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嘻嘻嘻

“菲兒,旁人總道你身為女子,自該相夫教子,學些女紅之類,方府的家業也自可待你尋到良人後讓他幫扶着。

但為人父母者,總是帶着私心。

你自幼身子不好,我們也不知道能幫襯你到幾時,我們不願用尋常女子的要求去束着你。

在你表妹十五歲開始學着女紅的時候,父親與母親商議了一下,決定讓你先試着管理二間鋪子,虧了賺了都不打緊,但你要全權開始掌控一切,賬本、管事先生、運營,全需要你去決策,衡量。

菲兒,父親和母親不指望你日後到底能把方家發展到何種地步。

只願你不管何時,都可以掌控自身,無畏無懼,就如在父母的庇護下一樣。”

初春的天氣暖和和的,方菲陪着父母吃了晚膳後就被留下去了隔間細細說着話,那一交談就足足大半個時辰。

隔着簾子林淺看不見三人交談的表情,但明明亮亮的燈光中,屬于方父那滿是慈愛的聲音隐隐約約響了起來,爾後是方菲低低的應聲以及方母慈愛的勸慰。

候在屋外的林淺微微垂下眼簾,看似安靜極了,心緒卻忍不住微微激蕩開來。

為人父母者,不管對外如何,對着自家孩子總歸是一片摯誠。

記憶裏,在方父方母離開後,方菲與着林淺相互扶持着過了很長一段艱難的歲月,但當林淺問及時,方菲卻總是淡淡而笑:

“淺兒,世上無常,誰也不能預料。

但父親與母親給了我所有能給的。

我一直感念他們。

惟一憾事,也不過是不能伺奉他們終老。”

她已經不記得記憶裏,方父是如何教授方菲,方菲又如何開始接手方家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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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來方父也定如這一世一樣對着方菲。

所以哪怕方菲為體弱的身子束縛着,但她的見識、膽氣,卻遠非平常女子所及。

“淺兒,我們回去了。”

細細的拉門聲響,屬于方菲微微暗啞的嗓音響了起來,林淺從思緒中轉回神來,輕輕應了聲,挽扶着方菲往前走去,但當兩人走出方父的院子,微帶暖意的風兒夾雜着花兒的淡香傳來,林淺的腳步卻是停了下來。

“淺兒”

微微低着頭的方菲輕輕擡起頭來,有些疑惑的問道。

隔着門簾,林淺就隐隐聽到了方菲的哭聲,更逞論方菲出來後,她餘光就見方菲眼睫微濕,眼眸微紅的模樣。

原本林淺是不準備問的。

小姐不提,自然是不想被她發覺。

但眼見方菲一直低着頭悶聲不語、心情失落的模樣,林淺終是驚覺高看了自己幾分,她根本做不到眼見小姐傷心而無視!

“小姐,怎麽就哭了呢”

“我沒有。”

望着林淺的方菲唇瓣輕咬,眼睫輕顫,脫口而出的話語聲中,下意識就要垂下頭去。

“嗯,小姐沒有,只是風兒進了沙子,讓淺兒給小姐吹吹啊。”

原就離方菲極近的林淺湊了過來,伴随着輕柔的話語,竟真是朝着那眼睫輕輕的吹起氣來。

熟悉的淡淡的藥香中,是若有似無的衣襟觸碰,以及微暖的氣息。

方菲身子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原欲垂下的腦袋又擡了起來,微紅的眼眸望了望林淺,低低的開口:

“淺兒,父親剛才與我說了好多話,我有點…”

若是平日,林淺不介意故作傷心方菲的退避,看着方菲帶着幾分為難又無奈的模樣哄她。

但今天她卻只是那樣站在原地,非但末露出傷心之色,反而在方菲的遲疑間,嗓音輕柔:

“小姐,有點什麽呢”

這樣的林淺絕對是一個最為合格的聽衆。

方菲淺淺的呼了口氣,望了一眼那漆黑天幕上的一輪彎月以及星星點點的星光,停頓的話語繼續說了下去:

