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真相
直到傅行勳駕馬離去許久,阮幼梨望着那揚起的一道輕塵,才明白自己這是被甩了。
呵,說好的兄妹情深、血濃于水呢?
假的!都是假的!
見她這樣氣悶的模樣,李成衍沒忍住地輕笑出聲:“你兄長這是要撮合你我呢。”
“欸?”阮幼梨愣了,定定地看着他,滿是不解。
“我并非偶然前來,而是你兄長邀我來的。”李成衍繼續解釋。“只是,他買通了我的随從,借我随從之口引我來的。”
阮幼梨有那麽一瞬間的愣怔,而後,她死死咬着後槽牙,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緊握成拳。
“哦呵呵。”
傅行勳!
她遲早也會把他賣出去的!
把他賣給一個刁蠻任性肆意胡為的富家千金!然後!她還祝他被那個富家千金迷得團團轉!折騰得死去活來!
阮幼梨氣得渾身打顫,要是頭發也能表達憤怒的話,那她的一頭烏發肯定是炸開豎立起來了。
李成衍将她從始至終的模樣觀察在眼底,忍不住垂眸低嘲:“看樣子,清沅小娘子對小王……很是不滿啊,竟是如此抗拒。”
“欸?”阮幼梨的腦子裏面再次一糊,她轉首對上他的視線,連連擺首:“王爺切莫胡思亂想啊!”
李成衍腳下步子一移,便向她逼近。
阮幼梨下意識地往後一仰,可還沒能與他拉開距離,就被他一把扣住了腰肢。
阮幼梨登時睖睜了雙眸,錯愕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人。
“清沅小娘子可得小心些,莫要摔着受傷了。”李成衍低眸淺笑,一派溫潤君子的翩翩之儀。
他放置于她脊背的手掌緊貼着那薄薄的衣衫,掌心的溫度也絲絲縷縷地沁入她的體膚,使得她感到一陣灼熱。
阮幼梨忙是掙脫了他,小碎步倒退,與他拉開了距離,姿态間有那麽幾分的狼狽。
“多、多謝王爺出手相助。”
可是……她那時,明明站的還挺穩的。
李成衍仍舊是看着她笑:“小娘子随我走罷,讓小王帶你去看看這山間景象,如何?”
阮幼梨讷讷颔首:“哦……好。”
然而這一路,她始終不敢再靠近李成衍半步。
李成衍倒也不介意,踱步而行,似顧着她,人高腿長的青年男子竟是行得步履輕緩。
阮幼梨雖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這點細節她還是能發覺的,故而相伴前行間,她對李成衍又生了幾分好感。
“對了,還要多謝王爺之前的出手相救。”她掀眸看他,噙笑道謝。
“小王與娘子也是有幾面之交的人,再者,小娘子又是元策兄的妹妹,我們二人的情分自然比生人多許多罷。既如此,那小娘子就算是小王的朋友,若是朋友,又何必如此生分呢?”李成衍側眸看她,唇角眼底都是清淺的笑意。
他的笑似有魔力般,阮幼梨看着,竟覺心底舒暢了不少。
“若是朋友,那就更該言謝。”她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避開道路中間凸起的一塊石子,道。“朋友之所以是朋友,就是因為兩者在不斷地相攜相助,而恩情銘記,情誼才可深厚。”
聞言,李成衍輕笑出聲:“那小娘子便永記于心罷,小王……等着深厚的那一天。”
他這話說得意味不明,阮幼梨一時間竟沒能提出他話中的意味來。
她愣了愣,只得幹澀地笑笑。
“說起落水救人一事,小王倒想起來兩年前的一件事來。”李成衍見她略有些氣喘,率先停下了腳步,負手而立。
“何事?”阮幼梨平緩了一下呼吸,擡眸看他,問。
李成衍唇角微彎,笑:“兩年前,武毅侯府的一場宴會上,小王也曾救過一個女子。”
兩年前,武毅侯府,落水。
這三個關鍵詞讓阮幼梨瞬間就想起了自己,她眼睫微顫,心底有些觸動。
恐怕,李成衍救的那個人,就是她。
“不過,也不能算作是小王救的。”
這樣一句話讓阮幼梨又是不解了,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迷惘。
見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李成衍唇畔的笑意愈甚。
“這件事,恐怕你兄長也未曾給你提起過罷。那場宴會上,有個小娘子失足落水,元策兄聞聲趕到,首先跳下了水去救她。”
“寒冬臘月的時節,衣衫厚重,饒是元策兄水性再好,也不能拖着一個人輕松上岸。所以……他将那小娘子拖到臨近岸邊時,就再撐不住,沉下了水底。”
“而小王,又去充當了那小娘子的救命恩人。”
欸,傅行勳他不是不會凫水嗎?
