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當艾文被人強行喚醒的時候,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從那漫長到似乎已成永恒的噩夢中回到現實。

事實上,這個“好長一段時間”指的是整整兩個晝夜。

根據其他人的說法,這整整兩個晝夜之中,他一直在不斷的尖叫,直到喉嚨和耳朵裏流出鮮血。

而若不是阿利斯特眼疾手快地捆住了他的雙手雙腳,他差點兒就直接用手指摳出了自己的眼睛。

“我們嘗試着使用清醒咒語,但是魔法粒子已經稀薄到無法彙集了。而藥水也幾乎全部都失效變質了……我知道你現在應該很難受,但是……我很抱歉。”

阿利斯特坐在艾文身邊,他說話的時候帶着一股奇異的小心翼翼的腔調,就好像下一秒鐘艾文就會跳起來撕咬他的喉嚨似的——雖然這個時候的艾文正蜷縮在牆角,雙手雙腳都被厚實的鐵鏈牢牢捆住,而他的口中正嵌着黑色的口枷,行動困難到連唾液都無法順利得咽下。

但誰知道呢……

也許艾文在他深陷在噩夢中時曾經真的企圖撕咬過阿利斯特,畢竟後者現在看上去的模樣也實在與體面搭不上關系。

紅發的法師看上去憔悴而枯槁,眼睛已經深深地凹陷在了眼窩之中,嘴唇灰白得像是覆蓋了一層薄薄銀霜。相比之下,艾文的氣色看上去反倒要比阿利斯特好太多(當然,前提是你要忽視艾文那不斷顫抖無法聚焦的眼珠和明顯出了問題的精神狀态)。

在某個無法定位的空間裏受到了巨大折磨的學徒法師,在現實中,卻像是蘊含着毒液的花朵一般彌漫着攝人心魂的妖冶與妩媚,他的瞳孔因為擴張的緣故顯得眼神漆黑而幽深,皮膚如同最上等的絲綢一般,慘白,柔軟,泛着細小的微光,而在那張雪白臉頰的襯托下,他那鮮紅欲滴的嘴唇便愈發顯得顯眼。

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這具蒼白人偶的美貌,就連艾文·裏維斯的瘋癫都像是在給這份邪惡的美貌增加的扭曲而無法抵抗的風情。

沒有人說出來過,但是所有與艾文接觸過的人心中都會有那種朦胧而禁忌的想法。

是的,沒有錯,倘若艾文不是那麽瘋瘋癫癫神志不清的話,他恐怕還沒有那麽的令人……令人無法自拔,深受迷惑。

艾文神經質地聳着肩膀,他在牆角機械式地擺動着自己的頭顱,像是一尊沒有好好保養而彈簧松弛的人偶。

“嘿,艾文,你能聽見我對嗎?”

艾文的異樣讓阿利斯特有些緊張,他忍不住伸手在艾文的眼前晃了晃,好确定法師學徒真的還處于清醒的狀态。

過了很久之後,艾文的眼神才緩慢地聚焦起來。

他遲鈍地看着阿利斯特,然後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唔……唔唔……”

從口枷的後面傳來了異常含糊的悶哼。

阿利斯特伸出手,用亞麻手帕擦去了艾文因為無法閉口而流出的唾液。

艾文确實對阿利斯特的問話做出了反應,但是他的目光卻像是已經穿透了阿利斯特,望向了更加遙遠的地方。

這樣的艾文讓阿利斯特的胸口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痛楚與緊縮,但與此同時,另外一種異樣的情緒卻如同毒蛇一般蜿蜒爬出,讓阿利斯特更覺煎熬。

艾文的法師袍早已在之前的掙紮與打鬥中變得髒污和破碎,袍子的領口被撕得很大,也正因為這樣,阿利斯特可以清楚地看到從法師袍領口處支楞出的單薄肩胛骨,還有那慘白細弱小腿與嶙峋的膝蓋。

那過于雪白的肌膚與艾文身上灰撲撲的袍子,還有漆黑的鎖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鮮明地仿佛能直接通過視網膜直接烙在一些人的心裏。

阿利斯特發現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

他總是不由自主地看着艾文,艾文身上的那些紅色的抓痕和淤青(其中一部分來自于艾文自己),還有那因為過度蒼白而從皮膚下方顯現出來的淡青色的血管,仿佛勾勒出了某種奇妙的符文,勾引着阿利斯特的目光。

“……當然,我們還是嘗試着給你灌了一些鎮定藥水,但在你身上那些藥水仿佛并沒有什麽效果。抱歉,我是真心的覺得這樣不對,但是我們還是不得不把你給捆起來免得你傷害到你自己,當然,也是為了能夠讓其他人安心……我不想隐瞞你,畢竟等你徹底好起來之後你總會知道的,你之前的樣子可真是瘋狂,幾乎都有些令人害怕了,我不知道道格法師對你做了什麽,但是你那個時候……”

阿利斯特輕聲地對艾文說着話。他的語調有些模糊,整個人也有些神不守舍。

這不是一個法師學徒應該有的狀态,但是現在大概也不會有人前來對阿利斯特指手畫腳。

“唔……”

