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只飄過一片雲的功夫,方才的夕陽無限好就瞬間變成了大雨傾盆。雨水帶着獨屬于初夏的味道掃進畫室,蕩在南風的身上。
他起身關上窗,透過落雨的玻璃看向屋外行色匆匆的人群。記得謝晚雲說,他出生的那天就在下雨。謝晚雲心大,直到羊水破了才知道自己怕是真的要生。當時南譯披着個大雨衣跑到街上,愣是半天沒攔到一輛車。最後還是他騎着輛二八大杠,把謝晚雲載去醫院的。
大概是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今天,南風突然就很想謝晚雲。在過去的生日裏,他其實很少有想起過她。可如今人不在了,南風才發現大概從今往後每到了這天,對謝晚雲的思念都将會要輪回一遍。
砰砰——
随着兩聲不大的敲門聲,陸栖桐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畫室門外。
南風回頭朝來者輕輕颔首:“陸老師。”
“雨下的這麽大,帶傘了麽?”陸栖桐将還在滴水的雨傘收了,立在牆角。随後從外套的內兜裏掏出一枚精致的盒子遞給南風,輕笑道,“生日快樂,南風同學。”
南風對陸栖桐知道自己生日的事感到疑惑,可還沒等他開口,對方便像已經猜到了他的問題,先出言解釋道:“前些天我從你導師那裏看到了你的資料,還以為來不及在今天把禮物交給你了。”陸栖桐揚揚唇角,“打開看看?”
南風接過盒子輕輕打開,只見裏面是一枚做工極其精致的玻璃胸針。胸針內還畫着一個微垂着頭,将翅膀蜷在一起的天使。
這幅畫南風知道,是陸栖桐的成名作《擁抱》。
“這太貴重了陸老師。”南風關上盒子搖頭道,“我不能收。”
“好看麽?”陸栖桐并沒接,而是凝視着南風的眼睛問。
“好看。”
“覺得好看就證明你欣賞它,有人欣賞便是這東西的榮幸。”陸栖桐拉過南風的手,将胸針再度交還給他,“這是我的心意,不要拒絕。”
陸栖桐的眼裏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南風見拗他不過,只得點頭将其收下,而後仔細放在了書包內部的夾層裏,避免磕碰。
陸栖桐環顧四周,皺眉道:“你沒帶傘吧。”
“沒事。”南風轉頭看向窗外,“雷陣雨一般都下不太久,我過會兒再回家就行。我看天不早了,陸老師也趕緊回吧。”
陸栖桐沒動,繼續問:“你過會兒打算怎麽走?”
南風本想讓沈識來接他一趟的,但又怕對方正忙,略遲疑了下才答道:“我,公交吧。”
陸栖桐:“我今天碰巧也沒開車。走吧,我送你到車站。”
此時,天空猛然劃過一道閃電,接着便響了個炸雷。
南風看向外頭的天色,擔心沈識要是回來的晚,小兔一個人在家害怕。
他嘆了口氣收拾起畫具,起身道:“也好。”
……
路面積起了水坑,倒映着的街景霓虹被雨水打碎,化為五顏六色的光斑。
陸栖桐有意将手裏的傘朝南風那邊傾斜,一側的肩膀被雨水淋濕。
路過關門的服裝店時,他側目看向玻璃櫥窗中兩人的身影,眼中隐隐含了笑意。
“我喜歡下雨。”陸栖桐開口道,“不論是人是景,只要隔着雨幕,一瞬間就全都變成了畫。”他說着,微微轉頭看向身旁的南風,“美極了。”
“嗯。”南風此時的注意力正被不遠處的一個身影所吸引,并未看到陸栖桐望向自己時那別有深意的目光。
順着南風看向的地方,只見一個穿着連衣裙,長發披肩的女人正挎着包站在屋檐下。她的頭發像是被淋濕了,有一束散在肩前打着卷兒。女人似乎很心疼自己腳上蹬着的那雙皮鞋,不停地踢着上面沾了的水。
她時不時擡腕看表,又左顧右盼地看向四周,神情間隐隐帶着焦急,像是在等人。
就在此時,只見巷中匆匆走出了個披黑雨衣的人,徑直朝女人快步走去。女人剛點燃從包中取出的細香煙,還沒放到嘴裏,在看向來者後微微歪了下頭,露出疑惑的神情。
南風的瞳孔登時放大,幾乎是出于本能般的,他突然朝着女人飛奔過去。在女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瞬間擋在了對方面前,徒手抓住雨衣男沒來得及揮出的鋒利短刃。
微弱燈光下,血順着利刃滑落在水坑裏,瞬間便與雨水混在了一起。
女人的嘴唇抖了幾下,終于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啊——!!!”
