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裴疆聽到吳總兵此名號的時候,只覺得有幾分耳熟, 同時心中下意識的一凜。

這人, 以前他應當是知道的。

仔細的去回想之時, 倒真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年前似乎是從榕城回來的時候。他與玉嬌在玉府門前遇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一身暗紅色的衣服。遠遠望來, 看向玉嬌的目光中帶着驚豔與熾熱。

那眼神,讓裴疆記得極為深刻。

再然後自己似乎與玉嬌在一間小屋中,他問她為何要如此怕那吳總兵。

但到了這裏,後邊的話裴疆記得不大清了, 只隐約記得她說吳維強占她為妾……

想到這裏, 裴疆面色一沉。手驀地用力的握成了拳,似乎要捏碎些什麽一般, 手背的青筋凸出, 明顯得很。

福全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姑爺鐵青的臉色,心中再而斟酌了一下。

他先前是真的擔心玉家的姑爺會換人做了,而裴姑爺的孩子也會喊別人當爹。畢竟上門想要提親的人不是什麽普通人, 而是淮州的總兵。

若不是玉家去年得了皇上的稱贊,沒準這吳總兵還真會以勢壓人強迫小姐改嫁。

但現在好了,姑爺不僅也回來了, 更是搖身一變, 變成寧遠将軍。官雖比吳總兵低, 但人家堂堂振國大将軍之子, 更是皇上眼前的紅人, 那吳總兵還哪來那麽大的臉敢與姑爺搶小姐!?

反正人都已經供出來了, 他不如索性供個徹底!

下定了決心後,福全在火上又澆了一勺油:“不過姑爺放心,即使那吳總兵再三登門,再三的糾纏小姐,更再三的給小姐送禮,小姐都沒有瞧上一眼。”

聽了福全的話,裴疆黑眸頓時深沉而凜冽,遞出寒意。

聲音冷沉:“這事我曉得了。下回我若是不在,與小姐有關的事情你便與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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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全忙點頭:“小的明白!”

再說玉嬌沐浴回了房後,便在梳妝臺前梳着頭發,而青菊和桑桑換着被褥。

這兩人許是因不用保守秘密,所以都輕松了不上。

再者都說姑爺回來了是件大喜事,得把床上單子都換上喜慶的顏色來讨個好兆頭。所以也不知她們大晚上從那尋來了一床紅色喜慶的單子在床上鋪着。

玉嬌梳着頭,看着她們兩人這般的積極,便嘀咕道:“又不是成婚,也不用非得弄一床紅的呀。”

青菊一邊鋪着床,一邊笑道:“小姐和姑爺這分別了這麽久,姑爺回來住的頭一晚,定然要喜喜慶慶的讨個好兆頭才行。”

聽了她這麽一說,玉嬌有些心虛的抿了抿唇。

見她們這麽積極,玉嬌也就不忍心告訴她們事實。今晚已經算不得是第一晚了,裴疆在前兩日就已經在這張床上宿了大半宿了。

桑桑臉上挂着笑附和道:“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小姐和姑爺這麽久沒見了,還不相當于是第二次大婚了。”

玉嬌聞言,想起大婚那晚,臉色微赧。默默的轉回身繼續梳頭。

這時床鋪好了,裴疆也正好回到了房中,兩個婢女也非常懂事的退出了屋子。

裴疆走到了她的身後,拿過她的梳子,幫她梳頭,問:“以前我可有這樣幫你梳頭?”

掌中的發絲很松軟,有些讓人愛不釋手。

裴疆想,他以前應當是梳過的。

“何止是梳頭,天冷的時候你還會給我洗腳,還會……”話語一頓,轉過身子擡頭望向他:“你以後可還會給我洗腳?”

裴疆低下頭,目光落在她穿着木屐的腳上。從木屐中露出來的腳趾又圓又白,許是因被盯着看,微微蜷縮了一下,甚是可愛。

哪怕是有些不記得了,但到底自己最了解自己。

裴疆再而想,他以前應當不僅僅只是洗腳而已。

玉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嬌嗔:“別瞧了。”

收回略微幽深的目光。俯下身子,在她的耳邊低沉道:“你若現在想洗,我便讓人端水進來。”

低低沉沉的嗓音入耳,不知怎的就生出了幾分羞恥感,臉頰微燙搖頭:“我都洗澡了,不麻煩了。”

裴疆嘴角微揚,随而低下身子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若不洗,那便就寝吧。”

把她抱到了床邊,看了眼喜慶的床鋪。

玉嬌忙解釋:“桑桑她們說你回來第一晚,總該要喜慶一些的。”頓了頓,又補充:“我沒和他們說你早就已經回來了,你也不許說。”

“我自是不會說。”說着便把她放到了床上,替她脫下了鞋子,目光在她白嫩的小腳丫上邊也多停留了一會。

而後也脫鞋上了床。

玉嬌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朝裏側躺着。

裴疆上了床,從背後擁住她,“還在想今天晚上的事情?”

玉嬌“嗯”了一聲,把他的手掌拉到自己的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玩着的掌中的厚繭,随而道:“即便你們方才避着我說,我約莫也猜出來了是沈如月自己對自己下的狠手。”

裴疆低聲道:“是的,往後刺史府來的人,你避着些。”

玉嬌默了一下,柔嫩的五指插入他的手指縫中,問:“你就不問我為什麽會提前知道沈如月會算計你嗎?”

