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江湖傳奇

“岑先生,歡迎回來。”無相的聲音似乎是比從前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緒,但又仿佛是自己聽錯了。

岑非站在虛無空間內,臉上沒有表情,他聽見無相對自己又說了一次,“您回來的比我想象中的又早了一些。”

岑非的嘴角向上挑了一下,又馬上垂了下來,他對無相說:“這個世界人物的腦子不太好使,把任務都給忘了。”

“忘了?”無相雖然只接觸過岑非這麽一個任務者,但是在平時他和其他的空間管理者也是有聯系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自己任務都給忘了的任務者,無相竟然不知道該這麽接岑非的話好了。

岑非嗯了一聲,便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了。

無相沒有放過他,接着向他追問道:“您是怎麽忘記的?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在下一個世界定期給您一次提醒。”

“上個世界中我會經常性的失憶,很多東西都記不住。”事實上,除了與陳易舟有關的,其他的都任何事岑非都記不住。

無相沒有權利去觀測每一個世界的劇情,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當即便回複岑非說:“岑先生您稍等一下,我将您的情況向上面反饋一下。”

虛無空間的管理可以說是非常人性化了,岑非在原地坐了下來,腦子裏不由得想起了上個世界裏的很多事,他最對不起的人便是岑默了,到最後也沒能跟他的這位哥哥好好說一句道別的話來。

至于陳易舟,在上個世界裏岑非對他感情裏夾雜很多其他的因素,或許因為他是岑非唯一一個能夠記住的人,又或許因為第一個世界裏留下的感情在第二個世界仍然或多或少影響着他,所以岑非才對他放不開手。

又過了一小會兒,無相的聲音又在岑非的耳邊響了起來,他對岑非說:“非常抱歉岑先生,上個世界屬于我們的失職,在下一個世界裏您原本應該在第三個任務完成後立刻回到虛無空間的,為了補償您,我們會用一些手段讓您在下一個世界中繼續活下去。”

“多謝了。”

無相用沒有起伏的聲調對岑非說:“您不必道謝,是我們失誤造成了您在這個世界裏很多不好的體驗,我們感到非常抱歉。”

岑非從地上地上爬了起來,他向遠方眺望着,遠方依舊是一片虛無,他想了想,對無相開口說:“把我前兩個世界的記憶都封起來吧。”

無相什麽也沒有問他,只回答他說:“好的岑先生。”

他的話音剛落下,兩道白色的光便呈螺旋狀從岑非的腦袋上方緩緩抽出,緊接着又慢慢分開,各自繞成了一個球狀,球體的光漸漸消散了,它的邊緣正在被岑非未知的力量悄悄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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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兩個半透明水晶球漂浮在岑非的額頭前不遠處,一個白色的,一個是草木衰敗的枯黃色。

無相跟他介紹說:“岑先生的記憶便儲存在這兩顆記憶球裏,如果您需要,我們随時可以将這些記憶還給你。”

岑非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那顆白色的記憶球,卻在指尖剛觸碰到一絲冰涼的時候迅速地縮回了手。

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在第一個世界裏都經歷過什麽。

他不記得,眼前這顆白色的記憶球,像極了他走的那一天下得那場大雪,那個時候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純白色,他離開得無聲無息,那個叫傅峥的男人,因為他的離開,年紀輕輕便白了頭。

他也不記得,眼前這個顏色像是枯萎樹葉的記憶球裏也藏着他無數的秘密。

那時候在郊外的別墅裏,陳易舟會放下手中的噴霧器,彎着腰小心地拾起花盆裏那些泛黃的葉子。

岑非曾經連那些植物都嫉妒過,他讨厭那些花開得那麽好看,總是吸引着陳易舟的注意力。陳易舟每天都會分出心思放在那些花兒上,他多希望他的世界裏只有自己一個人,他能夠無時無刻不陪在自己的身邊。

而現在,他已經全都不記得了。

浮生一夢,醒後,那些夢裏的場景也會慢慢地在人的識海中消散,本就是該如此。

岑非微笑着向無相道謝,“多謝了。”

“我什麽時候可以去下一個世界。”岑非問。

無相告知岑非,“這個現在我們也不能确定,神所在的世界目前有些不穩定,不過您放心,最多不會超過十五天。”

岑非點了點頭,安靜地等待着下一個世界的開啓。

————

“話說三年前的七月十五中元節,鬼門關開,百鬼夜行,當是時魔教三千人馬傾巢而出,夜徙八百裏來到這青居縣,欲奪取江西謝家的武功秘籍。八大門派聞訊紛紛趕來,聯起抵抗。”

