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末世（二）

在紀星洲的眼裏, 少年側面對着他，眼中的光芒深不見底，突然間，他心裏泛起一股不安, 他拉了下蘇于的衣袖，問道：“你在想什麽？”

蘇于從和系統的對話中脫離出來，看着紀星洲的眼神跟上一分鐘一樣，仿佛剛剛下了決定要将情感剔除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在想, 今天真是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

“哪裏值得紀念了？”紀星洲撓了撓腦袋, 眼睛亮亮的, “難道你是說第一天到這裏來所以要紀念嗎？”

看到蘇于點頭，紀星洲不可置信地說道：“不是吧你？”

“我第一天來的時候都不敢睡覺, 整晚都在哭，第二天眼腫的跟那什麽桃似得。”

“核桃。”蘇于知道紀星洲是在蹩腳的安慰他，他笑了一下, 随口問道：“你在這裏沒上學嗎？”

“啊對……是核桃……”紀星洲幹咳一聲, 不好意思地說道：“這裏每周會有老師來教我們上課，但是我對上課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麽感興趣？”蘇于将包裏的衣服收拾出來整理着，問道。

“我對機械感興趣，我在想過兩年要不要跟院長說我想出去到機械廠打工。”紀星洲的眼中是對未來的憧憬。

蘇于停下手中的動作, 轉頭認真地看着他, “機械廠打工很累。”

“我不怕累！”紀星洲抿唇，“只要能賺錢養活自己就行了，我剩下的錢要都給福利院, 讓其他人能過得能好點。”

蘇于收回視線，聲音中帶上笑意，“那明天開始我教你讀書吧？如果想要幫助整個福利院，只在機械廠打工是不夠的，最起碼也得當上機械設計師吧？”

紀星洲呆呆地看着他，只覺得少年的側顏好看極了，雖然他說的話自己不太懂，但心裏莫名覺得好高興，就像吃飽了一樣充滿了踏實感。

紀星洲傻笑了一下，将折疊凳子收起來爬上自己的床，“不早了，你早點睡。”

“好，你也早點睡。”蘇于應道，将東西收拾好也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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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床是破的，被單被清洗的泛白，深夜裏其他人都睡着的時候這間小小的室內格外安靜。

都才十歲出頭的孩子沒有說夢話，沒有磨牙，也沒有打呼，蘇于卻一點都睡不着，床靠着牆，蘇于把手放在感受着牆面上冰涼的觸感，聽到他上鋪的紀星洲翻了個身，蘇于笑了一下，收回手，也閉上眼休息起來。

第二天保育員田阿姨忙得沒有時間帶蘇于四處看看，紀星洲自告奮勇地帶着蘇于四處閑逛着福利院。

福利院的面積雖然不太大，但是這裏的孩子卻不算少，大概有一百兩個，有啥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睡的小嬰兒，也有懂事點四五歲的孩子，但基本上這些孩子臉色都不是太健康，有些身體有疾病的孩子甚至只能坐在福利院的小院子內看着頭頂上那一小片天空，表情無悲也無喜，蘇于心中一動，将田阿姨剛剛塞給他的一個蘋果遞給一個少只胳膊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雖然才十三歲，但蘇于的身高在福利院已經算高的了，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要努力擡起頭才能看到蘇于，蘇于見此，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輕輕擁抱了一下她。

因為這幾個世界都有去福利院捐募，蘇于知道福利院的孩子們最缺少的就是身體上接觸，他們往往都很渴望被別人擁抱，就算只是輕輕地一個擁抱都會讓他們開心很久。

女孩眼神閃了一下，将頭埋在蘇于懷中，片刻後，蘇于感到自己衣胸前的服泛起一絲涼意，蘇于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拍着女孩的後背。

紀星洲看着這一幕心裏泛起一股難言的感覺，既酸又澀，只覺得眼前這個溫柔的少年是誤闖進這裏的人，他應該在更好的地方，但是又有點舍不得這麽善良的人離開這裏。

等蘇于松開手的時候，女孩眼眶通紅，跟兔子眼似得，蘇于的衣服上也濕了好大一塊，女孩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糯糯道：“對不起，把大哥哥的衣服弄髒了，大哥哥的衣服等會我幫你洗。”

蘇于揉了揉她的頭發，柔聲道：“沒關系，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女孩抿嘴，牙齒輕輕咬住自己下唇，她快速看了眼自己的缺失的左臂，用右手将那個蘋果遞給蘇于，眼神純澈，“……我知道大哥哥心疼我，但是蘋果還是大哥哥自己吃吧。”

“大哥哥，我叫林月。”女孩将蘋果推到蘇于懷裏，眼中帶着渴望，“我不吃蘋果，大哥哥你有時間能多陪陪我嗎？”

蘇于一怔，接過蘋果，拉住林月的手，鄭重其事地将蘋果放在她掌心，“你收下蘋果我就每天來陪你，我知道很多故事，會每天都說給你聽。”

