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我坦白!”面對怒火沖天的艾爾, 德雷果斷忘記鼻梁的傷選擇解釋。

“我之前騙你是因為龍這種生物過于稀有, 不希望因為你讨厭我,連帶着諾卡一起受到牽連。艾爾,我确實做錯了很多事, 現在,如果你不高興,我可以……”

德雷忽然咳嗽起來,壓抑的聲響引得艾爾耳朵微動。

他淺棕色的眼睛警惕的盯着這個滿口謊言欺騙他的人,卻因為那種痛苦的聲音和捂住胸口的動作弄得心神不寧。

艾爾記得昨晚的事情, 不管是失去理智的瘋狂還是龍的努力阻止, 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那雙巨大的黑色翅膀覆蓋下來, 引起他劇烈的掙紮和反抗,滿腔憤怒的攻擊下, 當然不可能手下留情。

他踹了龍很多腳,有幾次,德雷還發出了痛苦的呼哧聲, 艾爾在龍的懷抱裏都能感受到對方胸腔傳來的震動。

同為珍獸,他能夠感受到龍的痛苦。

現在, 德雷就是那頭龍, 和可愛的幼崽諾卡是同族。

艾爾受過這種傷, 沒有治療儀器處理, 這種咳嗽連帶胸腔陣痛的感覺會持續半個多月。

白毛小獸似乎在思考什麽,煩惱的走來走去。

而德雷的咳嗽早就停了下來,昨晚心口遭到攻擊的地方仍有隐隐的痛感, 連帶着喉嚨都幹渴起來,不過這種微不足道的傷,根本比不上艾爾敵視來得令人傷心。

好歹,他也是努力阻止圖蒙提擊碎文物保護層的功臣,先不論說過的謊話,至少德雷覺得自己挨打是值得同情的。

可惜,艾爾并不這麽認為。

德雷盯着那只躊躇的圖蒙提幼崽,覺得自己病入膏肓,光是他身後那條雪白的大尾巴,德雷都能看出神。

艾爾擡起頭,瞪了他一眼,直接往門外走去。

門一打開,莫斯就見到了清醒的艾爾。他的搭檔滿臉愁容,短發都有些淩亂,心煩意亂的說道:“治療儀你放哪兒了?”

“櫃子裏。”莫斯回答之後,視線跟随着他往儲備櫃飄去,“昨晚的事情,蘇珊娜已經處理好了外界消息,但是觀測器是軍部的,她沒辦法入侵,你可能要做好準備上頭版頭條了。”

艾爾亂糟糟的頭發從櫃子門後冒出來,語氣詫異地說道:“昨晚有這麽嚴重?!”

“艾爾,你又不是幼崽狀态去撓了撓玻璃罩,而是毫無準備的化出獸态!成年圖蒙提有一艘指揮艦那麽大,我們頭頂有數千顆觀測器,就算你的一根絨毛,他們都拍得清清楚楚。”

碰地一聲,艾爾狠狠合上了櫃子的門,他手上拎着治療儀,頭腦混亂的不知道應該作出什麽反應。

從海藍星出發的年輕圖蒙提,任務目标除了完美解救珍獸,只剩下低調再低調,他不想哪一天打開星際新聞臺,就看見自己的照片像個怪物一樣被全宇宙循環播報。

要知道,那些圖片拍得毫無美感,跟通緝犯沒什麽區別。

可是,因為一場計劃外的失控,他就要上宇宙聯播了。

“軍部的消息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德雷從艾爾的艙室走出來,手還捂在心口,昨晚開始,他就忍不住這樣緩解疼痛,“需要你們格外注意的是游客和蘇特貝拉居民私下拍攝的影像,雖然遺跡裏商業區有一段距離,但是艾爾太亮眼了。”

這不是一種誇獎,夜晚火焰燒灼的光亮在蘇特貝拉清晰可見,蘇珊娜在删除那些影像時傳過來的一些圖片,足夠說明她的擔憂。

墜毀的飛船都不可能發出艾爾那麽顯眼的火焰,在社交網絡上已經開始流傳“兇獸重現蘇特貝拉”這樣聳人聽聞的圖片信息。

蘇珊娜可以删掉他們,但是她阻止不了消息的擴散。

就像森塞上空的烈火猛獸需要用煙火表演來掩飾一樣,沒有合理的解釋,删除的信息只會不斷的引起人們的好奇。

莫斯知道現在的情況非常緊急,卻無法從德雷臉上感受到緊張的氛圍。

這位嚴肅重複着昨晚情況的大人,鼻梁上還有可笑的抓痕。

莫斯目測,和艾爾幼崽獸态的小爪子大小一模一樣。

他看向“兇手”,說道:“好像,德雷昨天被你打斷了肋骨。”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雖然新傷不怎麽嚴重,但看起來過于滑稽,令莫斯心生同情。

打斷是一種誇張的說法,但德雷立刻低沉壓抑的咳嗽了一聲。

不需要兩個人的特地提醒,艾爾也只知道自己打得很狠,成年圖蒙提的力道能夠捏碎機甲,龍只是肋骨受傷,還要算德雷皮厚耐打運氣好。

艾爾沒說話,拎着治療儀,指了指椅子,說:“坐。”

德雷眼神滿是詫異,心口的陣痛瞬間好了大半。他順從的坐下,視線落在艾爾身上,充滿無聲的期待。

治療儀是一種簡單陣痛的東西,雖然不能讓德雷立刻恢複,至少能夠減輕他的痛感。

雖然,從艾爾的意願來将,希望這個讨厭的人能夠痛一輩子,但是,一想到這個傷是自己踹出來的又于心不忍。按照龍的能力和體型來說,德雷想打翻艾爾輕而易舉,那種顯而易見的手下留情和盡力的保護,哪怕是失去理智的艾爾也能感受得到。

