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哥你的眼睛怎麽紅了？

＂钰恒。＂殃鴻拍拍小孩的頭。

＂呃？＂钰恒睜開眼，從溫暖的懷抱擡起頭，一臉茫然地望着殃鴻。

＂你睡着了？＂

＂……唔。＂钰恒眸光閃了閃，＂哥你的懷抱太舒服了，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嘿嘿。＂他撓撓腦袋，笑着道。

并不是沒有看出小孩的隐瞞，但想到剛剛在他懷裏輕微抽搐的身體，他體諒地沒有過度追究，畢竟有些事情他足夠清楚了。

＂這一回緣力似乎特別豐富。＂雖說緣力的修煉方法是他取得的，但在遇到钰恒之前，這功法不能被打開，所以他無緣一見。這也就導致了他在緣力方面處處被小孩的拙劣謊言瞞住，他恨這種無力感。

他看着那有些躲閃的黑眸，沉聲道：＂別瞞我。＂

钰恒一怔，眨了眨眼，笑嘻嘻道：＂誰瞞你了？我還那麽小，可沒你老謀深算好伐？我可還是祖國一朵嬌弱的小花啊。＂

＂不要貧嘴，回答我的問題。＂

捂着被敲的頭頂，钰恒扁扁嘴，甚是委屈：＂打人家頭會讓我長不高的。＂

偷偷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殃鴻，钰恒清了清嗓子，還是如實道來：＂緣力濃厚視情況而定。沈淮身為天鬼，他的執念又與伴侶有關，單單是他這方面的緣力就深厚的不可思議，何況，＂他神色略有些遲疑，語調低緩，＂若不出意外，周溯一旦修煉，其前途不可限量。而相愛的雙方相愛時間越長，緣越深；感情越好，緣越強。他們二者都占了，于是這回的緣力便有些出乎意料。＂

＂這麽說來……他們一定會在一起……而且周溯會開始修煉？＂

钰恒搖晃他毛茸茸的腦袋，＂那倒不一定。我說的只是一個猜測，雖然它有很大的可能性。嗯，畢竟前輩給我的功法很是精深，我了解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不一定會成真。＂他是在腦海裏看見了兩個人相親相愛的畫面，然而沒有确鑿的證據，他是不會輕易下定論的。

＂你……看得見他們未來嗎？＂殃鴻默了一瞬，似斟酌言語，以一副謹慎小心的語氣問道。

钰恒一怔，又一呆，便立馬搖搖頭，大笑：＂我雖然是不出世的少年天才，可也沒有這般逆天的技能啊。我還只是個孩子啊，哥。你看，根正苗紅！而且是帥的小姐姐想要抱回家養的那種。＂他做了個鬼臉，一派天真無邪。

被突如其來的钰蛇精病自戀狂恒震住了，殃鴻掩飾性地咳了兩聲，＂嗯。＂并不知道怎麽回應，他內心亦是崩潰的。

入境考試拿滿分的學霸也不能壓制熊孩子，可見此物種之兇殘。

钰恒道：＂是吧，哥？我長得這麽好看應該開個博哦，萌孩子什麽的最圈粉了~＂

殃鴻：＂……＂受到了會心一擊。

面前的小孩完全繼承了他人類父母讓人驚嘆的面容，像個娃娃，而那一雙眼最是靈動，勾人奪魄。

當他微微彎着雙眼，眸中盛滿笑意，那嘴角的弧度他願一生珍藏。

＂放松，＂殃鴻放低聲音，帶着安撫，＂我探探你的靈魂。＂

＂前幾日緣力枯竭，不知有沒有傷了你的靈魂，我得查看一番。＂他解釋道。

殃鴻一手搭在小孩兒單薄的肩上，另一手并兩指，點在眉心，指尖靈力環繞，侵入識海。

＂肯定沒有啦。＂钰恒感受到溫和又熟悉的靈力包裹住自己，有些心虛地說，他實在不能确定靈魂有沒有受傷，不過想來就算有，也不會多麽慘烈。

＂好看嗎，你還在看……＂

破碎的靈魂有多好看……不嫌傷眼麽。

那個永遠是一團黑霧中看不清面容摸不清骨相的、碎成一片片又粘起來的灰黑色靈魂，真的不好看啊，哥。

在殃鴻的感知中，那一片黑色的、望不盡的識海裏一塊不知名石頭依然在那兒，石頭根某處微微亮了一點，那人坐在地上，背靠在石塊上，手腳被無形的鎖鏈鎖住。一雙堪比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睜開，冷靜地與他這個外來者對視，眸裏，無悲、無喜、無驚、無怒。

