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打起來了
殷丞雖然從小聽不到說不出,但眼睛是好的,視力還不差。他絕對不可能認錯自己的模樣。
這藥碗裏倒映出的模樣無論正看反看都不是自己,倒是從模樣看年紀似乎同自己差不了幾歲,長相更加陰柔,面色蒼白,沒有自己原本的模樣英氣。
殷丞吓得手一抖,藥碗扣翻在了被子上,少年忙慌手慌腳拉開被褥,生怕将他燙傷,拿了衣袖就朝殷丞沾到湯藥的手背上擦去。
“少爺!您沒事吧?快躲開!”
少年将被褥一把抱起丢到地上,又匆匆拉開床後的櫃門,抱出新的被褥來給殷丞蓋上。
“可千萬別感冒了!您的病還沒大好呢!”
殷丞愣愣地看着被少年掃到一邊去的碎碗,湯藥的味道彌漫在屋內,有些苦澀。
時下民風敬畏鬼神之說,殷丞被自己這“改頭換面”的樣子吓得不輕,腦子裏各種各樣的念頭轉了一圈,最後變為一片空白。
他是誰?等等,他是殷丞,可這臉是誰?莫非莊周夢蝶?殷丞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
不、不可能。
他捂住腦袋,太陽穴陣陣發疼,記憶中殷家、大哥還有嫡母和親娘的模樣并沒有任何模糊,反而愈發清晰,他仔細去想,所有的記憶細節都很清楚,并非夢中那般沒有邏輯。
這是怎麽回事……借屍還魂?
殷丞心頭巨震,可唯有此事說得過去,他想起來自己半睡半醒間聽到的說話,思維漸漸明朗起來。
這具身體的主人怕是沒撐過去,讓他占了便宜,難怪自己聽得到,腿腳也有能反應,原來并非大難一場發生奇跡,而是……
不,這也算是奇跡。
他死了,可他也沒死,他擁有了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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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知後覺,殷丞的心情逐漸高昂興奮起來,他的臉色透出詭異的紅暈,連眉梢都帶出瘋狂喜色,少年回頭時,便見床上呆愣的少爺無聲地又哭又笑起來。
“完了,完了完了。”少年喃喃,抱着地上的被單慌忙朝外跑去,“大夫!大夫!少爺不好啦!”
“不好?”殷丞張嘴無聲大笑,喉嚨裏發出奇怪的哈氣聲,臉上淌着淚,看起來形狀确實瘋癫,心裏說道,“不,我好得很!從來沒有這般好過!”
上天憐惜!上天還沒有抛棄他!
他抹了把眼睛,試着挪動雙腿,動作遲緩僵硬,活像七老八十歲的老頭子,但他并不覺得挫敗,反而興致勃勃。
他的腳尖挨到地面,地面傳來冰冷的觸感,令他打了個激靈。他咬着嘴唇,臉上是興奮的紅光,手扶着床柱,緩慢地從床鋪上站立起來。
其實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情況也不大好,常年卧病在床,身體缺少肌肉,沒什麽力氣,加上這次病痛來勢兇猛,一下就去了身體半條命,後在床上躺卧多日,沒吃幾口飯食,一起身殷丞就頭暈目眩,當即坐了回去。
但僅僅是一瞬間,殷丞也确定了,自己能夠站立,能夠行走!
他正拽着拳頭一邊頭暈眼花,一邊興奮,外頭大夫跟着少年匆匆進門,得到消息的女人也趕了過來。
“吾兒!”女人一進門就心焦道,“你怎的下床了!也不披件衣服!這要是病上加病可怎麽是好!”
殷丞好奇地看着女人,女人将他推進床裏,給他蓋好被子,又急急讓過大夫。
滿頭白發的大夫撚着胡須,搖頭晃腦一陣,睜開眼說:“白小少爺的病情已在恢複,這幾日注意莫要風寒,繼續喝之前的藥就行了。”
頓了頓,他又看向殷丞,眉目慈祥道:“就算難受,飯也是要吃的,沒有力氣怎麽養病呢?”
殷丞點點頭,女人疼惜地摸了摸殷丞的臉,少年在旁邊焦急道:“夫人,大夫,少爺不對勁啊。”
“胡說八道!什麽不對勁?我讓你好生看着少爺,怎的就讓他下床了?!”
“不是啊夫人,”少年不知該如何說,手忙腳亂地比劃,“少爺不跟我說話,還又哭又笑,還……還比劃一些很奇怪的動作!”
“什麽?”女人皺眉,轉頭看向殷丞。
“吾兒,”女人溫和道,“你哪裏不舒服?跟娘親說說?”
殷丞知道短時間內瞞不過去,而且他也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自己在哪兒,大哥在哪兒,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于是伸出手飛快地比劃了幾下。
女人也莫名其妙,滿臉緊張地看向大夫:“我兒這是怎麽了?”
大夫也皺起眉,讓殷丞張開嘴,仔細看了看:“小少爺喉嚨有些發腫,這是之前的風寒尚未完全痊愈,加上小少爺咳喘的舊疾造成,或許……會讓小少爺短時間內失音也未可知。”
“真是短時間?不會是一輩子吧?”女人着急道。
“不會。”大夫搖搖頭,“老夫再開一張藥方,小少爺只管安心休養,情緒莫要大起大落,即可恢複。”
“好,好。”女人松了口氣,“拜托大夫了。”
等大夫走後,殷丞拉過女人的手,比劃了一下又反應過來女人看不懂,只得比了個寫字的動作。
“阿音要寫給娘親看?好,阿貴去給少爺拿紙筆來。”
“是!”
殷丞皺了皺眉,又是“阿殷”,難道這身體的主人也姓殷?還是名字裏有個殷字?
等等……
殷丞腦海裏剎那滑過方才老大夫說過的話——白小少爺。
白?
若沒記錯,白岩城的城主就姓白,據說他膝下有三子兩女,還有一個養在外頭的私生子,無名無分,連白家的仆人地位都不如。
莫不是這麽巧……
阿殷?白家的私生子好像就是單名一個……音?
殷丞的記憶力很好,在殷家幫忙大哥管賬簿,哪年哪月少了幾個錢,他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來白岩城之前,大哥便與他說過白城主的事,他記得白城主公開在外的私生子就叫白音。
他沒見過白城主的模樣,可現在想來,有那枚平定東北三城,被總統獎勵的胸章,當不可能是個小人物。若說是白城主,倒能說得通。
殷丞簡直想揉腦袋,怎麽好死不死,偏偏借了白城主私生子的身體?
大哥對白城主的印象可不大好,這次來談貨,也是有了跟白城主撕破臉的覺悟的。
正煩惱,外頭又有人匆匆奔來,在門口給女人行禮,喘着氣道:“夫人,城主府出事了!”
女人轉過頭,皺起眉。
來人道:“殷厲昨日便帶人圍了城主府,城主與他談判失敗,兩邊打起來了。殷厲揚言要白家全家為他弟弟陪葬,城主府已經燃起來了,城主要求城內戒嚴,調動了城外軍營,殷厲手裏現在有大少爺和二少爺兩名人質。”
女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活該!報應!都是報應!”
殷丞愣愣地,他對聽到的聲音還不太敏感,尤其對人名反應極為遲鈍,注意力始終在對方的嘴上,對方的唇語比聲音先令他反應過來對方說得是誰。
殷厲?
殷厲?!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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