“怕做不到父親期許那樣,惹父親失望。”

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響間,林淺輕輕拉了拉方菲的衣擺,在方菲望來的目光中,輕柔的把袖中手絹攤開鋪在草地上,随意的坐在手絹旁,眉眼微微彎起:

“小姐,我們坐下來聊天好不好

今天的夜空好美呢,就連這風都帶着花香,好舒服呢。”

這樣的話語簡直與兩人之前的交談詞不達意,方菲靜靜的看了看林淺那有些随意的坐姿,又看了一眼那鋪在草地上繡着蘭花的手絹,竟是也慢慢坐了下去。

哪怕隔着手絹,柔軟的草葉的觸感與着椅上子也完全不一樣的,坐的端正優雅的方菲身子微微有些僵。

“噗。”

林淺竟是在方菲坐下時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腰間,毫無察覺的方菲只感覺腰間一癢、一軟,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

“小姐,你笑起來真好看。”

笑聲還凝聚在臉上,方菲轉過頭來,就見緊挨着的林淺雙腿随意曲起,右手撐在下巴上,微微側頭,滿臉驚嘆之意。

紅色的燭火,淺淡的月光,繁密的星光,在此刻全數彙聚在一起齊齊照在林淺身上,照亮着林淺那含笑的眼眸,照亮林淺那眼裏的驚,豔。

有着暈紅慢慢的浮了上來,以至于耳垂微燙。

方菲咬了咬唇瓣,視線略顯無措的移離:

“淺兒,你與我日日相見,又不是第一次見我笑了。”

“可是淺兒還是覺得小姐笑起來真好看。

不,應該說不管什麽樣的小姐都好看。”

一片安靜中,方菲雙手下意識的絞動在一起,在手指微微發疼中,臉上開始淺淺染上一抹暈紅:

“…淺兒,父親說了明天就會讓我接手兩家鋪子,明天我就要忙起來。”

“那太好了,淺兒可是閑得快長蘑菇了,剛好可以忙一些。”

“淺兒~”

“難道小姐竟然不準備帶淺兒

絕對不行!

小姐到哪,淺兒就在哪。

如果小姐不同意,晚上淺兒就要趁小姐睡着拿繩子把淺兒捆在小姐身上,那樣小姐就不得不帶上淺兒了。”

“淺兒,你可真會胡說。”

不管是緊張,羞窘,無措,在安靜的夜色裏,伴随着林淺或輕柔、或調侃、或插科打渾中,頂着微微暈紅臉龐的方菲,眼眸微亮,嘴角開始淺淺揚了起來。

“小姐能不如尋常女子一樣束在閣中,淺兒很替小姐高興。

老爺對小姐可真好。”

“嗯,我也覺得父親很好。”

“那小姐,明天開始,我們一起努力。”

“好。”

***

“林淺姐,小姐,你們這一大早是準備去做什麽”

“昨天老爺說要小姐先接管兩間鋪子,小姐需要去見見管事。”

“哇,小姐好歷害。”

“杏兒,你要不要一道去”

“我就算了,我在院子裏等你們就好。”

“好,那我陪小姐去見見管事,很快就回來。”

“好。”

吃過早膳,與着杏兒簡單的聊兩句,在杏兒一臉認真的加油打氣中,林淺拿好早就整好的一應物件,迎着緩緩而起的方菲,輕笑開口:

“小姐,那我們去前院吧”

“嗯。”

方菲自十歲不到就開始與方母學着管事,賬本也自小就看慣了,雖說方父說的是這兩家鋪子全面由她接管,但鋪子裏自有掌櫃上,且那掌櫃也都在方府幹了七、八年之久,雖然由于那兩鋪子算不上什麽大店面,這兩掌櫃過年時到也極少來到方府,但有着種種前提在,今天林淺與着方府一道去前院,也不過是認認臉熟,實則并沒有什麽大事,接手之事也不會太難。

