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再醒來時,是因為風吹的有些涼,一下的被冷醒了。

揉着眼,太陽懸挂在西邊,落日餘晖正好斜着照在這邊地方,雖然好像沒什麽用。

周季伸手扶正歪了的草帽,盤腿坐着,往上面瞄,大人們依舊埋着頭,熟練的在田地裏幹活。轉過來,周圍的小孩都還在,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玩,在對面小山包上玩。

打着哈氣,伸展着小胳膊,扭了下腰。實在閑的沒事做,就沿着溪流走着,忽然瞥到一邊的果樹,仔細看了看,底下的都被摘光了,繼續往旁邊尋找,這不,漏網之魚總是有的。

踮起腳,伸着手好去抱住那粗壯的樹幹,試了好幾次,才勉強抱上,手被粗糙的樹皮弄的麻麻的,好不容易踩着旁邊的樹幹,坐在上面,望着不遠處的小零食,周季,表示,果然吃才是人生最高境界。

往上小心移動着小身板,每往前一步,整個樹更向下低垂,風吹着樹葉,細碎的晃動着,就連眼前的小果子也搖晃着,一只手扶着一邊的樹枝,另一只手努力延伸着,好不容易碰到小果子,收集了一個,正打算再接再厲,意外,來了。

一個翻轉,自己就這樣被抱了下來。納悶的轉頭,原來又是她,這個表情好可怕。

上次在池塘裏被她拽了出來,她當時也是這個表情。

吓得周季趕緊跑了,這回,好像有點難。

“下次不準這樣,聽到了沒有!”

她的聲音好像要比平時的大了一些,可周季又聽不懂,這該怎麽回答?

“梁諾,她,好像是個傻子。”

她聽見旁邊男生的話,好像情緒沒那麽激動了。周季剛想心裏默默的感謝了下這個男的,卻突然的打了個噴嚏,讓周季打消了這想法。

手揉了下鼻子,恩,應該是有點感冒了。

她,伸手碰了下額

頭,說了句“這裏冷,她該是着涼了。”

瞥見上面的人好像都準備下來了,那個人擔着很多的東西,周季想去幫忙也沒辦法,只是看那個人朝這邊說“梁諾,我東西太多,沒辦法帶她回,你幫我把她帶回家去,好嗎?”

她點着頭,說“好,我會帶她回去的。”

周季本還想趁機逃脫魔爪,這下可好,怎麽感覺,那個人把自己托給她照看了。

她,沒松手,旁邊的那個男生,往溪流那邊走着,回來時,手裏提着一大串的樹枝,上面多的是紅色的果子,周季掩飾不住表情,直直的盯着。

“梁諾她,好像挺喜歡這野果子。”

她沒有回這男生的話,周季又不會說,只好眼巴巴的望着。

她松開手,盯着周季看了會,好像是又怕自己給跑了。她接過一部分放到溪水裏洗着,遞了給過來,嘴裏說着“吃吧。”

周季雖然聽不懂,可還是去拿的,可本來還想鼓起勇氣去接,反倒是她打量人的眼神太明顯,弄得自己,有點怕她。

心想,還是做個好孩子吧。免得給她留下太多,不好的印象。

靜靜的站了一會,手腕被她握住,小果子滑溜溜的躺在小手心裏,恩,周季覺得這絕對是給自己吃的。

拿起了一顆,放進嘴裏,汁液有點酸,果肉味道還不錯。

面前的她,好像也沒在總盯着自己,看她往嘴裏放了顆,吃力的背起裝滿了某種作物,那男生也背起了一大袋。

看她伸着唯一空閑的手,周季,莫名的有些心疼她。

被她拉着,一起走在小徑裏。燥熱的風,四面八方的吹來,悶悶的,讓人很不舒服。她手心淌着的冷汗,浸濕了周季的手心,擡頭看她時,她臉上沾滿着細密的汗漬,風吹着亂飛的碎發,粘在了她的臉上。

“梁諾,你阿娘的病怎麽樣了?”

“大夫,說如果能熬過明年的春天,就可能會好轉。”

“別擔心,會,好起來的。”

這短暫的對話,周季沒有聽懂,只是她在說完後,手心很涼很涼。

路還沒走到一半,風倒是吹得越來越猛了。天也一下的變得灰暗了許多,茂密的草叢呼嘯的往一邊倒,扶着草帽,擡頭看着,果然烏雲成群的聚集,看樣子是有一場暴風雨要來了。

這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

很明顯的他們也加快了步伐,看她背了這麽多東西,還這麽快,周季也就不好提出,能不能走慢些。

望着不遠處的村口,周季難得有如此親切的感受。她身旁的男生,擡頭看了下天,說“哎,這雨可來得不時候,梁諾,那些還沒來得及收的,這,雨一下,可都得壞掉。”

她聽着,說“先回去,再說。”

