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周季迷糊的看着遠處即将落山的太陽,彎着嘴角,繼續的挨着梁諾,回着“恩,就是這樣,不小心的,睡着了。”
不小心看見着梁諾背後那順着風晃動的嫩綠色發帶,她的臉色并不算好,可總算是沒有那時的操勞。
“阿季,阿爹走了,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她平靜的說着,沒有流淚,也沒有表現出其它的悲傷。
周季就這樣瞥着頭,看着,看她好像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意思。
“阿娘,肚子有小娃娃了。”周季望着遠處的山,說着。
“那,阿季要當小阿姐了。”她說着。
“恩”
周季悶悶的點頭,感嘆着,是啊,姐姐,這個詞,真是無比的懷念。
悶熱的風,在這傍晚時,總算變得涼快了點。
“阿季”
“恩”
“今年院子裏的桃花開了。”不知道她望着哪裏,聽着她細聲地說着。
“是的,我,在山上也瞧見了。”
“可惜,這時也已經落了大半,只剩下禿禿的樹杆子”她說話聲好小,周季要好仔細的聽,才能聽清。
樹枝被風吹的輕輕的晃動着,陣陣的蟬鳴聲響起,周季卻有些尴尬,這場景倒有點,多年未見的老友,突然一下的不知該回什麽。
兩人靜靜的坐在門檻上,正在周季不知所措時,一旁的梁諾站了起來,說“那,我回去了。”
周季,也跟着站了起來,應着“恩,知道。”
看着她纖細的身影慢慢的走遠,周季手揉了下眼,返回了屋子裏。
屋裏暗了許多,阿爹剛從廚房出來,點上了燈,阿娘有些難受的躺在床上,背後放着幾個枕頭。
周季走了過去,有些疲憊的,看着阿娘。
阿娘原本眯着的眼,睜開來,收起了疲憊,伸手握着周季的手時,說“手,怎麽這麽涼,來,躺在阿娘身邊來。”
周季,悶着頭,脫了鞋,側躺着,阿娘特意拿出了枕頭,好讓周季舒服的躺下。
阿娘的手輕輕的拍打着背,舒服極了,原本疲憊了一天的小身板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臉上溫暖的感覺,讓周季醒了,卻沒有睜開眼。
大概是阿娘,在拿着帕子,輕輕的擦拭着周季的臉,一旁的倒水聲響起。
随後,聽到阿娘說“唉,阿生這段日子真是苦了這孩子了。”
一旁低沉的聲音響起“明日就把那花母雞給炖了,一來是給你補補,再這孩子也在長個子,也得吃些好的。”
“哎,這也好。”
周季把自己埋在被窩裏,安撫着自己的情緒,悄悄的平穩着呼吸。
次日大清早的,周季就醒了,阿娘因為身子不舒服,難受的,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周季跪在一旁,極其小心,伸手捶着背想着大夫說,大約十月左右,就得待産了。
這最後的幾個月,可是緊要關頭。
直到隔壁的嬸嬸來了,周季這才松了口氣,大叔捉着雞,手裏提着刀,看了看屋裏,才安心的去了屋外殺雞。
周季往爐竈裏添着柴火,廚房悶熱的很,又不透氣,阿爹提着雞進來,說着“丫頭,進去看着阿娘吧。”
周季這才像是解脫了般,出了廚房,忙捧着清水,洗了把臉,伸着衣袖,胡亂的擦幹。
進了裏屋,阿娘手拿着蒲扇,時而扇幾下,又放下了。
周季走近,坐在旁邊,拿着蒲扇,對着阿娘扇,阿娘彎着嘴角笑着,手下意識的摸了下肚子。
不過一會,阿娘突然的說“阿季,你要看看弟弟嗎?”
