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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清脆、尖銳的電梯門打開聲,顧曉山看着眼前的冰冷的金屬門,才想起自己已不是當初的小少年,但那個小學生韌子現在還是小學生似的在他身邊。顧曉山心內無理由地感到滿足。
「是那次吧?」顧曉山說,「你摔傷膝蓋的那次?」
韌子一怔,說:「什麽膝蓋?」
随着電梯數字的上升,顧曉山的思路也明晰了起來。是他聽岔了,他記得的那一回并不是在「薔薇山」,是在「嫱山」。顧曉山剛想起的那次夏令營,但韌子反而不怎麽記得那一次的事情,連摔傷膝蓋的事也不記得了。
薔薇山的那一次,則是韌子考完AS時候的事情。他們學院號稱AS-level得A率91%,而韌子顯然是那9%。而身為學院第一名的顧曉山早已上了「光榮榜」,鞭策他們這些「後人」。他就打越洋電話跟身在海外大學的顧曉山訴苦,說:「我AS都考成這樣,A2得怎麽辦?你以過來人的經驗說說嘛?A2難不難?」顧曉山說:「不難。」
學霸說的「不難」,他想想,還是不要聽比較好。
韌子又問:「那A2和AS相比,會更難嗎?」
顧曉山此時已經是成年人,大學在讀,不是之前青春期那個中二小孩,所以說話也溫和很多:「這個很難說。但我覺得你不用悲觀,A2考的科目沒有AS多啊。你可以選擇自己更擅長的進行學習,說不定還更輕松了。」
韌子卻撇嘴說:「可問題就是這裏……我、我沒有擅長的科目啊!」
顧曉山便道:「你放輕松。其實考不到A也不會怎麽樣。你爸其實對你學業上的要求也不高。」其實顧曉山也不太理解郁老爺的教育路線,韌子要考了個F後果都沒有韌子撒了個謊嚴重。這在顧家倒是截然相反的。顧老爺說「我的兒女必須是最優秀的」,郁老爺卻說「唉,他就這塊料,不學壞就得了」。
韌子卻道:「我知道啊,可我還是想考好。」
韌子說的「想考好」,和一般學渣說的「想考好」,是不一樣的。大部分學渣嘴上說想考好,但還是歌照唱、舞照跳,臨考試前背幾頁單詞就喊頭疼,感嘆「果然努力還是沒用啊」。韌子是真的會用功的,然後還是考不到A。
這也讓顧曉山多少有些心疼他,勸道:「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歡學習,還是開心比較重要吧。」
韌子苦哈哈地說:「可是……我要是不考好,就不能和小山哥做同校同學了诶?」
顧曉山一怔:「嗯?」頓了頓,顧曉山笑笑:「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啊!」韌子大聲地說,像是為了表明決心,「我會更努力的!」
顧曉山打趣地說:「最好的一門能有B麽?」
韌子特別高興地說:「我theatre考到B诶!大家還說一定是因為我做人戲特別很多!」
顧曉山也開玩笑:「那你應該考performance art才對。」
揶揄了一番之後,顧曉山心裏居然有些微妙的難過。大約是他心裏知道韌子怎麽努力都考不上他的學校的。他就忽然想抱抱韌子。但想着,他倆高中之後就很少有這樣的肢體接觸了,畢竟都長大了。但見見他總是好的,顧曉山約了韌子去旅游,說:「就當慶祝,慶賀你考了個B。」韌子心想「考了個B」,聽起來跟罵人似的,以後還是要努力考A啊。
考了個A,聽起來就禮貌多了。
顧曉山原本有個實習,還為此推掉了。
薔薇山這個地方還是顧曉山定的,說沒去過,想看看,韌子就說「那我和小山哥一起去看」。但當然不可能只有他們兩個,這樣也太奇怪了。還是要适當找些旅伴的。
但到底還有誰去,顧曉山都不記得了,那些人在他的記憶中像空氣一樣無色透明,只有十六歲的韌子陽光燦爛,明媚鮮活。
韌子卻是記得,他一說要和顧曉山去旅游,身邊一堆人積極響應,也說想去。韌子不擅長拒絕,也喜歡熱鬧,便将想同行的人的名單發給身處海外顧曉山,顧曉山看了一眼就說:「咱這是要組個旅行團嗎?」
韌子卻說:「大家都說想來,這不好拒絕吧?」
顧曉山明知如此,只得點頭。
确實是一堆人浩浩蕩蕩的到了薔薇山,其中大部分都是不知顧曉山是GAY的少女學妹。韌子以為顧曉山說「組旅游團」是講講而已,沒想到到了當地,真的來了個顧曉山一早聯系好的地陪。這倒是夠省心的,不然一行人也不知怎麽安排——其實要安排起來也不算太難,可顧曉山亦是懶得花這個精神。
根據地陪的指引,一行人在當地民宿住下。晚飯之後,顧曉山卻拉着韌子跑了進車裏。韌子發現車裏還放了韌子的行李箱,顯然是「早有預謀」。韌子目瞪口呆。顧曉山卻說:「地陪會把他們照顧好的。」
韌子來的時候也聽說,薔薇山的月色很出名。
韌子探頭看窗外,說:「真可惜啊,這不是薔薇的季節吧?」
顧曉山叼着煙說:「确實不是。雖然季節不對,可月亮總不會出錯。」
韌子擡頭看,果然看到又圓又大的月亮,挂在荒涼的枝桠間。
「有點瘆人啊。」韌子坐在車子裏,有點害怕。
顧曉山卻說:「放心,你別出去就行。」
「不出去?」
「是啊,別亂出去,小心有狼把你叼走。」顧曉山微笑着吓唬他。
韌子便縮在車裏,又埋怨道:「我們看什麽月亮啊?哪兒的月亮不長這樣呢?非要跑去有狼的地方看呢?」
「這世界的月亮都凋謝了,還有薔薇山的月在圓。」顧曉山忽而誦起詩來,語氣像山上的風,涼涼的,又柔軟的,又滑得像絲綢。
韌子還是頭一回看見文藝青年範兒的顧曉山,一時居然愣住了,月光太明亮,顧曉山的側臉盛滿光華。韌子心裏好像有個玻璃瓶,裝了半瓶月光、半瓶清水,晃蕩晃蕩的——郁韞韌想,怪不得女孩子們都喜歡小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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