殃鴻氣得咬牙，手上青筋暴露。

所以這麽多年的隐瞞，最後還是被它知曉了嗎！

＂哥——哥，親哥啊！你捏痛我了！＂搭在肩上的手使力，钰恒疼得直呼。

钰恒的叫聲讓殃鴻從憤怒中清醒，他趕緊松開手，低聲詢問小孩兒如何。

钰恒揉揉肩，吐舌：＂你智商下線了嗎，我半只腳都要踏入聖階了，你蠻力也不大，怎麽可能傷得了我？＂

殃鴻搖頭表示不同意他的說法，堅持要他脫衣服查看一下。

钰恒拒絕了這個要求，從殃鴻的懷抱裏出來，在芥子裏拿出一個椅子，與钰恒面對面坐着。然後又拿出一面鏡子，指指殃鴻的眼睛，＂怎麽了？你的眼睛變色了……我還以為你的美瞳掉了呢。你這紅色眼睛很适合cos動漫人物嘿。＂

＂抱歉。＂

那雙赤眸裏充斥着無邊恨意，但钰恒清楚地知道這不是沖着自己來的。

自始自終，他都被這人護在羽翼之下。

＂你道什麽歉？因為你的紅眼睛？雖然你以前沒說，但是你應該是鳳凰一族的吧……赤鳳？我猜的對嗎？是吧是吧，我覺得我對億界生靈了解的還挺多的，基本能猜對啊。＂

＂是，我是赤鳳。＂

＂那我要看你的原型~鳳凰耶，一定很漂亮吧。＂钰恒眨眨眼，＂變成人形都帥的讓人把持不住了，原型肯定也不差，是吧？＂

钰恒一通亂扯，成功地轉移了殃鴻的注意力，妖異的赤眸變回墨瞳，又是從前的模樣，冷靜、強大。

＂你啊……＂殃鴻無奈地一笑。

＂我怎麽了？我還是那個人見人愛的小可愛啊。＂钰恒扮個鬼臉，＂嘿嘿我長得比那些網紅好看多了吧，我要是開個博肯定分分鐘漲粉，一張自拍五萬粉的那種！＂

＂不好奇嗎？＂

殃鴻問的簡潔，钰恒卻是一瞬間秒懂，搖搖頭沒什麽遺憾道：＂不過就是一個破碎的靈魂嘛。＂既然已經碎過，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或者擔心靈魂情況會變得越來越糟糕？那還真是……完全意料之中的事。

＂你也莫要擔憂過慮了。＂瞧出殃鴻的心思，钰恒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不就是魂體不濟，活不了多久嘛。沒關系，有得活就盡情享受，總不枉來這一遭。

進去逛了一圈，和往常一樣的黑暗識海讓钰恒滿頭霧水。

＂我的親哥，根本沒什麽差別啊你生什麽悶氣？＂

殃鴻怔住，想了片刻，勉強彎了彎嘴角：＂沒變壞，沒惡化……我确實不該生氣。＂

是，情況良好，想必日後那些束縛也将消失。但這樣的代價若是恢複原來的能力和責任，那他寧可不要。钰恒如今的靈魂，太過脆弱，承擔不起。

小孩兒嘴一咧，笑得燦爛，撲到殃鴻身上，＂哥，別擔心，我還好好的……＂

尾音漸漸低下去，消失在喉嚨裏。

抱住突然昏厥的钰恒，殃鴻擡眼望向一處，墨瞳裏痛苦與恨意相互糾纏。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不見得！既已對他痛下殺手，如今又為何把不再屬于他的責任強加于身？竟然連帶着地律職責一起算上！無恥！無恥！

殃鴻布下結界，把小孩兒放在床上。

現在只是睜開了眼睛，以钰恒目前的實力，尚能一抵。

怕只怕，天道執意要他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