周季疑惑的湊了過來,阿娘握住周季的手,停放在那已經成半圓形的肚子上,說實話,周季時真沒這體驗。
緊張的不得了,深怕,要是不小心傷到阿娘肚子裏的小娃娃,那真是,非得以死謝罪才行。
一開始,周季愣時沒什麽感覺,可等到習慣後,那細微的異動,讓周季一驚一乍的,訝異的張着嘴,停頓的說“阿娘,他在動。”
阿娘點着頭,笑着,回着“恩,是的,弟弟在動,也許很快,周季就要看見他了。”
周季下意識的想把耳朵湊在旁邊,阿娘忍不住的捏了下耳朵,說着“阿季怎麽做出和阿爹一樣的事呢。”
真是有點尴尬,沒辦法,人總會有些相同的好奇心。
午飯時,阿爹端着大碗的雞湯進來時,周季餓的眼都直了。
阿娘喝着湯,說“阿季多吃點。”
“嗯嗯,知道。”周季咬着肉。回着,好久沒有吃到過的雞腿,感動的不得了。
這是周季難得吃的這麽飽的一餐,阿爹坐在裏屋照顧阿娘,周季難得有了空閑,望着外面被太陽曬的發燙的路。
周季拿着草帽,出了院子,順路的,往梁諾家走着。
嘈雜的蟬,真是相當的無聊,周季一邊想一邊走着。
到梁諾家時,瞄了下門,恩,确定是沒有鎖。
推開木門,院子裏的石子路被太陽曬的發亮,周季望着這有将近大半年沒進來的院子,瞥見坐在桃樹底下的梁諾。
安靜的梁諾,周季看過不少,可這樣的梁諾,卻讓周季看着難受。
走近,梁諾才察覺有人進來,擡頭,看着。
周季站在面前,望着這桃樹真的已經落了大半,對視這梁諾那空洞的雙眼,周季心一下就想被揪住了一樣的,疼。
坐在她身邊,歪着頭,靠在她胳膊上,這大半年的時光,不僅周季長了些個子,梁諾也長高了不少。
梁諾順手的,伸手攬住了周季,抱在懷裏,那礙事的草帽,被梁諾取了下來。
眼前突然的光亮,讓周季眯着眼,看不清。
耳邊輕輕的響起梁諾的聲音“阿季,我把阿爹葬在阿娘旁邊,這也是阿爹要的。”
周季适應了光線,才睜開眼,望着梁諾,卻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以後,我也要葬在阿娘的身邊”
“阿季,肯定不明白我在說什麽,對嗎?”她低頭問着。
“沒關系,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在說什麽了。”
她時而望着遠處的山頭,時而低下頭,伸手,輕捏了下周季的鼻頭,也沒再說話。下午就這樣度過了。
直到天色漸暗,周季坐了起來,她也站了起來,伸手拉着,說“我送你”
同樣的是這路,同樣還是兩個人,可不一樣的東西,卻早已經多了去了。
周季握着梁諾的手,緩慢的走着,梁諾的手心微涼,靜靜的,路總是到了盡頭。
她停在門口,周季也沒進屋,握着梁諾的手,低着頭,問“阿諾,你還要走嗎?”
不出意外的,梁諾點了頭,回“這大半年,阿爹的藥費和這些出殡的花費,都是掌櫃先幫忙付的,我得好好努力去做工才行。”
“那你要什麽時候,才回來?”
“不知道,也許很久,也許不回來也說不定。”
“哦,是嗎。”
周季悶悶的說着。
“不過,我會來看阿季的。”
這一聽,周季心裏稍微的好受了那麽一點,擡起頭,望着她身後的那片晚霞,這才發現自己這身高也才到她的下巴。
她,突然的開口說“才發現阿季,今年也有九歲了。”
“一切,都變的好快。”
聽見她那悄悄的嘆息聲,周季望着屋裏亮着燈光,冒出了句“阿諾,我今晚去你那,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周季別扭的低着頭,望着地面,聽見梁諾,回着“好。”
周季一聽,這才松開了手,說“那我進屋跟阿娘說聲,等我下。”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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