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肆

在丁年和雲容眼裏，電視裏放的一些電視劇和綜藝節目都差不多是垃圾，簡直辣眼睛，索然無味地翻了幾個臺，丁年壓下雲容的手，＂關了吧，難看死了，都他媽什麽玩意兒。＂

雲容點點頭，把遙控板往桌上一扔，＂算了，我們來學習吧。＂

丁年大驚：＂What the fuck？！＂

＂沒逗你。＂

＂呵呵。＂

#論學霸的興趣所在#

下午六點左右，客廳傳來一些響動，雲容探出頭看了一下，＂爸，媽，你們回來了。＂

正努力完成作業的丁年聽到不由僵硬，他放下筆，蹭到雲容身邊，＂叔叔阿姨都回來了？＂

雲容笑笑，安撫了丁年緊張的心情，＂嗯。＂

兩人出去坐在沙發上等安絮做菜。丁年想說他來打下手結果被安絮趕出來了，只好和雲容無聊地看電影，一邊看一邊吐槽。

雲博遠體諒丁年初來乍到的不安，沒有出來，在書房處理公司事務。

電影看到一半，安絮已經準備好了飯菜，招呼三人來吃。

丁年忍不住嗅了嗅，真是太香了。

雲容側頭正好看到這一幕，心裏頓時被心疼填滿，阿姨從來不會下廚，他恐怕一直沒吃過自己家煮的飯吧。最近還是在外面吃的，三天兩頭的作息不定，總是不好好對待自己的胃。

雲家飯桌上沒有食不言的規矩，安絮說些小事逗兩個孩子開心，雲博遠也特別賞臉，全程微笑，一點也沒有大佬的嚴肅，反而像個普通家庭的父親，寵妻寵兒一臉寵溺，溫柔的不像話。

丁年擡頭瞄了雲家父母兩眼，結果差點被他們閃瞎眼。

大佬微笑地看着安絮，還給她夾菜什麽的，仿佛兩個孩子不在眼前一樣。

吃完飯後雲容說他去洗碗，丁年在一旁點頭說去幫忙，安絮看着他們把桌子收拾幹淨了，然後喊住他們，＂過來，我們聊聊。＂

丁年和雲容坐在一起，對面是雲博遠和安絮，這場景讓丁年莫名的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還好雲容在他身邊，他安心了不少。

＂小年啊，聽團團說你最近在外面住，我和你叔叔就想，家裏還有一間空房，你在外面住還不如來阿姨這裏，阿姨給你煮飯，團團還可以給你補下課，比出租房那兒強多了是不是啊？＂安絮溫柔道。

丁年點頭有些害羞道：＂嗯，阿姨手藝很好。＂

安絮又說：＂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就在團團隔壁，有什麽事就問我們好不好？我在家的時間比較多，問你叔叔也可以，他每天晚上也都在。＂

雲博遠＂嗯＂一聲。

＂小年，叔叔有件事想說，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們自然很開心，不想的話也沒什麽。＂

＂叔叔您說。＂丁年乖巧開口。

＂你阿姨生團團的時候傷了身子，沒法生二胎，但她一直還想要個孩子。不知道小年你願不願意當幹兒子，認我們做父母？＂

安絮接着道：＂小年，叔叔阿姨不會強迫你，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複我們好不好？＂