艾文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呼吸聲。

他眼瞳中的沮喪和空洞交替着出現。

那種心髒仿佛被死死捏緊的感覺再一次出現在阿利斯特的身體裏。

這間陰暗的房間石壁相當結實,并非是阿利斯特或艾文任何一人的房間,但飽受驚吓的法師們還是将艾文驅趕進了這裏。阿利斯特并非是唯一一個自願前來照顧(換句話來說,看守)艾文的人,很顯然,還有另外一些人也如同紅發青年一樣接收到了艾文身上傳遞過來的強烈的吸引力。

但他還是打敗了其他人,得到了這個與艾文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這一刻,這間上鎖的房間裏也只有艾文與阿利斯特兩個人。

阿利斯特因此而感到了一種需要他用盡全部的自制力來壓抑住的異樣灼熱與欣喜。

“算了,還是等你好起來再說吧。現在法師塔裏的情況可不算好,我想那些家夥本身也有些神經過敏——”

阿利斯特的話題有些散亂,因為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被艾文的身體勾去全部的注意力。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忽然突兀地停住了話頭。

是錯覺嗎?

阿利斯特呆呆地凝視着艾文的手臂——從手肘處浮現出來的微青的血管此時竟然如同某種活物一般,在艾文的皮膚下方無聲而癫狂地扭動着,緊随其後的,是那些淤青與抓痕。

它們相互糾結在一起,如同盛夏之日陽光下的湖水的波光一般,在艾文的身體上晃動,扭曲。

而在它們的糾纏之中,艾文的身體也逐漸開始變形,拉長……

然而就在阿利斯特凝住眼神企圖仔細觀察時,那些扭動與光影交錯都在須臾中消失不見。

艾文依舊眼神空洞地蜷縮在牆角,沒有任何令人覺得可疑的變化。

“哦,該死。”

阿利斯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當他放下自己的胳膊時,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他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立起,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些日子可真是有些混亂。大家的認知都不太好過……呼,我想我也是這樣。”

阿利斯特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魔法消失了,法術也是,卷軸也在逐漸失效,大家都快崩潰了……好吧,我覺得我也是。事情真的有些不太對勁,通訊魔法也斷了,而沒有了魔法運轉,法師塔的大門完全封死了,現在的法師們都在靠之前種植的那些魔藥植株的果實維生……不過……我覺得那些植株看上去也令人不安,它們的枝條一直在糾纏打結,連葉片都變得細長卷曲……我沒有吃那些東西,不過看樣子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阿利斯特很少這樣自己對着自己說話,畢竟這真的顯得有點兒蠢,但在這一刻他卻總覺得自己要應該說點什麽。

說點什麽好打破籠罩在這間要石室之中的陰暗與凝滞。

阿利斯特舔了舔自己的幹裂的嘴唇。

“……我覺得你到時候大概會拿這件事情笑話我,但是……你知道嗎,艾文,這幾天我總覺得法師塔裏有什麽東西……我有的時候覺得那會是道格法師,但是……魔法女神在上,我可不覺得道格法師會藏身在排水管裏頭。哦,我是不是忘記跟你說了,那些高級法師們也沒找到道格法師,誰都不知道那家夥究竟跑到哪去了。而那些人好像對這件事情也不是很在意……這對你有些不公平不是嗎?”

“……”

艾文這一次沒有回應阿利斯特,但是他的呼吸聲正在變重。

阿利斯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艾文(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在确認艾文是否真的有所變化——就是剛才他錯覺裏的那些可怕的變化)。

而不知道是否湊巧,一直顯得遲鈍而神經質的艾文也在此時朝着阿利斯特的方向望過來。

他的瞳孔已經擴大到了極限,只在邊緣留下了一線細細的祖母綠色,而那那純黑的瞳孔是那樣的深邃而黑暗,就像是一小塊通往深淵的碎片。

他似乎對着阿利斯特說了些什麽。

但是該死的口枷——

艾文的話語聽上去就像是某種昆蟲翹翅的摩擦聲。

這個瞬間,這名瘦弱而纖細,蒼白得宛若幽靈的法師學徒身上浮現出了異常強烈的異樣感。

當然,他的身體沒有扭曲,他身上的淤血與瘢痕也沒有扭動,但是阿利斯特卻覺得面前的艾文仿佛忽然之間從人類蛻變成了另外的某種生物。

依舊是那樣的眉眼,依舊是那樣空洞的表情,依舊是那樣消瘦的身體。

艾文明明什麽都沒有變,但在這片空間中構成“艾文·裏維斯”的所有物質仿佛都發生了改變。

他顯得是那樣的邪惡,那樣的污濁。

但該死的……那種之前就讓阿利斯特有些神魂颠倒的妖冶之美卻變得更加強烈。

在這一刻,艾文·裏維斯仿佛忽然間集合了世間所有的醜惡……卻也同時彙集了所有的魅力。

阿利斯特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一股惡寒順着脊椎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

他不知道該如何剛才那一瞬間自己的感覺,在産生錯覺的那一刻,他感到了恐懼。

異常強烈的,無以倫比的恐懼。

阿利斯特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億萬年又或者只是一瞬間……

總之當阿利斯特終于奪回了自己的靈魂與思緒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兩腿之間已經是濕漉漉的一團。

他的臉上騰起了一層嫣紅,他以為自己被吓成了失禁,但随即而來那股淡淡的腥膻氣味讓他發現打濕了他的法師袍的是另外一種液體。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