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那是昨晚留下的,前兩次喬西受不住時弄的,傅北從不阻止這些,都任由着,喬西情動時亦完全不顧忌,兩人只有在這種時候最契合,将平時的冷淡都化作似火的熱切。

因為一離開小區就來了學校,還沒來得及仔細收拾,已經盡量遮擋住,但還是被看到一點,好在邱主任并沒有發現。

新老師上任要做的事情雜多,各種流程都要走一遍,公家的事業單位就是如此,得按章程來辦。傅北今天過來蓋章,晚些時候還得去交文件,不成想會遇見秦肆。

秦肆也是江大學子,準備給母校捐款,被邱主任請過來坐着面談。

邱主任為人和善,見誰都笑眯眯的,知曉面前的兩個都不能得罪,還泡了壺上好的龍井茶,一面招呼地說:“傅老師坐這兒。”

又一面相互介紹。

秦肆面上冷淡淡,眼皮子一掀,連站都沒站起來,明擺着不給面子。

傅北在人前還算知禮,聲線清冷地喊了聲:“秦小姐。”

邱主任有些尴尬,一眼就能看出來面前的兩人不對盤,都不知道該怎麽緩和氣氛,他幹笑了兩下,把熱茶推到兩個人面前,連連說:“喝茶喝茶,最近天氣涼快,喝點熱的。”

對着坐,邱主任仍舊看不到傅北被衣服遮擋住的鎖骨,可秦肆坐在她旁邊,稍微一偏頭就能瞧見衣服下的暧昧痕跡,足以見得昨晚的狀況。傅北這種人,一看就不是濫情的,太自律太克制,對象是誰很明顯,不用猜秦肆都能想到,何況昨晚自己發的消息喬西至今沒回複。

捏着椅子把手,秦肆的指節都發白,隐忍不發,面上的神情晦暗,随時都快爆發,不論邱主任說什麽,她都一概不應答,偶爾才嗯一下。

秦肆和喬西一樣,太傲氣,甚至更上一層樓,她性子過于孤高不羁,不把身邊的人或事放在眼裏,以為什麽都可以掌控,以至于在幾年的相處過程中,即使對喬西有了別樣的感情,也從不表現出來。她都不關心喬西,更不清楚原來喬西以前心裏是有人的,直至上次在奶茶店遇見傅北,她才亂了陣腳。

喬西對別人都不是那個樣子,獨獨對傅北會外露情緒,過于直白。

面前兩個煞神,一個白一個黑,邱主任幾近硬着頭皮說話,見秦肆都不理會自己,便漸漸轉而跟傅北談,麻利把章蓋了。

傅北沒閑聊的心情,蓋了章,婉言先離開。

辦公室只剩下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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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肆瞥了眼遠去的高挑身影,細長的手指摩挲着瓷白的茶杯,眼裏的沉抑加深兩分,掀起眼皮子看看邱主任,冷硬着聲音問:“邱主任,剛剛那位傅老師,教哪個年級哪一科的?”

見她終于主動發話,邱主任可算是松了一口氣,心裏念着可別把捐款搞砸在自己手裏。

“傅老師現在教大一的高數,她剛剛來,學校派的教學任務不多。”

秦肆若有所思點點頭,倒不過多詢問傅北的情況,三言兩語扯到捐款事宜上。

七井街。

正值工作日,加之昨夜下過持續不斷的小轉大雨,今天街上的人流量比平時低,喬西慢悠悠出門,去周邊的店裏随便吃了點東西才回店裏。

昨晚太過放縱,現在大腿內側總是酸澀,腰背也酸,她有點疲憊,覺得乏累,回到店裏又睡了半個小時的午覺,起來後洗了把冷水臉提神。

鏡子裏的自己,雖然眼眸裏透着疲乏,可面色卻紅潤,尤其是嘴唇,紅得跟上火了一般,水潤潤的。她拍了把臉,不知怎麽地,突然記起早晨起來洗澡收拾,也是這麽站在鏡子前,當時什麽都沒穿,胸口處的痕跡簡直駭人,一大片一大片,都沒一處好的。

