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雪災

泥石流後, 原本的山清水秀變得滿目瘡痍。

泥漿似的水在溝壑邊滾滾而過。

秦瘾和隊裏的兄弟們都坐在山上滾落的岩石旁，吃着當地的盒飯。

即使難吃, 即使已經在延後餐點時變得冷硬, 餓極了的官兵們也不覺得有什麽 ，照吃不誤。

男人的臉頰上帶着污漬, 身上的沖鋒衣也沾滿了泥土。可即使如此, 一個有潔癖的人在要拯救的生命面前，什麽也顧不上。

他只想争取更多的時間救更多的人。

“瘾哥, 前面塌方那還有人，一個五歲的小姑娘被埋了。”

男人立馬将餐盒放下。

一旁老李連忙按住他囑咐：“你坐在這兒別去了，我看你兩天沒合眼，先眯一會兒，我和他們一起去，你放心, 我一定把人給你救出來。”

秦瘾搖搖頭，披上衣服快步跟着離去。

以前他從來沒想過天災人禍會離自己那麽近, 也從沒有親自感受過生命從手裏流失的那種無力感。

可是如果有一絲一毫的機會能夠挽救一個生命，那麽他将在所不惜。

好在，在一個小時後, 小女孩救出來了。

只不過秦瘾也累倒了。

深夜，他醒過來的時候, 身旁有護士在幫他挂點滴。

那人的身影恍惚有點像楚恬, 但秦瘾知道, 并不是。

味道不是, 那個人沒有甜甜的味道。

“請幫我拿一下手機，謝謝。”他指了指不遠處那個包。

護士在包裏掏了掏遞給他。

“這裏信號不好，估計打不了電話。”她提醒了一句就收拾了好東西離開了。

而躺在床上的人默默按亮手機，便發現電量只剩下百分之一。

他要起來去拿充電器但是才發現自己出來的匆忙，連充電器也沒帶，而且這個帳篷裏并沒有多餘的充電插頭。

想着發條信息給楚恬，結果剛翻到微信，手機直接關機了。

“我去……”他剛發現楚恬有給自己發消息的紅點，就這麽……錯過了？

男生簡直得哭死，連忙按開機。

可惜，屏幕按亮了不出三秒又滅了。

這個點隊友什麽的也睡了，也不好意思去找人借手機打電話，只能等明天了。

只是很不巧的是，之後幾天秦瘾都沒有了時間，不是在趕赴更裏邊的災區就是在搶修的路上。

而二月七號，是楚恬出發去山裏當義工的日子。

她裹得比陳袅袅還誇張，讓劉薇薇不住DISS。

“楚恬，咱們是去當義工的，你這模樣看上去是去雪地裏打仗的。”又是軍大衣，又是軍帽，看上去還真有二戰時期革命先烈的感覺。

楚恬一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幹笑了聲：“山上真的冷，你別看這裏沒下雪，估計上面都有一米深了。”

“我才不信。”劉薇薇這個南方來的，根本沒見過雪的女生雖然相信華城會下雪，但是一點也不信華城的雪會沒到自己的大腿。

于是一行人坐着大巴一起去了華城最高的四青山。

一下大巴劉薇薇就竄到了楚恬的懷裏嘤嘤嘤了。

“恬恬我冷。”

楚恬自然張開懷抱歡迎。

“就你一張嘴叭叭的，最後還不是要靠我救你。”陳袅袅遞出一件貂衣，劉薇薇連忙裹上。

楚恬雙腳踩着雪地靴，說真的，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跟個熊似的，可是沒辦法，為了肚子裏這個小意外。

因為到山上的時候就已經是下午了，所以等到一行人在服務站吃了飯過後，被村民領上山時，天又透又藍。

在二層的高腳樓上鋪好被子點上油等的時候，外面撲簌簌地下起了鵝毛般地大雪。

劉薇薇拉着林煙快速跑下去滾成了一團。

其實按照以往楚恬也保證是滾雪地的一員，可惜現在她還是很顧忌的，看了看手機，沒信號，也就意味着聯系不上秦瘾。

嘆了口氣，她雙手握拳，默念一切平安。

第二天的時候，楚恬和班裏的人去了附近的村裏幫忙給老人醫治、查血壓。

又跑去給留守兒童送溫暖。

一天下來，甜美的小臉難免有勞累過後的蒼白。

劉薇薇見了，很是緊張。

“恬恬，你別不是要感冒了吧，怎麽看上去那麽慘？”

“我沒事啊。”女生揚起一個微笑，“休息休息就好。”