自從昨夜兩人聊了一會,方菲把心頭的忐忑給壓下,此刻心态到是放得極平。

“淺兒,不用擔心,父親昨日已經把這兩掌櫃的情況大致與我說了,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淺兒知道了。”

去前院的路上,方菲還有心思寬慰起林淺來。

上輩子陪着方菲見過諸多世面,且在最後數年也經歷過無數的林淺早就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擔心,但此刻聽着方菲的話語她卻眉眼微微彎起,長長的呼口氣,一幅被方菲發現,寬慰後終于得以放心的模樣。

“淺兒你可真是…”

一見林淺這般模樣,方菲微微愣了愣,止不住就淺淺笑了起來。

這原本該有些緊張的第一次獨立見掌櫃該有的緊張局面,竟是硬生生帶出幾分輕松之意。

而事實上,除了體弱,方菲就找不到什麽別的缺點了。

靠近前院時,方菲就把臉上的淺笑收了起來,臉上依舊能看出些許稚嫩,但到了前院,面對着兩年近四十的掌櫃,竟是不急不許,該謙遜時就謙遜,該拿捏時就拿捏。

對于兩掌櫃而言,方菲的有些伎倆終還是稚嫩了些,但在彼此見面兼彙報情況後欲離去時,兩掌櫃互相對視一眼,竟是齊齊對着方菲就是鞠躬行了一禮:

“小姐大才,小的們能在小姐手上辦事,真是三生有幸。”

雖然有奉承之意,但何嘗不是變相的承認方菲的地位。

“方掌櫃、林掌櫃客氣,菲兒年幼,以後還少不得兩位掌櫃的幫襯。”

方菲回應的有禮有據,不露端倪,但在兩人走後,卻是再也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淺兒,你聽見了嗎他們二人的話語意思是相信我的能力呢。”

因為要接見掌櫃,屋內窗戶半拉開,明媚的陽光争先恐後的照了進來,林淺替着坐了一個多時辰,面色微微有些發白的方菲身後墊了墊子,又把溫着的藥遞至面前,眼見方菲一口氣喝了時,伸手把刻意放甜了些的蜜餞拿了一個塞進她嘴裏,在方菲尚末察覺藥的苦意漫延就被蜜餞的甜意給包圍中,林淺微微朝方菲湊了過去,臉上的表情認真而得意:

“淺兒一直就覺得小姐很歷害。

瞧,連掌櫃們也認同淺兒的觀點呢。”

蜜餞的甜意越含越甜,方菲身子輕輕的往後靠了靠,并末回話,只是那樣看着林淺,看啊看啊,臉上的淺笑意就莫名也帶出點點甜意來。

***

雖然接見兩位掌櫃很是順利,而且能在方父手上任職七,八年都末更換,也證明了他們的忠心,兩位交到方菲手上的賬本也看不出什麽問題,但既然接手了這兩間鋪子,只是聽兩位掌櫃說,看紙字的賬本那是完全不夠的。

鋪子的位置、身處的環境、人流、布局、掌櫃和店員的處事之道…

這一些都必須眼見才行。

在方菲接手鋪子一個月後,征詢方父的同意後,方菲帶着林淺以及兩位家丁,駕着馬車準備親自去店鋪看看。

而這也是大半年後方菲的第一次離府。

就算知道有正事,但得知可以離府後,饒是一慣自持冷靜的林淺也止不住樂極了。

呀呀呀,她終于可以小姐一道出去了嗎

帶上食物,帶着漂亮的新衣,帶上…

“淺兒,我們是去看鋪子的。”

“小姐,淺兒知道的。”

“那你還…”

“可是去看鋪子的路上,回來後還有空餘時間,這些東西也許能用上。”

“…好吧。”

在方菲有些無奈縱容的神情中,林淺拉着杏兒很是折騰了大半宿,然後在第二天一早,硬生生的把馬車裏除了坐兩人的位置,塞得滿滿當當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安安更新了一章長長的,嘿嘿~感謝在2019-12-22 14:02:17~2019-12-24 23:08: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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