她的聲音明顯提醒了正因南風的出現而感到有些發懵的雨衣男,他低聲罵了一句,猛地松開手裏的刀轉身就跑,瞬間就消失在了雨中。
南風緊蹙的眉直到在确認女人已經無礙後,才有了片刻舒展。他一松手,短刀便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南風膝下一軟,跌坐在水坑裏。他将頭貼向冰冷潮濕的牆面,仰頭看向漆黑夜空的神情顯得有些渙散。
此時此刻,耳畔陸栖桐焦急的呼喚與女人驚慌失措的喊叫,包括不久後響起的警笛聲聽來都好像都變得不太真切,而在他眼前漸漸浮現出的,是那個亮着一盞孤燈的破舊車站……
如果那一刻,我也像今天這樣及時趕到了。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
“他是我前男友,分手的時候他說他要跟我一起去死,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這麽變态!”女人被她随後趕來的男朋友摟在懷裏,哭得梨花帶雨的向警員大聲說,“多虧了這位先生,沒有他的話我肯定就沒命了!”
“太、太謝謝您了!”女人的男友朝南風走過來,試圖伸手拉起他,“我送您去醫院吧!……先生,先生?”
“不必了,我帶他去。”
女人的男友回頭看向一旁剛跟警察溝通完,沉着臉走來的高大男人。不知為何,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他有些生怯地向後退了一步,不敢再進一步多說什麽。
陸栖桐蹲下身,直視着此時仍未回過神來的南風,強壓怒氣道:“你真是太亂來了。”他邊說邊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南風被雨水濕透的身上,又将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紗布一圈圈纏繞在了對方手上。
在觸及南風身體的時候,陸栖桐明顯覺察到對方仍在發抖。他皺了皺眉,明白他絕不是因為眼下的事而感到害怕。這份恐懼,來自于南風心底從未痊愈的創傷。
“走吧,先去醫院處理下。”陸栖桐伸手去攙南風,卻被對方輕輕推開。
“不用,小傷罷了。”南風用另只手撐着牆站起身來,神色恍惚地轉身就要走。
他現在心裏很亂,只想趕快找個地方,獨自靜一靜。
“胡鬧!”陸栖桐一把将人拉了回來,終是忍不住地加重語氣,“你是畫畫的,想都不想就用手去接刀子,上帝給的禮物你就這麽不珍惜麽?”
聞言,南風稍稍愣了下。這才低頭去看自己纏着繃帶的手。此時鮮血已微微滲出,在繃帶下浸染出了一層紅。
“你知道這樣的手,有多少人做夢都想擁有?它是用來創造美的,不是拿來擋刀的。”陸栖桐擒住南風受傷的手,将人從雨中又拖回了檐下,沉聲道,“我跟警察說過了,他們會送你去醫院。之後還有些筆錄工作要做。走吧,先上車。”
說完,他手上用力,幾乎半強迫式的将南風塞進了車中。
……
雙氧水倒在傷口上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南風的神志随着疼痛,這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軀殼中。
“你這創口可不淺啊,回去以後千萬別碰水。”醫生拿着鑷子邊給南風處理邊說。
南風皺着眉,待那鑽心的疼痛過去後,方才輕點了下頭:“我知道了,謝謝。”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急診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了。
“南風!”
單是聽到這人的聲音,南風便覺得方才還煩躁不安的心情緩和了一些。他看向來者揚揚唇角:“識哥。”
門外的沈識也是雨水夾着汗的渾身透濕。他原本在邝游走後就打算立刻回家的,沒曾想中途又被幾個客戶叫去應酬,席間接到羅郇的電話說南風受傷,吓得連招呼都沒跟人打,就直接沖到了醫院。
電話裏的羅郇無奈道:“雖然我是個典型的無神論吧,但勸你還是帶着南風一起到城隍廟找人看看,怎麽一天天的盡惹些血光之災?”
