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晚，亞瑟閉目未眠，心中始終萦繞着一種濃濃的愁緒。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也算是相當繁雜了。

先是吸收生命能量時驚動了潭底的自然結晶，沒預兆的就被灌輸了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高出預估的能量。表面上看自己是占到了莫大的便宜，但過程極為兇險，要不是誤打誤撞将能量渡給了月光，自己的身體可能根本承受不下來。

富貴險中求，當然益處也是多多的。不僅暗傷全消身體恢複巅峰狀态，還覺醒了潛力具現，甚至有了一架SSS級機甲傍身。

讓亞瑟覺得最不虛此行的，就是找回了部分記憶，最大的疑惑解開了，後面的行動都有了邏輯支撐。要是記憶遲遲不恢複，亞瑟還真不知道自己給楚棱報完仇之後該做什麽。

現在好了，甚至還發現了楚棱和自己的重大聯系，按着這條線查下去，極有可能找到父親出事的真相，陛下查了二十多年都沒有查到，自己也算能給他幫點忙。

而自己的弟弟楚棱……

亞瑟撐起身，看了看睡在床頭舒服的打起了小呼嚕的阿澤，和睡前被阿澤趕到十米開外蜷在牆角的绛雲豹。輕手輕腳的出了山洞。

背後，團子慢慢睜開了眼睛，甩了甩尾巴，眼裏滿是無奈。小鏟屎官又想背着我做什麽喵？

夜色下的山谷還是老樣子，今日剛被席卷了生命能量，但有地利形成的磁場在這，相信過不了多久又會逐漸恢複往日的蔥郁。

【能回答我嗎，楚棱。我是你哥哥亞瑟。】

亞瑟在心底默默的念着，用上了些許精神力。識海如同被一顆小石子打破了平靜的水面，擴出一圈圈漣漪。

【你之前的不幸只是被有心人特地制造的，這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意你重視你，你的存在會比你想象中的更有意義。】只是以前我們不知道罷了，亞度尼斯沒有留下只言片語，誰也想不到亞瑟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遠在聯邦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受着欺淩。

【回應我吧，阿棱，生命能量補足了我移魂所受的損失，肯定也能喚醒你的意識、你的靈魂。】菲爾德斯特林托克的血脈能淩駕于衆人之上位列王室，肯定有着其過人之處。比如比正常人多出的一個能量節點，比如遺傳下來皆是高階潛力者，比如體質更能喚起自然元素的共鳴……總的來說，他們是大意志的寵兒，生命力頑強，不可能輕易死去。

況且，亞瑟剛重生的時候，楚棱的身體并沒有到衰敗極限，後面有了對症藥材，很快便恢複了生氣。

而且亞瑟在楚棱身體裏的時候，沒有得到身體給出的慣性傾向。一般來說人的身體有很強大的記憶功能，甚至能第一時間幫助人們做出應對舉動。比如說喜歡、讨厭這種情緒，在你本人的意識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很可能就給出了答案。但亞瑟卻絲毫沒有受到楚棱身體的影響，就像是被什麽隔開了一樣。

亞瑟更願意相信，楚棱的生機并沒有完全斷絕，他只是因為身體應激保護機制，才使得靈魂陷入了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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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棱的成長過程坎坷，本就抗拒外界并且因為抑郁症心存死志，在發生意外後，便自己給了自己死亡暗示，就算後面身體恢複也不願意醒來。這種情況下，當他的身體因供養不足而機體衰敗達到臨界點後，整個人也就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了。但亞瑟養好了身體，又給了他一個醒來的可能。生命能量的無差別溫養，便是将可能變成了現實。

以前他沉睡在意識深處堪比死亡，亞瑟就沒有發現不對。但如今亞瑟知道了他是自己弟弟，按照王室血脈不同于尋常人的特性回憶起之前的疑點，識海內的動靜便瞞不住了。

【阿棱，我們去報完仇之後一起回帝國好不好，一定會找到讓我們兩都生存下去的辦法。】

亞瑟不是什麽聖人，如果自己占的是其他陌生人的身體，最多沒什麽誠意的感嘆兩句，肯定不會慷慨到給出身體，特別還是這種明顯自己靈魂力量強過對方的情況。心狠一點的，面對如此弱小還生存意志不強的楚棱，稍微引導兩句就可能讓對方就此消亡。

但楚棱是自己的弟弟，和自己流着同樣的血。潛力者子嗣不易，王室血脈更加凋零，如今能有一個同根同源的弟弟，怎麽說也不能放棄他。

想起當初，父母的一念之差，論誰也不會想到本以為尋常的探親活動最後卻造成了骨肉分離。加上後面的種種偏差，形成了人生軌跡這樣差異巨大的兩兄弟。一個是光環加身的帝國太子，一個是人人欺壓的楚家廢材，造化弄人。

從某種方面來說，亞瑟和楚棱的身份是可以相互轉換的。如果當初亞度尼斯帶走的是弟弟，将哥哥留給楚雅斐，那麽現在那個生死皆由別人掌控的弱小靈魂，就是亞瑟自己了。

如此共情之下，亞瑟沒有辦法對楚棱視而不救，就算是楚棱現在活下去的意志不強，亞瑟也要盡最大可能挽救他。

【……我把身體給你了不好嗎？也不用那麽麻煩了。】終于，一股陌生而熟悉的精神力接觸到亞瑟，帶來微弱的回應。

對方似乎很不理解，為什麽占據了他身體的這個意識要喚醒他，要兩個人都生存下去，只能是兩個靈魂共存于一具身體，以後就不得不像個人格分裂者一樣，總不會比一個人獨享身體更好。

【你現在患有很嚴重的抑郁症，可能還認識不到，我們先去治療好不好？等病好了以後，你再作打算也不遲。】只要有回應，亞瑟就覺得成功了一半。

【……我看見了，你比我做得好太多。殺掉了一直欺壓我的喬隸，追訴了網上那些罵我的人，還激發了身體的潛力。】其實對楚棱來說，死亡遠比活下去簡單得多。他太累了，已經不想去争搶了，本來在無名星的時候就該死了，就算是此刻消散也沒有什麽好抱怨的，更何況這個人還做了他以前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是你的話，會比我的存在更有價值。】

【人的價值不是這麽計算的。你的一生還有那麽長，何必在起點就不願意繼續前進了呢。就當是為了我，好嗎？】亞瑟知道楚棱這是鑽了牛角尖，思維進入誤區。【能救回弟弟，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楚棱也意識到對方的意志很堅定，并不可能輕易說服，他本就口舌笨拙，只能先含糊不清的答應下來，反正對他來說再沒有更壞的情況了。【随便吧。】

亞瑟聽到這話心下輕松了一些，雖然看似沒有完全說服對方，但後面可以慢慢扭轉他的性子。楚棱才醒來，又接受了亞瑟傳輸過去的他沉睡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意識有些疲憊。亞瑟便讓他繼續休養，等後面情況穩定就可以着手準備離開這顆星球的事情了。

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亞瑟長舒一口氣，轉身回去山洞。山洞門口，等得百無聊賴的團子看見來人，眼睛都亮了幾分。

但發現有什麽脫離預測的時候，團子的目光也淩厲起來。

夜色下，一人一喵靜靜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