風太大,周季聽不清她的聲音,穿過房屋,看着快到的家門口,她松開了手,說着了句什麽,就緊匆匆的走遠了。

周季,看這空蕩蕩的院子,他們應該還沒回。坐在門檻上,吹着風,路過的人大多數都是急匆匆的路過,看樣子應該是要收莊稼和東西去了。

這想法還沒走遠,大叔和那個人也都回來了。手腳麻利的收拾着院子裏曬的東西,雨也在這時下了,像是豆子般大小的雨,啪嗒的落在地上,屋頂,木架上。

看那個人有些忙不過來,周季走到旁邊,又不知道說什麽,只好伸着雙手示意,幸好,肢體語言還是人類的共同語言。

接過那個人遞來的東西,趕緊往屋裏跑着,來回兩趟,也總算是收拾完了。

那個人笑着,拿着帕子,走了過來,周季愣是站着,真被當是個小孩子,被自己的媽媽,擦洗了臉。

那個人忙着準備晚飯,飄散的炊煙被風一下的吹散,屋外的雨,猛烈的沖擊着泥土的地面,空氣裏彌漫着的味道和在城市裏下雨的味道一樣。

周季深吸着氣,掩飾着突然的情緒,靠着門邊,好讓風吹過來。

卻沒想到,看到她,穿着蓑衣,直直的從門前穿過,走的很急。周季,猶豫了下,帶着鬥笠,瞄了幾眼,大叔閉着眼在打盹,那個人在忙着生活,煮飯,應該不會那麽快發現。

打定了主意,果斷的跨過了門檻,朝着她剛走的路走。奈何她走的速度極快,本來在這個山頭還能看見,一轉眼,她就不見,要不是周季也算是熟門熟路,真是人沒找到,自己就得先迷路。

四周灰蒙蒙的,遠遠的看起來人就像是一個點,雨唰唰的下,等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抱着一堆作物着急的跑着。

腳下的泥被雨水泡的都是稀爛的,四周又黑,田梗和草叢的連接處有時是交接的,有空隙,稍不留神,真是很容易摔倒。

好不容易,那黑影變的清晰了點。周季趕緊奔到她面前,她驚訝的看着。周季,也不知道該怎麽表示,覺得還是動作比語言,更有說服力。

幫她一起抱着,她也應該會懂。一路跟着她,放到一個廟裏,來回跑了好幾趟,作物大多數都弄好了。周季靠着牆邊,喘着氣,背後因為彎腰而淋濕了一大塊。

看她圍在牆角不知道在弄什麽,沒過一會,聞到煙味,一絲光亮讓這個廟瞬間明亮了許多。

周季好奇心重,湊了過去,看她居然拿着傳說中電視劇裏才有的火折子。慢慢的燃起的小草堆,還是挺溫暖的。窗戶被風吹得一陣一陣的響,有的地方還漏風。

周季冷的打哆嗦,她走了過來,拉着周季圍坐到旁邊,大概是摸到周季背後濕漉漉的衣服,靠了過來,說“你衣服被雨濕了,要不脫下來,我幫你晾一下。”

周季,只看着她嘴巴動,又不知道意思。她說的很慢,猜想着,這應該不是什麽壞話。

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時不時的風吹幾下,渾身打顫。周季咬着牙,盡量靠近火堆,她也一直在添柴火。

外面很吵鬧,裏面卻安靜的過分,是知道她不愛說話,可也沒想過,她就說過一句話。

周季嚴重的懷疑,自己來這是幹嘛?肯定是腦子被驢踢了。

大概時間長了,腦袋開始有點犯暈了。眼皮眨啊眨,周季怎麽也是過二十的人,也知道自己這可能是要感冒的節奏了。

她,突然靠了過來,伸着雙手,把自己給抱坐在她腿上,背對着火堆,就像是,抱孩子一樣。

周季,納悶的看她,她低頭,看了眼,輕輕的說了句“這樣背後就不會那麽冷了,乖,別動。”

也不管周季是不是聽懂了,反正周季也是真的覺得冷,窩在她懷裏,背後被火烤得暖暖的,感覺好多了。

正當周季差點在溫暖的懷抱裏睡着時,一下的被掐醒,手揉着臉,莫名奇妙的看她。

她張開手心,遞了幾顆果子,周季,也不好說什麽。而且重點是,不知道怎麽說!

拿小果子時,偶然間發現,她手心被劃傷,一道翻新的傷口,在她不大的手心裏,格外的明顯。

明明傍晚時,她的手心還是好的,看樣子,應該是剛剛的時候弄成的。

這種莫名的感覺,讓周季一下的覺得沉重,可自從自己來這裏開始,這裏的女孩都是這樣,自己這副身體的媽媽,那個人也是這樣,勞動的沉重負擔,她們,真的很厲害。

大概是周季拿着果子,發呆的時間有點長。她把手心的果子特意的湊近了些,周季回神,看着握在手裏的果子,遞到她面前,她一下的愣住,說了句“怎麽?”

周季,看她這樣子,尴尬的不行。索性尴尬到底,把果子湊到她嘴邊,心想,這樣總會明白了吧。

看她接過果子,放進了嘴裏,周季,心裏就像放下了個大石頭。拿着一顆放進嘴裏,安慰着,吃別人的東西總不能自己一個人獨吞吧。

吃完,索性的窩在她懷裏。她調整了下位置,好讓自己舒服些,只是當自己感覺困的時候,她就開始動了。好像不想讓自己睡的意思。

周季,也就只閉着眼,偶爾眯着眼,看她添加柴火,眼睛望着火堆。沉默不語,心想她真的是個很安靜的人。想着想着,周季卻還是挺不住困意,歪着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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