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司秦撐在女衛的洗手臺上，看着水龍頭足足三分多鐘，才伸手打開。

等水流過手指，她雙手握了握，水流就在她手中被截斷，四散開來。重複了幾次，她覺得自己實在無聊，把水關了。

她又把手伸到烘幹機下，等強烈的熱風吹過一次又一次，把她的手吹得一滴水都不剩。

司秦擡眼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沒睡好，還是因為心理作用，顯得有些憔悴。

她理了一下裙擺，朝門口走去。

剛在門口左轉，就看到有些狹窄的過道一側，牆壁上靠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司秦一時沒了動作，站在那。

尚雲川轉身面對她，扯了扯嘴角：“好巧啊。”

他看着她，仔細地打量她的表情，片刻後突然笑了一下，像是跟熟人噓寒問暖：“跟男朋友約會？”

仍是沉默。

這種沉默似乎是要讓誰窒息。

司秦低了低頭，深呼吸一口氣。過了大概半分鐘，她才重新邁開步子。

即将要跟尚雲川錯身而過時，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司秦停住腳步。他的聲音很低，帶一些難以察覺的顫抖：“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司秦頭有點疼。尤其是想到外面還有個沒解決的麻煩。

原本已經壓住的混雜着怨怼的火氣卻在看到尚雲川後有些爆發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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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仍是克制着，只甩開了他的手，向前走去。

尚雲川沒回頭，停在原地。

直到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跟他道歉，他才斂了表情，離開了洗手間門口。

司秦回到露臺，陸央仍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雙手捂着臉靠在椅背。

聽到對面的聲音，他緩緩把臉從手中擡起來。

滿眼通紅。

開口時他的聲音是沙啞的：“你是騙我的，對嗎？”

司秦垂眼，陸央繼續不死心地追問：“這是玩笑，對不對？是假的……”

司秦蜷了蜷手指，擡眼：“是真的。”

陸央抿着唇，将近半分鐘後慢慢坐直身體，微微側頭看着地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聲音傳來，有些飄忽不定：“……也沒到要分手的地步。”

他看向司秦，勉強地笑了一下：“如果是意外，我可以理解。”

司秦的表情淡淡的，極緩慢地眨了眨眼：“不用理解。不是意外。”

不遠處拉小提琴的女孩換了首流行曲，司秦聽過，是最近很流行的甜蜜情歌，旋律輕快又洗腦。原來用小提琴拉出來更好聽。

算是不歡而散。

陸央後頭不再說話，兩人離開了餐廳，他臉色慘白，司秦沒讓他送，自己打車回了家。

9:15分，她刷開門。

家裏黑漆漆一片，十分空蕩。

9:38分，她沖完澡回到卧室。

手機上沒有消息，也沒有未接來電。

9:53分，她打開門，看着杵在門口的尚雲川。

他原本垂着的眸子直直地朝她看過來，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随即隐去一些無措，重歸表面上的平靜。

只是，不說話。

像是在等候發落。

司秦打量他一下，過了幾秒，眨眨眼，開口：“沒帶門卡？”

尚雲川一愣。

自從上次他在車上撿了司秦的門卡，司秦就把那張一直放在他這兒，沒有收回去。

見他還不說話，司秦可疑地眯了眯眼：“不會弄丢了吧？”

尚雲川又一愣，然後立馬搖了兩下頭。

司秦吞吐一口氣，無語道：“我告訴你，我一共就兩張，可沒有第三張給你。”

“沒丢。” 尚雲川馬上接話，頓了頓又補充，“真的。”

司秦讓身，說了一句“先進來吧”就轉身往裏走去。

尚雲川提着一顆心走到客廳，司秦往卧室走的動作停了停，他頓時有些緊張地也停下了腳步。

卻聽她回頭跟他說：“我在卧室加班，你要還有公事處理就去書房。”

他點頭。

司秦還沒走兩步，又轉過身來，手虛指了一下餐廳：“你前幾天買的咖啡粉泡出來怎麽那麽苦？太難喝了。你喝嗎？還熱的呢。”