傅北不會把這些痕跡留在能一眼就看見的地方,全留在隐蔽處,起先那兩晚還算收斂,昨晚不知發什麽瘋,故意這麽幹。

那會兒喬西都沒在意,以為不會太顯眼就沒攔着,孰知成了這樣,暗暗在心裏罵了對方一番,不解氣又無奈,平複了半分鐘心情,低頭再洗把臉。

今天店裏沒生意,就先處理之前的單子,天空陰沉沉,一直沒有太陽,烏雲遮蔽在上面,看起來随時都會再下一場雨。

風大,涼快,吹得街道上的葉子到處飛卷。

忙活了兩三個小時,一份外賣訂單送進店,是一份熱粥,是誰買的再明顯不過。喬西覺得她有些煩,但還是把粥喝了,正好懶得出去買吃的,閑暇時刷刷手機,想起自己早已把對方拉黑,便擱下手機。

粥還沒喝完,趙拾歡發來一條消息,問今晚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飯,有認識的人一塊兒。

趙拾歡最進退有度,這陣子忙完才想起喬西,約出去吃飯怕被拒絕,都要附帶幾個所謂的共同認識的人,然而喬西不喜歡大院那些所謂的“朋友”,跟這些人一點都不熟,想了想,委婉拒絕了,說自己今晚沒空,店裏有一堆事要忙。

對方許久沒回消息,約莫一個小時後回:【那下次有空再吃。】

喬西象征性地客套幾句,大致問一下近況。

趙拾歡似乎很忙,忙得連回消息都沒時間,簡單聊了兩分鐘就再也沒動靜了。喬西知道她最近正在奔波工作,聽說天天都在搞應酬,忙得影兒都看不見,便識趣不打攪。

從小到大,三個人裏,趙拾歡都是最迂回的那個,她對誰都好,性格大方,正因為如此,明明該成為最不受束縛的那個,長大後卻截然相反,不論做什麽都依照既定的人情世故來辦,心思內斂。

喬西一點沒在意,回完消息就忙自己的事,不料還沒到晚上就等來了秦肆。

秦肆跟往常沒區別,還是老樣子,一來見她認真在低頭畫圖,就沒立即打擾,而是徑自去休息間拿喝的,出來時還給喬西拿了罐可樂。

“怎麽又過來了,有什麽事?”喬西問,仍低着頭畫圖。

目光從她頸間和鎖骨掠過,秦肆單手拉開易拉罐,随便找了張凳子挨着坐,“沒事就不能過來了?”

“可以。”喬西回道,笑了笑,拉開飲料喝了口,又放遠一點避免不小心打倒了會打濕圖紙,看看一旁的人,問,“你自己沒事做嗎,這一陣總是過來,馬上要入冬了,不出去滑雪?”

秦肆的愛好之一就是滑雪,往年的這個時候已經在準備去瑞士或者日本了,今年似乎一點要出去的打算都沒有,喬西不免好奇,以往可是雷打不動天塌了都要去的。

“你想去?”結果秦肆問。

她眨眨眼,偏着腦袋瞧去,“我不怎麽會,摔了就慘了。”

“我可以教你。”秦肆說,毫不遲疑。

愣了愣,喬西感覺今天的她怪怪的,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以前對自己從沒這麽好過。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的異常,秦肆斂了斂情緒,解釋說:“我今年還沒找到人一起,你要是想去也可以,教你紋身都能教,多個滑雪就當順帶了,反正你那麽笨。”

語氣真夠勉為其難的,帶着幾分不情願。

這才是她平常的樣子。喬西哂道:“算了,出去還要辦簽證,太麻煩了。”

這句話不知戳中了哪個點,秦肆眼眸一暗,随即恢複,“交材料上去就行了,有什麽好麻煩的。”

喬西用心畫圖沒管她,亦不多談這些,還是不願意去,她本就不喜歡滑雪什麽的,何況要出國,再者已經答應了唐藝過年要一起吃飯,而且跟秦肆出去旅游,真不敢想會是什麽樣子,對方那個暴脾氣怕是得氣一路,感覺還是不适合一起出游,換成唐藝她還會考慮考慮,畢竟跟唐藝合得來。

秦肆不死心,問:“真不去?”