阮幼梨聽了他這番描述,腦中就只有這麽個疑問。
李成衍的眼眸本就狹長,此刻眯着眼笑,像極了狐貍。
“你在好奇傅行勳會不會凫水一事?”
阮幼梨被他戳中了內心所想,倒也不驚愕,只乖順地點了點頭。
畢竟,她從來都沒覺得争權奪利的皇室中人,會是一個草包。
況且,李成衍給她講這些的用意,恐怕就是為了給她說明此事罷。
然而她卻接了他的話:“所以從那以後,我阿兄便懼水不下了?”
她在經歷過那件事後,就有一段時間沒能從那陰影中脫身出來,更何況是為救她徹底沉下水底的傅行勳呢?
李成衍輕輕颔首:“那件事過後,元策兄就生了一場大病,渾渾噩噩幾日,才終于恢複,他康健過後,便再也不敢凫水,甚至可以說是,異常懼水了。”說到最後,他忍不住低眸輕笑。
阮幼梨沒有說話,垂眸靜默了好一陣子。
原來,傅行勳是因為她……才變得不會凫水的啊。
回想起傅行勳在水中無助撲騰的模樣,阮幼梨再笑不出來了,心裏百味陳雜。
若是還沒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她一定會做西子捧心狀,感動得一塌糊塗,并抽噎着心疼她的元郎。
然而,阮幼梨現在是他的妹妹了。
心疼是照樣心疼,可……怎麽還摻雜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異樣。
有點像是悸動,但卻又比之強烈了那麽幾分。
阮幼梨心情複雜地回到了侯府。
歸去的路上,李成衍看出了她的低迷,所以也并未出聲,将她的思緒打斷。
直到馬車驟然停住,他才終于開了口:“清沅小娘子,武毅侯府到了。”
阮幼梨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向他颔首道謝,而後便掀開了車簾,小心地步下了馬車。
她一路遠去,直到進了武毅侯府的大門,也未曾回首過一次。
李成衍望着她的身影,唇畔勾起的弧度猶在,可眼底的笑意卻徹底消弭,狹長的雙眸帶了幾分明昧莫測的探視。
阮幼梨神情恍惚地漫步到後院,心中似有一團亂麻相攪,令她難以理清。
到最後,她被那紊亂的思緒攪得心煩,煩躁地踢到了路旁的假山上。
“嘶——”
解脫不成反受疼,阮幼梨的心中是愈發煩躁了。
她嗚咽了一聲,直接蹲下.身來,将臉埋在了膝間。
遠遠走來的傅行勳見着她瑟縮成一團的模樣,心底生了幾分不安。
難不成……李成衍欺負她了?
可李成衍也不像是會對阮幼梨下手的人啊。
是以傅行勳停到她的跟前,有那麽一剎那的茫然。
正當他準備垂下身去關懷她一番時,原本安靜乖巧的阮幼梨卻是猛然起身,結結實實地撞上了他的下颔。
傅行勳的下颌略顯瘦削,阮幼梨的腦門堅實如磚,故而相撞的兩人同時痛呼出聲。
“嗷嗷嗷!好痛!”阮幼梨捂着自己的腦門,疼得淚意朦胧。
她杏眸睖睜,死死地盯着近在眼前的人,一陣打人的沖動湧上了心頭。
而傅行勳也扶着下颔,與她相對而視。
他已經痛的不想說話了。
如果不是有君子之風的約束,他真的是很想對眼前的人動粗。
但是還不待他出聲,阮幼梨就一手捂腦門,一手伸出指着他,開始了她的痛斥:“你你你眼睛都長哪兒的啊?沒看見我這麽大個人杵在這兒嗎?!”
傅行勳理虧,所以他選擇沉默。
對于阮幼梨的話,他全然當做了耳旁風。
他只擔心,他的下巴是不是被她給撞歪了。
阮幼梨到底不是市儈之人,嘀嘀咕咕說了兩三句後,就停歇了。
見她終于閉嘴,傅行勳也終于長舒了一口氣,決然地折身,疾行遠去。
阮幼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心底升起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念頭。
這厮……該不是被她說哭了罷?
站在原地的阮幼梨沒有來地打了個寒顫,也轉過了身去,僵硬着身子,同手同腳地離去。
她得回去看看,她的腦門被撞凹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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