尚雲川看了看餐廳，緩慢地又點了點頭。

說完司秦就進了卧室。

等到晚上十一點半，司秦已經加完班躺在床上看了半小時無聊的綜藝，尚雲川輕輕推門走進來。

她瞟了他一眼就又繼續抱膝靠在床頭盯着pad，昏暗的床頭燈照在她瓷白的肌膚上，又美又隐晦。

尚雲川壓着一絲忐忑走近，将外套搭在床邊的沙發扶手上，背着身說了一句：“我先去洗澡。”

“嗯。”司秦仍然看着節目，漫不經心地回應，“我回來的時候洗過了。”

尚雲川挪步到衣櫃前拉開櫃門，輕微地翻動，發現自己的衣物還原封不動地放着。他拿了睡衣和內褲往浴室走去。

吹完頭發再出來的時候司秦已經睡下了，背對着門口側躺着，她那頭的燈已經暗下，整個房間比之剛才更有種溫馨的昏暗。

尚雲川先去檢查了一下窗戶是否關好，再拉好窗簾，然後走到床邊掀起被子躺了進去，按滅這頭的床頭燈。

他仰面躺在另一側，甜緩的呼吸萦繞在耳側。适應了黑暗後天花板都要被他看出個窟窿。

良久，尚雲川側身貼了過去，輕輕将司秦摟入懷中。

司秦動了動身子，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就那麽窩着，感覺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肩頸和耳後。

“吵醒你了？”尚雲川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略帶些沙啞。

“沒睡着。”司秦低低地回，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尚雲川“嗯”了一聲，複又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他試探開口：“秦秦。”

“嗯？”

“門卡沒丢。”

“嗯。”

尚雲川摸索到司秦的手，輕輕握住，摩挲揉捏。

他的嘴唇貼在她耳後，低聲耳語：“一直放在身上。”

司秦沒說話。

尚雲川隐晦地解釋：“我以為，你不會讓我進來了。”

他語氣平靜，司秦卻莫名聽出了一點委屈。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尚雲川都以為司秦睡着了，她卻開口了。

“因為陸央？”

司秦明顯感到身後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她皺了皺眉。

好一會兒，才聽到耳畔傳來一句“嗯”。

司秦沒脾氣了。

沉默中尚雲川轉了話題，他問：“秦秦，你今天是不是生我氣了？”

想起在餐廳洗手間門口他說的話，司秦确實有些生氣。但她氣什麽呢？她有點不清楚。

又不是氣看到尚雲川出現在那裏，也不是氣他尖銳刺耳的質問，說白了，她氣的好像跟尚雲川沒點關系，她只是把怒火轉移到他身上了。

哪裏來的怒火呢？好像是因為她在看到尚雲川後，心裏那點對羅舒和陸央的惡心更加明顯了，恨不得馬上甩臉走人。

她覺得頭痛。她才不想見陸央，她才不想聽陸央講什麽在海城的趣事，她才不想看陸央假惺惺地演戲，她更不想吃什麽米其林大廚的拿手菜。

為什麽那樣的人可以當米其林大廚？連尚雲川的廚藝都比不上。

分手的過程也并不是很愉快。

她簡直要氣死了。

想到這裏，司秦有些煩躁，面對尚雲川的提問就多了一絲惡劣的心情，沒好氣地說：“對啊。”

尚雲川收緊手臂，讓兩人的身體更加貼合，而後低聲說：“對不起啊。你別生氣。”

司秦還是郁悶，就幹脆不說話。

尚雲川開始反省：“我不應該在那種公衆場合去找你，也不是有意要過問你的私事，那些話是我沒過腦子，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聽了沒幾個字司秦整個人就都不對勁了，等到他說完，她忍無可忍一把扯開攔腰抱着她的手，“呼”地一下坐起來，低頭看着滿臉震驚愣在原地的尚雲川：“你煩死了！”

尚雲川不知道怎麽突然就這個樣子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司秦就“噔噔噔”地跑下床往門外走去，尚雲川就不想了，趕緊跳下床追過去，在床尾的過道一把抱住她。

“秦秦，秦秦……”尚雲川将人箍得死死的，胸膛貼在她臉側劇烈起伏，“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司秦悶不吭聲地舉起拳頭捶他的背，不遺餘力地打了好幾下才解了一點氣，然後去推他的手臂，折騰了好一會兒。