茶館中一穿着黃色長袍的說書先生正口沫橫飛地為衆人講述着近些年來的武林秘史,四周的茶客們聽得如癡如醉,仿佛已經身臨其境,親眼看到了那一場激烈地厮殺。

“兩方人馬打了整整三天三夜,青居縣內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就在八大門派即将落敗之時,只見一身着灰色布衣的少俠從遠方徐徐而來,少俠的長相極為普通,身後負了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他的神色平靜,仿佛是世外之人,那帶着面具的魔教教主看到此人卻是一愣,緊接着向後退了半步,開口大聲向魔教衆人喊道——”

說書先生說到此處,手中的醒木向桌子上重重一拍,拉着長長的聲音說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醒木與長桌發出的巨大碰撞聲将衆人驚醒,這故事正講到高潮處,衆人都等着接下來的發展呢,結果被一句“下回分解”就給打發了。

衆人很不樂意,這簡直就是去了青樓千挑萬選找了個能跟自己打一架的妖精,結果了進了房間後自己衣服褲子都脫了,蓄勢待發了,她告訴你她來癸水了,不想跟你浴血奮戰了。

這是人幹事?

衆人接受不了,吵吵鬧鬧着紛紛向說書先生詢問故事接下裏的發展,他們想知道那魔教教主都說了什麽,更想知道那少俠究竟是何人。

說書先生卻是搖了搖頭,擺擺手,什麽話也不說直接站起身走到茶館的後院去了。

衆人無法,只能老實了下來,等着明天再聽接下來的故事。

沒有人發現,有一穿着灰色袍子的少年在說書先生離開後,也悄悄地留了兩個銅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離開了這家茶館。

他的身後背了一把長劍,那把長劍破破爛爛的,倒是很像說書先生說的那個少俠身後背得那一把。

但沒有人會把他們聯想在一起,畢竟像他這樣的少年實在太多了。

玄明教中清正堂中,穿着深藍色袍子的中年男人抱拳單膝跪在地上,極為恭敬地低頭向坐在上面的男人禀告說:“教主,我們已經在江南一帶發現月色翡翠的下落了。”

“哦?”男人的聲調婉轉,極為惑人,他幽幽說道:“竟然找到了……我以為你們還得再找五年。”

“屬下知罪。”屬下将頭埋得更低了,不敢說任何申辯的話。

他的上方不遠處坐着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男人,男人穿着黑色的長袍,袍子上是用銀色與金色的絲線交織在一起繡成的各種花紋,他面如冠玉,眼若晨星,眼角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嘴角微微勾起,滿頭青絲随意用一根紅繩綁在腦後。

民間很多傳奇話本中用勾魂攝魄來形容女妖精們魅力驚人,然而大多數的人仍是沒有辦法想象那是一種什麽樣的魔力。

可他若是見了這玄明教的教主,大概就能體會到那四個字的含義了,只需他看你一眼,你便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給他。

江湖百曉生曾在他發出去的《江湖指南》中将青鋒派掌門的小女兒白弱水列為武林第一美人兒,如果他有幸見了這玄明教的教主,那武林第一美人的稱號也該換人了。

岑非斜倚坐在他教主的寶座上,問下面的人:“那些個正派君子們最近有什麽動作?”

“白沙派掌門張季明最近正在暗地裏聯合各大門開準備再次攻打我玄明教。”

“張季明那個老賊竟然還不死心?”岑非的嘴角向上微微揚起了一個弧度,眼中卻是沒有半分的笑意。

跪在地上的屬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抖動着,“教主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江南是可好地方。”岑非忽然感嘆。

屬下不明白岑非這話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應和了一個是。

岑非輕輕笑了一聲,跪在地上的屬下聽見岑非的笑聲卻是覺得渾身發涼,

“那月色翡翠我要親自去取回來,你們留下來給我好好招待一下張掌門。”

“是。”

————

時值盛夏,江南一片繁華景色,采蓮的姑娘挽着褲腿站在蓮花池的中間,唱着小調,聲音婉轉清亮好似黃鹂。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岑非穿着白色的長袍,腰間挂了一塊環形玉墜,玉墜下配着長長的紅色流蘇。

他搖着一把扇子,站在橋頭,眺望着遠方的十裏蓮池,像極了從五陵而來的風流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上一個故事的結局,我其實在上一章評論過解釋過的,但好像大家都沒有注意到。

我理解很多小可愛想要看到陳易舟知道筆記本和失憶的事,但伴随陳易舟知道這兩件事而來的是,他很可能會對此産生聯想,岑非究竟是為了什麽喜歡他?又或者有沒有喜歡他?他是不是為了記憶和活下去才對自己有異于常人的占有欲,而不是因為愛。

我個人認為越純粹的感情越值得懷念,越會讓陳易舟痛苦,知道太多也許他會讓産生愧疚,但不一定意味着他對岑非的感情會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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