丁年直接被這個重磅消息驚的話都有點說不出來了，看着安絮期待的臉只好先點頭。

雲容把丁年帶回他的房間，等丁年緩過來才開口問：＂你想嗎？＂

丁年腦內風暴漸漸平和，他推開雲容湊過來的臉，有些尴尬：＂要是認了，我們兩個不就是亂倫了嗎？＂

＂你的重點就是這嗎？＂雲容被逗笑，直接上手撲過去把丁年抱住，兩個人在沖擊之下倒向床，＂嗯，聽你的話就是想了吧，那等會兒我給他們說。＂

丁年沒有再推開，反而伸出手緊緊地把雲容抱住。

傻瓜……

雲容摟住丁年，任他埋在自己頸窩處哭的傷心。

最後哭累了，丁年抵抗不了周公的呼喚，痛快地睡了過去。

雲容小心翼翼地起身，給丁年蓋上薄毯，出門向爸媽說丁年同意了，至于他和丁年談戀愛什麽的，他當然沒說。

能瞞一時是一時，他到不介意早些時候出櫃，可丁年絕對不會同意。

丁年很清楚自己現在是在做夢。

不然他怎麽會看見年幼的自己在大街上亂逛。

周圍的建築模模糊糊，路上行人都是盲臉，年幼的丁年邁着小短腿，胖嘟嘟的小臉上布滿困惑和無措，他走幾步就望一下周圍，看見不是自己家就傷心的想哭。

丁年站在旁邊，冷漠地看着小孩。

那年他還小，才四歲多點，被送到雲家。雲家父母待他極好，和他同齡的雲容也處處照顧他。但是，離家到新地方的新鮮感一過，他就想要回家。

他哭着鬧着要回家，雲父雲母勸他，說他爸媽太忙，忙着應付官場上的同事、商場上的競争對手，忙到沒法回來過春節……

呵。丁年嗤笑一聲，哪是忙啊，分明就是不想回去。

那年初一，他是在雲家過的。

過了幾天，大人們有事出去了，只剩下丁年和雲容。

丁年哭着說要出去玩，雲容同意了，帶着他出門。結果轉眼就發現丁年不見了。

他跑回去找自己的家，雲容被他的失蹤吓哭了，也到處去找。

後來雲家人遇到雲容，将他帶了回去。

他呢，一路跌跌撞撞找到自己的家，最後才發現……其實他從來沒有家。

現實是殘忍的，而幼小的他是第一次直面。

畫面一換，原是到了丁家。

他藏在別墅前一個可以隐蔽的角落，等着他們回來。

他一路思念，到了家門口發現沒有鑰匙，随便找了一個地方蹲着守，又後知後覺地想起大人們說的要小心壞人，便拖着疲乏的身子躲起來。

丁年動了動手腳，蹲的太久發麻了。

他站起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不像之前是旁觀者了，反應了一會兒，才走出來，打算去小區保安那兒呆着，至少不會在家門口目睹那惡心人的一幕。

不過，他笑了笑，眼底皆是諷刺，那是家麽，怕是侮辱了家這個字。

走到半路，他聽見鬧哄哄的争吵，側頭看去，三個人扭作一團，毫無形象。

所以呢，即使他不按照原先的路走，他還是逃不過該發生的事嗎？

那年他等的昏昏欲睡，終于等到有人回來。

丁振江把藏在外面的小情人帶回來，遇上下班回來的何钰，何钰不會管丁振江怎麽在外面玩，但把人帶回家她就不能忍。

這場鬧劇沒過多久就結束了，路過的鄰居喊來保安分開了他們。

他們以為五歲孩子就什麽都不知道，不做解釋不予安慰，放任丁年自己亂想。

那荒唐的事在他的記憶裏十分鮮明，自那之後，他開始觀察這個世界，開始懂得兩人的貌合神離，開始明白雲家的溫馨是多麽的難得。

他于是明白，自己是不被需要的。

唯有一處，也終不是他的歸處。

雲容的家，更像一個家，只是那之後，他只有在記憶裏一次次回憶，而時光太漫長，到了後來，他甚至連雲容長什麽樣都忘了，他只知道有一個很美滿的家，比他的家美好一萬倍。

丁年突然大哭。

雲家就像天堂，他不是不向往。可他還是遲疑，他害的雲容斷子絕孫，他們知道後還會喜歡他嗎？他脾氣那麽壞，生他的父母都說他是個賠錢貨，還會有人要他作兒子嗎？

他生來不承期望，來當到這世上就是一場意外。

令人發笑。

洗完澡的雲容邊擦着濕發，邊走過來，他想叫丁年去洗漱，走近了才看見那張臉上兩道淚痕，眉峰緊緊鎖住，形成了一個＂川＂。

皺眉想了想，雲容去了丁年的屋用吹風機把頭發吹幹，幾下爬上床，掀開毯子把丁年抱住，手在背後安撫地輕拍着，＂我在呢。別哭啊。＂

沒多久，丁年果然不流眼淚了，安穩地睡了過去。

雲容把他的眼淚擦幹，湊過去吻了吻他有些白的唇。

只是輕輕一碰，雲容看着懷中的人，心裏泛起的疼惜快要将他淹沒。

他想起初三那年，中途轉學過來的丁年雖然很不樂意，總是一臉不爽，但至少不會把自己鎖在世界外，不會一副毫無眷戀的模樣。

睡着的丁年其實特別好看，臉上線條弧度很有美感，睫毛長長的，時不時顫一下。不像初三時的嚣張高傲，亦不像高中的淡漠譏諷，安安靜靜，大約像最初的他吧。

這個人能怎麽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