王手中的弓正對準自己。燕王悵然一笑，胸口驟痛，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垂直倒在了燕王妃身旁，再也沒有醒來。

“本王入宮緝拿謀反之人。”福王幹淨利落地跳下馬，聰明地将弓箭遞給身旁的人，獨自一人無兵無刃的走進皇宮。

Advertisement

此刻，秦文珺對福王竟有了些欽佩，若福王攜兵刃入宮，那謀反的罪名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福王孤身入宮，如此一來，她便再也沒有任何罪名強按給福王，沒有罪證，又如何能對一個王爺動武？如果，她強行殺了手無寸鐵的福王，那麽自己便成了謀反之人，他日史書上又會如何記載？

她曾許諾，要讓李延昊光明正大的坐上王位，所以，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動手。

“小姐，該怎麽辦？”時雨皺緊眉頭，她極其厭惡這樣的情況，手中有劍，卻不能出鞘。

秦文珺重重地吐出四個字：“魚死網破！”即便不能堂堂正正的坐上皇位，她今日也要與福王分出高下。

“不可輕舉妄動。”李延昊扣住她的手腕，“福王身懷武功，只要宮巷有半點動靜，福王的親信便會沖進來，你我恐難全身而退。”

秦文珺看向宮門外站着的侍衛，那些都是跟從福王來的死士，放眼望去，人數不下千人。她原本的計劃是利用燕王妃，逼燕王與福王自相殘殺，等到兩敗俱傷之時，再一并除去。可誰曾想燕王妃寧死，也不願讓燕王為難。秦家暗衛武功雖高，但寡不敵衆，倘若真的與福王動手，勝負難分。

福王冷漠地踏過燕王的屍首，“本王等這一日已經很久了！”

看着福王臉上的笑容，秦文珺突然意識到是自己想錯了！福王從一開始便沒有信他們，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出賣他們，都不過是為了引她入局。

這根本不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而且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輸了，輸給了一個如此懂得僞裝的人。

“該怎麽辦？”她忽然懊惱起來，都怪自己太自負，以為計劃的無懈可擊，卻沒想到還是出了差錯。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李延昊朝她投去贊賞的目光，接下來，該是他的時間了！李氏的江山，就該由李氏的子孫來決斷。

李延昊将劍拔出鞘，高舉指天，宮外萬千将士紛紛沖了上去，将福王的親信團團圍住。一時間，亂刀四起，已分不清敵我。

“他們是何人？”秦文珺問道。

李延昊笑而不語。

宮牆另一頭，楊妃帶着楊氏宗親将宮門關閉。此時的福王如籠中之獸，伸出的爪牙也僅是供人欣賞。

“楊家的人怎麽在此？”秦文珺疑惑看向李延昊，“為何要讓楊家參與其中？”

李延昊沉聲道：“有些事情，只有楊家能做。”

楊妃冷靜地走到福王面前，“王爺，你還有何話說？”

“本王認輸。”福王跪在高臺下，眼中也沒有上一刻的傲氣。

楊妃擡了擡手，楊氏一族的人将福王圍住。

“你們要殺本王？”福王詫異的看向李延昊，“侄兒，我可是你親叔叔！”

楊妃妖嬈地擡起手，對着家族的人做了個手勢，“王爺，你錯了，并非安平郡王要殺你，而是楊氏一族剿滅判臣燕王時，不慎誤殺福王，明日，楊家自會去未央殿領罪。”

一言一語清楚地回蕩在宮巷裏，如利刃般割在福王的心中。話音輕落，楊氏宗親提劍像福王走去。刀光忽閃，鮮血濺到了楊妃的衣衫上，她擡頭看向秦文珺，那目光似乎在宣誓自己的地位與榮耀。

秦文珺回給楊妃的也是一個同樣的目光，這種替罪羊的事情，誰做都可以，為何偏偏選了楊家？#####喜歡記得點收藏呀~歡迎留下你的小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