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真的對不起

巷子生活是他所不願回憶的。

瘋子一樣的母親，那些同齡女孩的厭惡，男孩子的欺負，還有各類肮髒惡心的鄰居。

唯一留戀的日子，或許只有母親死後，在李奶奶家借住的那一段時間。

李奶奶很好，是巷子裏唯一對她好的人。

本以為，他會一直那樣，和李奶奶兩個人生活下去。

可是沒想到，一年半以後，李奶奶的兒子回來了。

那個男人出去打工三年一事無成，還欠了一屁股債，回來只會喝酒，和自己的母親一樣，喝醉了就會發瘋打人。

再一次目睹男人拿着酒瓶毆打李奶奶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住了。

奶奶哭泣的聲音讓他萬般難受。

于是，在半夜，他潛進了男人的房間，拿着客廳裏一把削水果的折疊刀，狠狠地，刺進了男人的胸膛。

他勉強笑着，怕吓着了奶奶，便對震驚的李奶奶甜甜地說：“奶奶，這個人，不會再打您了，以後我來照顧您好嗎？我什麽都能幫您做的，咱們像以前一樣，我——”

“啪！”他的話語被打斷了。

男人死了，他以為李奶奶得救了，不會再被男人毆打了。

然而，當奶奶看見自己兒子的屍體之後，他得到的，卻是李奶奶極度憎惡的眼神，和充滿怒火的巴掌。

“你這個惡心人的魔鬼，滾出我的家啊！滾啊！！”

臉頰火辣辣的痛，甚至有血絲從嘴角流出。

自己不怕痛的，被母親那般折磨，他對痛覺早就麻木了。

可是這次，真的好痛啊。

然後，在門口，他愣愣看着抱着兒子屍體哭泣的李奶奶，那老人花白的的頭發染上了男人的血跡，臉上皺紋橫生。

李奶奶已經很蒼老了，痛苦的表情，猶如利刃刺進蘇紫菱心裏，疼得他說不出話來。

在撕破乖巧的僞裝之後。

連李奶奶，也厭惡他了。

第二天，他被送到孤兒院了。

李奶奶送的他，臨走前，一直溫和的奶奶像是換了個人，冷漠的讓人害怕。

“你以後就待在這裏吧，別回巷子了，永遠都別回來了。”

老人說完，蹒跚着步伐，慢慢離開了他。

後面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了。

只知道，在到孤兒院的第三天，他聽到了孤兒院姐姐們的聊天。

“你知道嗎？我看新聞上說，好像有一個平民巷的老婦人把自己兒子殺死了！”

“不會吧？殺自己兒子？！”

“是啊，昨天下午她已經自首了，媒體今天就報道出來，速度還挺快。”

“虎毒不食子，搞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誰知道啊，千奇百怪的事情那麽多。”

“……”

後面的話，他沒有聽了。

孤兒院後面的小花園，花朵正在盛開的。

溫室花朵培育的棚子裏，那一朵朵美麗的紫色風信子，滴落着顆顆晶瑩的水珠，水珠散在泥土裏，轉眼消失不見了。

“阿嚏！”

蘇七度又打了個噴嚏，更冷了。

現在将近九點，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堅持不住了，但是沒辦法，明天必須完成劇情點。

有點自作自受的感覺。

啧。

她聳了聳鼻子，拿出一張紙擦了把鼻涕，嘴裏喃喃道：“草泥馬，明早起床肯定感冒了……不對，淦！今晚能不能睡覺還成問題呢！”

小聲嘀咕，雖然小，不過還是被醒來的女孩捕捉到了。

#黃牌警告！#

陡然聽見腦子裏的提示音，蘇七度怔了怔，随後回頭，借着朦胧月色，看了眼身邊的蘇紫菱，試探性的，悄聲問着：“你……醒了？”

蘇紫菱瞥過頭，靜靜看着面前的人，小聲地輕呢一聲：“嗯。”

身上還是很痛，熱度不減。

剛才輕微的活動，那條小小的毯子又滑落了一點點。

蘇七度注意到了，湊得近了些，幫他重新蓋好。

#黃牌警告！#

蘇七度：“……”

“小十，現在，立刻，馬上！屏蔽劇情面板！我不要再聽見任何有關牌子警告的聲音！！！”

S10：……

“我熱的很難受。”蘇紫菱淡淡道。

于是蘇七度又将毯子給他往下拉了拉，“這樣好點嗎？”

“沒有。”他靜靜地看着她：“還是很熱。”

漆黑的眼瞳一動不動地盯着蘇七度，過了幾面，他忽的又道：“蘇七度，你過來一點點。”

蘇七度朝他靠了靠，“怎麽了？”

蘇紫菱道：“抱我。”

蘇七度：“……”

也許是因為太熱，把嗓子燒的有點沙啞，蘇紫菱現在的聲音聽起來，比以前要低一點。

蘇七度無奈，靠了過去，抱住他，滾燙的身體帶着莫名的暖意，她感覺之前冷冰的身體溫暖了起來。

蘇紫菱勉強動了動手，在蘇七度抱着他的時候，慢慢回抱住她。

“暖和了嗎？”

“什麽？”蘇七度眨眨眼。

蘇紫菱又抱得緊了些，“現在，你還冷嗎？”

蘇七度：“……”

“不冷了。”蘇七度微微垂眸，小聲道：“謝謝。”

精致白皙的小臉漸漸浮現出一抹微笑。

忽的，他像是想到了什麽。

“姐姐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吧。”蘇紫菱道。

“什麽樣的人？”蘇七度輕輕挑眉，頓了頓，然後道：“心機重，綠茶又白蓮，總是裝乖去欺騙大人，離間我和家人，各種給我添堵，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啧，提起就有點生氣。

話語落進蘇紫菱耳朵裏，他輕笑一聲。

莫名，有些好聽。

“是啊，大人總喜歡乖巧的小孩。”

“所以，我在他們面前，總是乖巧又懂事。”

他眸色微閃，恍惚間，仿佛又看見了李奶奶發現他真實面目的神情。

——那憎惡不是假的，那眸中的恨意，也不是假的。

于是他不敢了。

再也不敢暴露最真實的自己。

但是，唯有在蘇七度面前。

他不用再僞裝乖巧了。

因為她已經知道了。

而且，即使是知道。

她也依舊，在此時溫柔地抱着他了。

“對不起。”

蘇七度愣了愣，“你說什麽？”

蘇紫菱将頭埋在她頸間，再次道：“對不起。”

以前的事。

真對不起。

蘇七度抿着唇。

似乎，明白了什麽。

同樣，她也微微動了動嘴，“我也很抱歉。”

抱歉以前。

也抱歉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