“嗯！”林月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蘇于垂下眼睑，這個世界的福利院條件遠沒有他原來世界的好，幾乎沒有志願者會來看這些孩子，小的孩子每天呆坐在這裏，腦子不好的甚至不願意出門，而年齡大一點的孩子倒是會讀書，但是這裏的孩子往往到五六歲都不會完整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到了讀書的年紀更是好多孩子因為各方面的問題都沒辦法去上課。

但是無一例外，這裏的孩子每一個都很懂事，讓人心疼的聽話安靜。

和林月告別後，蘇于和紀星洲繼續往前走着，這個時候的紀星洲沒像剛剛那樣熱情一直拉着蘇于介紹這介紹那，反而一直沉默着。

“怎麽了？”跟紀星洲肢體接觸沒有任何不适應，蘇于倒是很喜歡和紀星洲在一起，看到他悶悶不樂的樣子，蘇于恍然大悟地打趣道：“難道是因為我把蘋果給林月沒給你，你生氣啦？”

“沒有！”紀星洲轉身對着他，連忙反駁道，深怕蘇于會真的這樣認為，“我床上也有蘋果！”

“那你怎麽一副不開心的模樣？剛剛還好好的呢。”蘇于不解地問道。

“方澤……”紀星洲猶豫地看着他，似乎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怎麽了？”蘇于滿臉疑問。

“你可以、可以像剛剛抱林月那樣，抱我一下嗎……”紀星洲說完這話就低下頭，不讓蘇于看到他難堪的臉紅。

在他這話剛說完，他就感覺到自己整個人被人環住，少年身上有着好聞的味道，紀星洲輕嗅了下，沒忍住，貪心地整個腦袋都靠在少年的肩上，暖意從少年環着他的雙臂傳到他四肢百骸中，紀星洲的心裏突然軟了下來。

他想對他好，要比對自己好哥們還要好！嗯！等會就把自己的蘋果給他吃！

而且自己以後的蘋果都給他吃！只要他能繼續這樣抱抱他！

當然了，要是他能天天都抱抱他……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可以了嗎？”蘇于松開手，看着紀星洲滿臉通紅的模樣，捏了下他的臉，眼中的笑意卻淡了下來。

在原主方澤的記憶中，喪屍病毒爆發時候，方澤到達福利院的時候，紀星洲據說為了保護其他孩子已經被感染了，他記憶中連方澤最後的樣子都沒看到。

“以後跟我待在一起吧，方澤！”這個時候的紀星洲還是鮮活的，他眼睛明亮，裏面是真正純粹的溫暖，“我以後每天都會給你蘋果吃的！”

“每天都能吃到蘋果？”蘇于有點不信，帶笑的眼眸落在他身上，“要是我有一天沒吃到蘋果怎麽辦？”

“不會的。”紀星洲信誓旦旦地保證，“田阿姨每天都會給我蘋果，只要我有蘋果就會給你吃的！”

蘇于噗的一聲笑出來，“田阿姨也很喜歡我，今天也給了我一個蘋果，說不定明天開始我也每天都會有蘋果吃了。”

“這……”紀星洲焦急地圍着蘇于轉着圈，小聲嘀咕道：“那我的蘋果就沒有吸引力了啊……”

蘇于看着他發急的樣子，提議道：“我喜歡吃脆蘋果，不如這樣吧，如果我兩都有蘋果，你把脆的那個給我，你吃面的。”

“好！”紀星洲如同大型犬一樣撲到蘇于身上，嘿嘿笑了起來，“方澤你好聰明啊。”

“不是我聰明。”蘇于彈了下他的額頭，對着他疑惑的視線，笑着說道：“是你太笨啦。”

“我生氣啦！”紀星洲哇哇大叫着，一臉不忿，“大家都說我聰明啊！我只是沒有你聰明而已！才不是笨！”

蘇于輕輕踹了他一腳，把他整個人都踹得趴在地上後，大笑着跑走。

從地上爬起來的紀星洲一臉灰，他抹了把臉上的灰，一雙閃着明亮光芒的眼眸中是滿滿的氣憤，往蘇于跑走的方向追去，“方澤！你給我站住！別讓我逮到你！逮到我要打死你！”

晚上的時候，紀星洲果然把自己的蘋果拿給了蘇于，“今天你的沒有了，我也不知道哪個脆，你就吃我這個吧。”

紀星洲偷偷摸摸地防着其他人将蘋果塞到蘇于枕頭下，笑得像偷腥的貓，得意又嚣張，“明天我挑脆的給你。”

說完，紀星洲眼巴巴地望着蘇于，一動不動地站在他床前。

“……你幹嘛？”蘇于看着塞着蘋果鼓出來一截的枕頭，哭笑不得，“你要是想吃就拿回去吃吧。”

“不是啦！”紀星洲不滿地嘟囔道：“我才不是想要吃蘋果！”

對着蘇于不解的視線，紀星洲心一橫，鼓起勇氣說道：“那個……”

蘇于的視線又轉向枕頭，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抱抱……”紀星洲的聲音聽起來不好意思又羞澀，但仍然紅着臉把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

“……抱抱我……就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