尚雲川還在耳邊不住地叫着“秦秦”，不停說“不生氣了好嗎”、“我的錯”。

司秦聽着聽着，覺得自己真是情緒化，幹嘛突然跟他發脾氣啊。

然後司秦就安靜了，臉埋在尚雲川的肩窩，剛才還在撲騰的手默默撫上他的背，摸了兩下之前她捶的地方，然後下移圈住他勁瘦的腰。

尚雲川那顆懸起來的心才一點點落地，手上的力氣放松了一些，只是仍把懷裏的人圈得密不透風。

過了一會兒司秦甕聲甕氣地開口：“我困了。”

尚雲川聞言親了一下她耳側，然後松開手臂，彎腰把人打橫抱起，走到床邊輕輕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好，随後自己也鑽了進去，把她拽到懷裏面對面摟着。

司秦閉着眼，擡起一只腿橫在尚雲川腰上，看起來霸道得不得了，尚雲川輕笑一聲，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膝窩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擱得更舒服一些。

司秦就在尚雲川緩緩輕撫背部的哄睡中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尚雲川下意識地想要把人摟緊，卻沒在原來的位置摸到，他艱難地微微睜開眼，在仍昏暗的光線中看到司秦坐了起來，看着前方。

尚雲川一只手肘支着床，撐起上半身，伸出另一只手隔着被子去摟司秦的腰，聲音沙啞：“怎麽了？還早呢，鬧鐘沒響。”

司秦聞聲側頭看他一眼。他睡眼惺忪，頭發亂糟糟的，睡衣T恤的領口因為動作而偏得厲害，露出大片鎖骨。見她回頭，他又湊近一些，整個人坐起來，雙臂圈過她。

“是餓了嗎？我去準備早飯？”尚雲川垂頭看着司秦。

她搖了搖頭。

他也就不問了，淺淺地笑一下，把頭挂在她的肩膀上，又閉上了眼睛。

隔了好一會兒，司秦才斟酌着開口：“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尚雲川懶懶的聲音從肩側傳來，又低又柔：“嗯，你說。”

“我……”司秦咬咬唇，“我昨晚跟陸央分手了。”

話音一落，肩膀上突然沒了動靜。磨蹭的動作停了，連極為輕緩的呼吸也感覺不到。

司秦覺得奇怪，想推開他看看，手剛撫上他胳膊就被他捉住按在身側，她看着他從她肩膀上慢慢擡起頭。

兩人對視，司秦眨眨眼，直視尚雲川柔和的眉眼。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司秦聽到他低低地問：“真的麽？”

身側的手被他抓得很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變成了十指相扣，她想擡手摸摸他都不行。于是司秦只能沒什麽動作，很是認真地回答：“嗯，真的。”

尚雲川長長的睫毛顫了幾下，很仔細地看她的表情，看了一圈後抿抿唇垂下了眸，又抽出手重新抱着她的腰，把她圈在懷裏。

司秦終于能擡手抱他，雙手攀上他的背，臉靠在他的肩膀上。

天色大亮了，尚雲川的聲音傳過來：“秦秦。”

“嗯？”

“那我現在算是你男朋友麽？”

司秦心髒突然有些疼，然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輕輕笑了：“算。”

咬字清晰，不可以反悔的。

尚雲川微微轉頭，嘴唇碰上她頸側綿軟細膩的皮膚，舔了會兒，才擡起頭跟她面對面。司秦把手挪到他腦後摸他頭發，想說你可以再躺會兒，還沒開口就被他堵住了唇。

尚雲川猝不及防地壓下來，直接把她撲在了床上。司秦很是配合地摟住他的脖子，閉眼仰頭迎合，卻在他要把手從她衣擺伸進去時保持了清醒，伸手止住了他的動作：“別鬧，一會兒就要起床了。”

尚雲川：“今天不起了，行麽？”

司秦氣笑了：“尚老板，你不起可以，我還得上班呢。”

“不可以請一天假麽？”尚雲川很認真地問。

司秦把他推開，邊坐起來邊說：“不可以。”

尚雲川剛一被推走就立馬坐了起來貼過去，又把司秦抱了個滿懷，猶猶豫豫了一會兒還是悶悶地說道：“哦。”

司秦被他語氣逗笑，卻仍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扯開他的手洗漱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被榨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