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受驚吓湯曉丹萬箭穿心

湯曉丹癱在地上，嗚嗚大哭。

她為梅家殺了人！可是梅家就是這樣回報她的，或者梅家根本就是在利用她為自己除掉楊儀春這個叛徒。現在利用完她了，她就是過河拆橋的橋，卸磨殺驢的驢。

湯曉丹心裏終于明白，梅府這幫女人，都是一個蠆盆裏的毒蟲，是非得蠶食盡了彼此方才罷休。自己竟然在她們的教唆恐吓之下，親手絞殺了楊儀春。

本來以為梅家如今大亂，每個人都朝不保夕，這些女眷們便可以停下鬥的你死我活的心思，先為自己的未來打算，誰知道到了這種時候，她們反而兇相畢露，甚至不惜殺人！

她身上還穿着跟趙地瓜出逃時換的蔽舊衣衫。一陣風吹過來，她抱緊了自己。平素裏湯曉丹最喜歡的，就是跟諸位年輕的姑娘媳婦們争奇鬥豔。梅秋淼最喜歡打扮的輝煌燦爛，湯曉丹也不甘于叫她比下去。于是兩個人暗地裏較勁。

如今她坐在牆角，手摸着肚子，只覺得秋意蕭瑟，寒風刺骨，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穿的漂亮不漂亮！

湯曉丹想閉眼歇會兒，可是她不敢。一閉上眼，楊儀春臨死之前的臉就在她眼前浮現出來。

她臨死前眼裏還含着淚，可是眼珠子凸了出來，白睛上每根紅血絲都炸了起來，她的舌頭吐在外面，腫脹而龐大，完全變成了绛紫色，努力張大的鼻孔裏已經沒有了呼吸吐氣的溫熱。可是她睚眦欲裂的眼睛就那麽瞧着湯曉丹，好像在說：“我好冤啊！我好恨吶！”

湯曉丹雙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可是那張臉就是揮之不去。她中午什麽都沒有吃，因為半口飯都吃不下，此刻胃裏也是往上反，她站起身來，扶着牆直想嘔吐。可是吐了半天，只吐出一些酸水來，酸的她喉頭發緊。

梅家的女眷此刻也無人來理會她。只聽說楊家派了人來，要女眷們交出殺了楊儀春的人犯。湯曉丹總覺得她們在背着自己竊竊私語。她們偶爾瞧向自己的眼睛總是那麽不懷好意。

“我若是不幹淨，她們一個個的又都是什麽好東西！”湯曉丹心想，本來指望着逃出梅府，去尋舅舅找個安身之所，好歹将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誰知道趙地瓜這厮不懷好意，還害的自己被捉住，又送回了這罪惡的梅府裏來。

天色漸漸的晚了。湯曉丹到房裏去，尋一床被子把自己裹住，歪在床上。心裏還不停的打着算盤：明天她們會把我交出去麽？若是把我交出去，我卻怎麽說。

昏昏沉沉的想着。院子裏卻呼的起了一陣悲風，刮的樹葉嘩嘩作響，外面樹影在窗子上左右搖晃。湯曉丹心裏更是忐忑起來：這風有古怪。怎麽忽然便起了這風？于是披衣裳起來，去外面瞧。

此時天上挂着一輪彎彎的弦月，并幾顆星子。外面地上看得不甚清楚。北風悲號中似有人哭嚎之聲，湯曉丹心驚膽戰。怕有冤魂索命。只見院牆外頭似乎閃過一個白影，仔細一瞧又不見了。

湯曉丹跟出去，只見白影忽隐忽現，一不留神又消失在黑暗之中。風中傳來嚎哭之聲，聽起來瘆人極了。湯曉丹心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園子裏鬧鬼！這園子裏鬧鬼！”

湯曉丹往院子外頭跑去，守門的卒子見她披頭散發的沖出來，慌忙上前扯住她，吼道：“你要到哪裏去！還不在院子裏老實待着！”

Advertisement

湯曉丹嚷道：“你聽，你聽，有女鬼索命啊！”

卒子一個巴掌抽在她臉上：“你莫不是瘋了吧！”

湯曉丹說：“你沒瞧見嗎？女鬼，白衣裳的女鬼，吊死鬼索命了，那舌頭那麽老長。”

兩個卒子聽得此言，又兼這陣怪風，都是後心一涼。彼此交換個眼神道：“這...這風的确古怪。我聽說這院子裏剛死了一個女的，的确是上吊死的。好怕人啊！”

一個道：“你先押着這個女的，我去瞧瞧。”

說着從自己懷裏取了火折子出來，點亮了。準備去院子裏看看。湯曉丹見走了一個卒子，便拼命甩開另一個，不要命的向外面跑去。

這卒子見湯曉丹跑了，連忙跟在後面追趕。湯曉丹一路跑一路叫：“有鬼啊！哈哈哈哈哈哈！有鬼！來勾你們梅家的魂啦！你們都該死，你們都該死！要報仇，先找你們！”

聲音凄厲裏頭帶着三分瘋癫，吓得追她那卒子腳都軟了。跑幾步卻有一步要摔在地上，湯曉丹卻行動如風，直朝着大門口去了。

梅家衆女眷聽見外面喧鬧，也都披了衣裳起來看，隔着院牆聽見湯曉丹凄厲的叫聲。一個個吓得魂不附體，議論紛紛道：“好端端的怎麽着了這是？”

“莫非湯曉丹真的見鬼了？都吓瘋了！”

“她殺的人，鬼索命也自然找她去，又關我們什麽事了？”

老夫人林氏見衆人喧鬧，忙喊道：“都鬧哄哄的做什麽！給我回去睡覺去！”

話音才落，北風又號起來。衆人雖然閉了嘴，卻不肯回屋去，抖抖索索的擠成一團。忽然空氣裏遠遠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吓得衆女眷都癱軟在地。半晌起不來。

一會兒卻見守衛的卒子來了。向衆女眷道：“都給我老老實實在屋子裏待着，剛才那女的逃跑。在大門外頭教看守的錦衣衛亂箭射死了。你們若是敢逃走，也是一個下場！”

衆人方知道剛才的慘叫是湯曉丹被箭射中的聲音，不禁都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卻不禁又都想到，那湯曉丹只是跑出門外，就被亂箭射死。自己又焉得有辦法脫身。

只是湯曉丹如今死了，正好死無對證。她今日叫喊女鬼索命，也叫這幾個卒子盡數看見了。正好若是楊儀春娘家人上門索要兇手，就盡數推到湯曉丹身上便是。梅府女眷各揣心事。各自回去睡了。

文秀在院中，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她安慰了秋淼跟徐氏，又照顧她們睡下了。自己卻良久不想睡，坐在桌前托腮想着心事。

她知道湯曉丹死了，心中卻不知道是悲？是嘆？風越來越冷，越來越大，樹葉在這秋風吹拂中紛紛揚揚的像雪一樣落下來。

文秀想。一葉落而知秋，梅家如今是落葉滿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