她婉拒:“再看吧。”

秦肆沒了聲,眼神幾番變化,站起來後,一個不經意間,臉色變得難看無比。喬西穿的衣服領口比較寬松,她正伏在桌子上畫圖,難免會低頭彎腰,站在旁邊就能看到些許領口裏的光景,那白嫩柔軟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痕跡着實惹眼。

傅北留下的東西一點都不少,占有與侵入的痕跡都快刻入骨子裏。

陰天光線不夠明亮,喬西順手将燈摁亮,不曾發現旁邊的人的異常。

直到秦肆壓着情緒問了句:“昨晚去哪兒了,不在家?”

一提到昨晚,喬西難免生出兩分赧然,不過沒表現在臉上,手下頓了頓,下意識要解釋一下:“在家,昨晚下那麽大的雨,不回家還能去哪兒。”

聽到“在家”兩個字,秦肆抓緊易拉罐,眸光晦暗不明,臉上有些漠然,“那後面怎麽不回我的消息,今天都沒回,在家裏忙什麽?”

問得這麽細……

那時回了之後秦肆又發了消息,可喬西沒能回複。

記起昨晚的場景,喬西緊了緊手,摒除掉心裏那些雜念,幹巴巴回道:“沒事做,就早點睡了,還能做什麽。”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自始至終沒有擡頭看過秦肆,更別說與秦肆對視了,她就這毛病,心裏發虛就不敢直視其他人。

旁邊人許久沒出聲,久到她都回過神了。

剛要偏頭看去,秦肆只是擡手幫她理理散亂的耳發,又輕又低地說:“畫圖吧。”

她不由自主想避開,不讓觸碰,卻被按住了肩頭。

時間到傍晚時分,天上的烏雲滾滾洶洶地翻了幾回,昏暗将整片大地都籠罩住,不多時,一場斷斷續續的小雨襲來。

因為正在下雨,街上到處都沒什麽人,大學城都沒多少學生在外面晃悠。一下班,傅北就回去了,在書房裏對着電腦處理事情,她一向效率高,可自從雨開始落下後,就有些分神。

興許是想起昨晚那些缱绻往事,心頭有點煩躁,做事沒頭緒,不自覺地就點了一支煙。

還沒抽兩口,煙就燒了半支,二指夾着煙身點了點,抖落煙灰,在猩紅的火星子中,思緒驀地飄遠,總是會想起喬西。

昨晚愉快又不愉快,兩個人都在享受沉溺,可不曾真正地相互敞開過。

第二次的時候,喬西伏在她肩頭,雙腿半跪着,一直緊緊抱着她。傅北像哄小孩兒一樣,耐性十足,“放松些……”

喬西抵在她頸間,輕輕喊了聲:“傅北——”

“嗯。”

“傅北……”她還是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空氣像會流動的水,卷噬着她倆,傅北想打開喬西的心扉,可無濟于事,喬西不願意,她将自己牢牢包裹住,不讓觸碰。

當時的雨比現在大些,淅瀝沒完沒了。喬西定然是有感覺的,不然不會那樣,可傅北再也摸不準她的心思,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會把所有情緒都表現在臉上的小姑娘,不會那麽順從乖巧,會因為一點點親密的觸碰就把自己完完全全舒展開,把心裏最深的最柔軟的地方露出。

煙快燒到手指,溫度高得灼燙,一恍神,傅北再抖了抖煙灰,而後把煙撚滅在煙灰缸裏。

面前的電腦界面就沒換過,打開是哪樣現在就是哪樣,她現在沒心情去顧及這些,背抵着椅子緩緩精神,合上眼,休息一會兒。

身心都暫且放松下來時,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一年也是這麽一個雨夜,喬家沒人,就喬西獨自留守,時間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她在房間裏剛洗漱完,站在窗口就瞧見了斜對面亮着燈的房間。

喬西就站在窗口,穿得單薄,趴在窗臺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她一怔,還沒回過神,小姑娘突然跑進屋裏,接着燈熄滅了,不多時兩家之間的路上出現一抹飛快跑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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