看到南風手上的傷,沈識別提多心疼了。他快步上前,将手從身後按在了南風的肩膀上問:“這麽大的雨,怎麽不讓我來接你?”
南風無所謂地笑笑:“我也不知道會遇見這事兒,早知道就聯系你了。”
沈識從羅郇那裏已經大概了解了事情經過,明白南風受傷的原因和他當時的心情。可念及這份心情,沈識更心疼了。
“大夫,這傷什麽時候能痊愈?”沈識問。
“我說了縫針會更快些,可他不讓。”
沈識不解地看向南風:“為什麽?”
還沒等南風開口,沈識身後便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縫了針,就不好看了。”
沈識聞言看去,只見陸栖桐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朝沈識微微颔首道:“您好沈先生,常聽南風說起你。”
沈識在邝游傳給他的照片裏見過陸栖桐,也知道他是南風導師的朋友。他禮貌的也跟對方打了招呼,但心中不免還是對此人會出現在這裏感到奇怪。
“沈先生,南風沒有告訴過你,畫畫的人都很愛惜自己這雙手。輕易是不允許在手上留疤的麽。”
沈識有些意外地看向南風,這話他的确沒告訴過自己。
“沒關系。”南風知道沈識在想什麽,安慰似地拍了拍對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這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你怎麽一身是水,沒開車?”
“聽說你又見義勇為挂彩了,我哪兒還顧得上回去開車?”沈識看着南風的手重新被纏上繃帶,揉了揉對方的頭發軟聲說,“我給小吳打個電話,讓他來醫院接咱們一趟。”
沈識說完又回頭看向陸栖桐:“麻煩你了陸先生,稍後我們送您回去。”
“不必客氣,南風沒事就好。”陸栖桐邊說邊穿上外套,“記得不要讓他的手沾到水,我先告辭了。”
“陸老師,我送您。”
陸栖桐也沒拒絕,點點頭轉身走出急診室。南風拍拍沈識的肩膀,跟了上去。
此時的雨勢終于見小,屋外傳來青草混雜着泥土的氣息。陸栖桐撐開傘,回頭對南風笑笑道:“回去吧,早點休息。”
“嗯,您慢走。還有,今天真的謝謝了。”
陸栖桐搖搖頭示意南風別在意,轉身走入細雨中。看到對方離去,南風也打算回去找沈識。豈料剛邁出兩步,就被身後的人叫住。
“等等。”
南風應聲,轉頭看向陸栖桐。
“我有一個疑問。”陸栖桐道。
南風點了下頭:“您說。”
只見陸栖桐斟酌了片刻,方才輕聲開口道:“你所謂的那個‘在這裏總也放不下的事’……是沈先生?”
大概是怕擾了病人休息,醫院花園中的燈光被調的很暗。
南風與陸栖桐站在夜色中,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神情。也正因如此,這聲确乎是已經有了答案的疑問便顯得尤為清晰。
見南風半天沒開口,陸栖桐兀自笑了下:“行了,回去吧。小心着涼。”
“嗯,您也路上小心。”
……
沈識與南風回到住處時,已經時過午夜。想到小兔應該早就睡了,二人不約而同地都放輕了動作。
沒想到開門的瞬間,小兔突然從櫃子後面蹦了出來,直沖沖朝着南風跑去。嘴裏喊着:“老師生日快樂——!”
沈識最先是怕小兔沒輕沒重的別再誤傷了南風的手,下意識就将人往自己身後擋。可當他看清楚小丫頭攥着的賀卡時,才猛地意識過來,自己好像忘了一件最不該忘記的事。
頃刻間,沈識仿佛遭遇了雷擊。
“老師老師,這是我畫的賀卡!你快看看!”小兔邊說邊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只毛線球織的鑰匙扣,“還有,這個是美術老師教我做的,你喜不喜歡?!”