裴疆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掌又戳又捏又握,繼而道:“我約莫有些印象,你似乎告訴過我,且還說到過淮州的吳總兵。”

聽到吳維,玉嬌的身子微微一僵。

裴疆感覺到了她身子僵硬了一下,眸色微微一暗,“方才福全與我說那總兵上門提親,想娶你為平妻。”

聽到他提起這事,玉嬌頓時就委屈了:“他就是個混蛋,若不是皇上嘉許在前,你回來的時候我指不定真的被他強娶了。”

說着眼眶都跟着紅了。

其實那會玉嬌聽到吳維上門提起要娶她為平妻的時候,她是怕的。她當時在想,若是吳維逼她,她就離開淮州,尋一個地方躲起來。

但父親不惜與其撕破臉,堅決不同意。後來吳維也不能輕易動玉家,便只能虛情假意了起來,不是送東西就是上門拜訪。

聽到玉嬌這麽一說,裴疆的臉色瞬間陰沉至極,嗓音冷冽:“他若真敢,我定把他項上人頭砍下!”

本來還覺得委屈的玉嬌,被他的陰冷吓得愣了一下,而後忙把手放到他的手臂上輕輕的拍着:“你緩着點,別吓到我肚子裏的孩子。”

想了想,玉嬌才與他說:“這次我為何會知曉沈如月害你,原因我以前與你說過的……”

玉嬌緩緩的把先前在馬廄小屋中與他說過的話再而又說了一遍。

說完後見他神色不明,不等他反應,忙說:“這種事太荒唐了,現下也沒有什麽可證明的,你可先不要信我說的,只聽聽就好了。但往後還是得多注意些那吳維,他既然能以勾結同盟會,暗中資助前朝太子東山再起為由來陷害了我們家,沒準他和什麽同盟會也有關系。”

玉嬌再次告訴裴疆關于自己能預知未來的事情,并不是為了讓他相信,而是讓他多加提防。

裴疆沉冥許久才略微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而後道:“禹州的事甚是棘手,要解決此事再快也還須得四五個月的時間。解決後我必然要先回金都,那時你已生了孩子,你與孩子便先陪我回金都見母親,在回金都的途中經過淮州,我們暫且住幾日,興許我能想起一些事情。”

最重要的一點,裴疆打算去會會那個吳維。

玉嬌所言,裴疆不知該不該信。畢竟這等可知未來的夢玄之又玄,已然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了,而是超出了常人所知的範圍了。

玉嬌應了他回金都的事,但又有些不安。

“裴疆,你說你得什麽時候才能恢複記憶呀,會不會一輩子都不記得我們先前經歷過的點點滴滴?”

雖說現在的裴疆與先前的裴疆沒有差別,可她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麽。

畢竟也是因為一起相處且經歷過了一些事情,所以當他們再而相遇的時候,他才會知曉怎麽來疼愛她,而不是如夢中那樣不知如何疼人,只知道霸道索取。

裴疆沉默半晌,随而淡淡一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就是不知趙虎那邊都查到了些什麽有用的土法子。

***

因玉夫人昨日在病中,早早便睡了,所以并不知道裴疆回來了。

今日一早便聽說自己的女婿回來了,怔愣了許久,才問來傳話的人:“可真确定了是裴疆,而不是旁人假扮的?”

這先前女兒說夢到了裴疆在禹州,她只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算真在,那也沒那麽容易找到。

可現在人不僅真在禹州,且才來沒幾天,人就主動回來了?

婢女:“夫人有所不知姑爺這回是以什麽身份回來的。”

玉夫人微愣:“什麽身份?”

“是以振國大将軍之子,今寧遠将軍的身份回來的。”

玉夫人:……

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婢女在她怔愣的時候又道:“小姐說等夫人起來後,她再與姑爺一塊過來給夫人請安。”

小半個時辰後,廳中玉嬌與裴疆一塊站在廳中。繼而與母親道裴疆這過去的大半年都發生了些什麽事情,也包括他記憶模糊的事情。

玉夫人聽了後,坐在正坐上盯着女婿看了許久。

沒看出一點假扮的痕跡之後,才試探性的問:“你現在當真的是寧遠将軍?”

裴疆略微點頭:“小婿正是。”

“那你是怎麽知道你是玉家女婿的?”

裴疆如實道:“在京中之時,翰林院的莫子言所告知的。”

聽到莫家的那位侄兒,玉夫人才恍然大悟。

一直沒有問過裴疆的玉嬌,這才反應過來,問他:“子言哥哥尋的你?”

裴疆搖頭:“恰巧聽說有人在金都調查過高門大戶家中可有流落在外的兒郎,走失的時間和年歲都與我對上了,我便差人調查,最後才知曉這調查之人是莫子言。”

聽了裴疆的話,玉嬌免不得驚嘆緣分的奇妙。

玉嬌怎麽沒想到這約莫一年前,讓莫子言幫忙打聽關于裴疆的身世,最後竟是讓自己和裴疆相遇的關鍵。

原來即便她不去尋他,他也會在固定之外的時間回來尋她。

想到此,玉嬌握上了他的手,粲然一笑。

看着小夫妻兩個絲毫不受分別了大半年的影響,依舊恩愛,玉夫人欣慰的同時不免又擔憂了起來。

先前丈夫就與自己表示過是決然不會把女兒嫁到高門之中受罪的,所以才會物色了一個上門女婿,好讓女兒有娘家撐腰,從而鎮得住女婿。

可如今別說女兒能不能鎮得住了,就是整個玉家往後可能都要看這女婿的臉色了。

而且這以前是入贅,女兒還住在自家中,可現在女婿的身份不一樣了,女兒是不是得跟着他回金都過了?

淮州與金都千裏之隔,往後豈不是想要見一回女兒和外孫都難得很?

憂心到此,玉夫人再看向女兒與女婿之時,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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