他一邊埋怨昨晚詭異的失控,一邊親自給德雷治療。

莫斯看着這種和平友愛的氣氛松了一口氣,趕緊繼續聯系蘇珊娜,了解外界現在的情況。

“你和諾卡是什麽關系?”艾爾低聲問道,視線落在治療儀的數據上,作為一頭龍,德雷在顯示屏裏出現的各項指标,健康得和人類沒什麽區別。

這個問題,顯然是艾爾想要平靜溝通的開端。

哪怕,這是一個謊言,德雷也打算将它永遠圓下去,在他心裏,諾卡已經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說:“諾卡和我沒有血緣關系,從輩分來說,應該算是我的侄子,所以,我請諾卡幫了我一個小小的忙。我想知道一個人的喜好,免得再次觸怒他,但是他很讨厭我,卻對幼崽格外寬容。”

“嗯。”艾爾并不關心德雷的暗示,他只關心諾卡,“他身上的時間詛咒是你幹的?”

如果德雷敢說是,艾爾一定會調出治療儀裏的麻醉針,讓這人親身體驗一下昏睡的感覺。

“那是……他母親留下的。”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去彌補,德雷的想象力突飛猛進完全可以登上故事講臺,“諾卡原本會一直沉睡到他母親回來,可是二十多年過去,他的母親依舊不見蹤影,他繼續睡覺很容易衰弱,所以托坦尼奇才會将他帶到我那兒去。”

“不能解開?”

“只有他的母親可以解開,其他人碰到印刻會受到相同的詛咒。”

艾爾沉默了,他一點兒也不了解龍,德雷說的話他根本無從分辨真假,他知道德雷暗示的是什麽,仍舊無法接受德雷将一只幼崽送上拍賣臺。

也許,這是博得同情的另一種方式,很顯然,他成功了。因為,換成德雷親手交給他一只龍,艾爾只會果斷拒絕。

“滴。”治療儀的處理結束,德雷肋骨的陣痛至少兩天不會複發,艾爾慢慢收起儀器,忽然不知道該對這個亂來的人說些什麽。

德雷确實做錯很多事,不該撒謊,不該送諾卡去拍賣,不該騙人說自己是卡達獸,再往遠處想,更不該執迷于捉住艾爾當作寵物。

但是這些“不該”,在艾爾失去理智暴露在人類視線中時,德雷沒有猶豫的沖了出來阻止他,還挨了一頓打。龍的存在比圖蒙提具有的威脅相差無幾,說不定等那些影像被人放大分析之後,他和德雷要雙雙上頭條。

艾爾覺得德雷矛盾得無法理解,他看了看手上那個黑環,心中曾有煩躁都鎮定下來,也許就是因為環的主人在協助他壓抑這種暴躁情緒。

“這到底是什麽?”艾爾擡了擡手,黑環晃了晃,牢牢的挂在他手腕上。

“龍的環。”德雷用一種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着他的寶貝,“每一頭龍出生的時候,龍環就從蛋殼裏陪伴着他們,在睡眠中安撫暴躁的情緒,擴大心中的敵意威懾敵人,它能夠保護佩戴者。諾卡的嗜睡就是因為弄丢了龍環,不過,現在已經找回來了,下一次你見到他的時候,就會活蹦亂跳。”

和諾卡戴有同款龍環絲毫沒有觸動艾爾的心弦,他皺着眉說:“是不是還帶有感應功能,你能找到它在哪兒?”

“……是。”

艾爾銳利的眼神透着“果然”,總覺得德雷當初的好心裏還夾帶着私心,帶上龍環的圖蒙提就算跑了,德雷也能知道他在什麽地方。陰險狡詐,不擇手段。

他的下巴一揚,命令道:“取下來。”艾爾可不想将這種帶有追蹤效果的玩意兒戴在手上。

“不行。”發誓什麽都順毛摸的德雷,果斷拒絕,“昨晚你失控得過于詭異,我必須确保沒有任何東西會幹擾你的心神。”

“不要試圖激怒我,我會揍你。”艾爾毫不客氣的說道。

德雷笑了笑,“昨晚還沒打夠嗎?”

艾爾盯着他,覺得德雷還是那麽令人讨厭。

“嗯,沒打夠的話,還可以繼續。”德雷見勢不妙,立刻示弱,“但是你根本無法保證不會再次失控,只有我的龍環可以抑制住你的暴怒。”

突然失控的圖蒙提怒火滔天的模樣令人記憶猶新,艾爾煩惱的皺眉心底回憶起當時的恨意,卻理不清為什麽會出現那樣的狀況。

飛船停靠的位置是海藍星飛船常規的落腳點,如果他的發狂不是偶然,那麽他似乎觸及到了一百年前真相的一角。

那種血氣上湧的怒意剛剛到達腦海,就被手腕升起的柔和卷走,艾爾覺得有些困,眼睛眨了眨,連帶着清楚回憶的悲傷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無意識的撫上手上的黑環,“這是它做的?”

清楚感受到艾爾氣息變化的德雷,溫柔的說道:“艾爾,我不會害你。”

“先停一停你們的打情罵俏吧。”毫無存在感的莫斯不得不亮出蘇珊娜剛剛發來的最新消息。

他說:“軍部發出兇獸搜捕令,蘇特貝拉已經戒嚴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德雷:你和諾卡戴了同款龍環喲~

艾爾:誰稀罕你的破環(◣д◢)!不要以為拿你侄子當擋箭,我就不揍你!

莫斯:我是誰我在哪兒查克號需要的是人工智能而不是一只單身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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