南風看着小兔一臉興奮的樣子,笑着接過她手裏的賀卡跟鑰匙扣。他打開賀卡,發現上面畫的是自己拉着小兔的手走在開滿玫瑰的花園裏。雖然畫風還是一如既往的抽象,可南風的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溫暖。
“謝謝小兔,我會好好珍惜的。”
聽到南風說喜歡,小兔更興奮了。但她還是馬上就發現了南風手上纏着的紗布,當即叫了出來:“呀——!老師怎麽了!”
南風用另只沒受傷的手摸了摸小兔的頭,安慰道:“一不小心劃破了。不用擔心,就只有一個小傷口。”
“哼!怎麽每次受傷的都是我老師,你就好端端的!”小兔瞪了眼還愣在原地的沈識,噘嘴道,“喂我說,你送老師了什麽禮物呀?拿出來咱們比一比?”
見沈識半天一句話不說,小兔震驚地向後連退了兩步,瞪着眼誇張地大叫起來:“哇——!你該不會是忘了老師今天生日吧——!哎呀!沈識你也太過分了!你根本就不是老師的好朋友!”
毫無疑問,小兔上述的每句話都成功戳在了沈識的脊梁骨上。他此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又覺得哪怕自己鑽了都得再自行刨出來,順帶鞭個屍。
“沈識,你這樣是不會有朋友的。”小兔故作老成地搖頭斷言,“以後也不會有愛情的。嗯,不會有的。”
“小兔,明天還要上學呢,早點休息吧。”大概是察覺到了沈識的不對勁兒,南風彎腰扯了扯小兔的小辮子,哄道,“等你放學,我請你跟你哥去吃火鍋?”
“嗯真的嘛?!好耶——!火鍋、火鍋、火鍋……”
小兔蹦蹦跳跳地回屋關上了門,乖乖兒睡覺了。
……
屋裏一時間靜了下來,南風回頭見沈識還杵在原地,像塊木頭似得一動不動,被他的樣子忍不住逗樂了。
“不至于哈識哥,真不至于。”
此時的沈識像個做錯了事的小朋友一樣,倆眼直勾勾地看向南風。
只見他喉結上下動了動,幾次欲言又止後終于自暴自棄地開口說了句:“要不,我現在就去廚房裏拎把刀,你把我剁了吧。”
印象裏南風很少見過沈識像現在這樣驚慌失措,為此他感到十分新鮮。不禁出言逗弄道:“唔……我看成。那你說吧,從哪兒開始剁?”
“頭吧,讓他白長在脖子上不帶腦子。然後再開膛破肚,把心肝肺全他媽的剜出來,擱地上當炮踩……”沈識心虛道,“只要你最後把‘根兒’給我留着就成。”
南風覺得有些好笑:“我說沈主任,你命都沒了,還留着那‘根兒’幹嘛?”
沈識慘淡地笑了下:“我倒是不在乎,就怕你舍不得。”
聞言,南風感慨地摸了摸下巴:“啧,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是個葷段子手?”
“哈,我說的是實話。”沈識說完,斂去了笑意。再次愧疚道,“南風,真真兒的對不起……要不,你提個要求吧,不論什麽我都答應你。”
雨只停了片刻,就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看着沈識一臉局促不安的表情,南風終是嘆了口氣,張開手臂将人擁入懷中。
南風的身上有股幹淨的味道,這味道從來都令沈識貪戀着迷。
他湊在南風頸肩輕輕親了一口,就聽對方在他耳畔輕聲道:“要不,你唱首歌給我聽吧。就唱在川西的時候,你喝多了鑽在桌子底下唱的那段……”
沈識記得,自他上了小學以後就再沒正兒八經的唱過歌。至多也就是過去應酬的時候随大溜,拿着話筒胡亂嚎上幾聲。要麽就是喝醉了酒,即使唱了自己也不記得。
“你聽我唱歌,還不如去動物園聽猴子叫。”沈識讪笑笑說,“它叫的應該都比我唱的好。”
“不是說讓我提要求麽?出爾反爾可不是你的作風。”
“成吧。”沈識一咬牙,“那我小點聲成不?小兔睡了。”
“嗯。”
暖黃色的微弱燈光中,沈識深吸了口氣,清了清喉嚨。随後,就保持着這個相擁的姿勢,他輕輕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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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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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