“那明天你在這裏休息，我和他們去另一個村送溫暖。”

楚恬點點頭，那一晚早早地睡了。

——

屋子響起木板撕裂聲時，楚恬将将醒過來。

目光裏，有粉塵從天花板飄下。

她一開始有點懵，但是想到可能是什麽後，連忙披上外套往樓下跑。

只剛跑到樓梯的時候，腳就踩空了，吓得她一手抓住一旁的欄杆，一手捂住肚子。

并且不妙的是，整個屋子開始劇烈抖動。

女生的手抓不穩，漸漸滑開，整個人摔了下去。

同時，在這個雪鄉角落裏，數不清的房子在陸陸續續地崩塌。

而楚恬摔落的時候就暈過去了。

哪怕她不住想要喚醒自己，可是太累了，累到睜不開眼睛。

安靜的雪原裏，原本風景怡人卻變得滿目瘡痍。

不是斷壁殘垣就是一堆倒塌的房屋。

白雪皚皚将樹木都壓成了如同老妪。

許許多多的人從自己原來的房裏逃出來哭喊着家沒了。

也有許許多多的人幫忙救助受傷的人，被壓在雪裏的同鄉。

而從隔壁村趕回來的劉薇薇傻了，對着廢墟不住喊道楚恬。

陳袅袅懵了：“楚恬在裏面，她不是應該出去送溫暖的嗎！”

劉薇薇哭得厲害：“我看她太累了就讓她今天休息的，沒有想到就這樣了，有沒有人啊，救救楚恬！”

同班的男生聽到了，連忙過來救人。

可是大家對着一堆木屑，哪有什麽頭緒，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先搬。

“快打電話報警！”

不知人群裏有誰提出這句話，大家紛紛拿出手機找信號。

最後電話是順利撥了出去。

而其他人紛紛把周圍一些能搬走的磚瓦都先搬走。

一個上午，劉薇薇都在不住喊着楚恬，期望她能回一句話。

可是除了回音再無她那甜甜的聲音。

陳袅袅平常那麽要強的人也擔心得直哭。

林煙瘦弱不堪，可還是努力搬着那些碎木頭。

——

楚恬是被疼醒的。

她能感覺到骨頭折斷的地方，也能感受到皮開肉綻的部位。

伸手最先摸到肚子。

還好，衣服穿得夠厚，肚子倒是沒有什麽。

孩子還在。

“小意外……要是這關你能挺過去，我說什麽也會把你生下來。”

女生吸吸鼻子，咬住自己的胳膊。

疼啊，比高一爸爸打的那一巴掌還疼。

她從兜裏拿出手機，信號還是時有時無的。

木板給了她很好的一個支撐空間，而下方的雪也挺柔軟的，讓她能處在一個舒适的位置。

兜裏有幾顆糖幾個蛋糕，撐個一兩天沒什麽問題，只是冷是最致命的。

她怕一冷，晚上睡過去了就完了。

忽然外邊響起劉薇薇的聲音。

“恬恬，你能聽到我叫你嗎，你聽到了就敲敲木板，你要堅持下去，官兵們馬上就到了。”

楚恬一愣，連忙拿手機敲了敲木板。

劉薇薇驚喜的聲音響起：“恬恬還活着！”

“劉薇薇，我在這，我在樓梯間！”

“啊啊啊她在樓梯間，樓梯間在這邊，我們往這個方向挖！”

原本低沉的氣壓瞬間消失了一半，男生女生還有來幫助的村民都幫忙來搬木材。

直升飛機飛來的時候，天上的吧嗒吧嗒聲響徹雲霄。

楚恬原本要昏睡過去，可是又很快清醒過來。

低溫讓她很難受。

而且這個木屋實在太大了，不知道得搬多久，她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見腦袋上有木頭移動的痕跡。

而劉薇薇告訴她，村民被困的也有很多，還有一戶靠近雪山的，直接讓大雪給埋了。許多男同學都跑去隔壁那救人。

但也讓楚恬放心，會讓官兵到的第一時間先把她救出來。

楚恬低聲嗯了嗯，可是她還能堅持多久不睡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身上的大衣開始濕了，估計很快就會結冰。

她以前想過四青山會下雪，卻沒有想到這是四青山來勢最洶的一次雪。

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吧。

困頓再次襲來，她也感覺下腹有點點疼。

伸手捂住肚子，她的眉頭緊蹙。

原本想這樣閉眼休息下去。

誰知道似乎在天邊，又似乎在耳邊，響起了秦瘾暴吼的聲音。

“楚恬，我命令你不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