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
你告訴我,如何忘記一個曾經在你生命中刻骨銘心過的人?
你告訴我,如何去對一個你從來都想象不到會失去的人說再見?
考試結束那天下午,明媚接到程家陽的電話,通知她後天晚上參加潛水組的聚會。
“千萬別說你不去呀,潛水組今年第一次活動,人人必須出席!”明媚心想,程家陽要不要這麽先知呀,還沒等她那點拒絕的小萌芽發芽,就毫不留情地給掐斷了。她其實還挺喜歡潛水組那幾個師兄師姐的,她不太想去的重要原因,完全是因為傅子宸。聚會這種活動,經常與灑脫不了幹系,她可猜不準以傅子宸的個性,會不會繼續報複她打壓她對她使個壞什麽的。
明媚挂斷電話,正好艾米莉推門走進來,她趕緊迎上去抱着艾米莉的手臂誘惑她:“有免費的歌唱免費的好酒喝,去不去?”
果然,麥霸加酒鬼立即興致勃勃,“哪兒哪兒?你請客嗎?”
“我窮人一枚哪請得起麥卡迪的晚場呀,是我們潛水組活動,組費雖沒多少,但我們有個有錢的組長。去不去嘛?啊對了,你不是一直惦記着我們副組長嘛,這就是大好機會呀!”明媚心裏對程家陽說了聲對不起,老兄把你給出賣了。
艾米莉二話不說,立即答應了,一邊摸出手機給章魚打電話,拒絕了後天晚上他請的海鮮大餐。
“章魚約了我們吃飯嗎?我怎麽不知道。”明媚驚訝。
“剛給我電話說的我這不是還來不及轉達你嘛,哎呀不管他啦他的飯什麽時候都可以吃的嘛!”艾米莉揮揮手。
明媚想想也是,便也沒再糾結。
宿舍裏四個人都考完了,夏春秋晚上的火車回家,而林妙比較幸福,她爸爸派了個司機開車過來接她,也是晚上走。
因為都忙着收拾行李,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明媚跟艾米莉只得去食堂點了幾個小炒打包回宿舍,權且當做給夏春秋與林妙踐行了。
吃完飯,明媚跟艾米莉去火車站送夏春秋,看着候車大廳裏人流如織的大場面,艾米莉連連感嘆,“只有這個時候,才感覺出在本市上大學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呀。”
“你不是一直唠叨着從小學到大學都在一個城市上很沒意思嘛。”明媚笑她。
“此一時彼一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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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已經到了檢票口,明媚囑咐夏春秋一路上注意安全,艾米莉則拉着她悄悄地說:“來的時候別忘了帶點你們家鄉的米酒來呀,咱再醉一次呗!”
夏春秋哈哈大笑,“一定一定。”
回去的公交車上,艾米莉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問明媚:“寶貝兒今年你去我們家過年吧。”
“啊?不用了啦。”
“你又要一個人過!”艾米莉怪叫,“你還真享受孤獨的除夕夜呀!”
“習慣了。”明媚笑了笑,從三年前父親出事後,她就一直獨自過年。
“去我家吧。”艾米莉握緊她的手,“你知道的呀,我爸媽一直都很喜歡你。”
這倒是真的,每次去艾米莉家玩,她父母都很熱情,也經常讓艾米莉帶她回家吃飯。但過年是合家團圓的日子,再怎麽說,她一個外人,總歸不太好。她也不習慣。
“真的不去,我一個人挺好的。”她反握了握艾米莉的手,眼神瞟向窗外時,問她:“今天星期幾?”
“周日啊,你考傻了呀!”
“等下你先回家吧,我在前面一站下車,去市區買點東西。”明媚說。
“買什麽呀?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不用。”正好車靠站,明媚說了聲再見,便匆匆跳下了車。
她看了看時間,九點半,酒吧應該開始營業了。她伸手摸了摸大背包的最裏層,那只鐵盒子穩妥地擱在那裏,從洛河的教室外面回宿舍的那天晚上,她便将鐵盒子塞進了背包裏,背着去考試,背着吃飯,她早就計劃好了,背着去見他。
“橘色”酒吧很好找,在酒吧街算是比較大也比較有名的一家,“橘色”的對面是另一家很有名氣的酒吧,叫“瑪格麗特”。章魚告訴明媚,許或就在“瑪格麗特”做DJ。
明媚站在路邊望了望“橘色”,又望了望“瑪格麗特”,想起上次許或抱着洛河的腰從她面前消失時朝她投來的那記帶着挑釁與勝利姿态的目光,她心裏忍不住浮起一層苦澀。深深呼吸一口氣,她推開了酒吧一樓的大門,爆炸般的電子音樂撲面而來,沿着樓梯一路往上,嘈雜聲更甚,滾滾地砸得明媚震耳欲聾。她是第一次來這種嘈雜的酒吧,艾米莉雖然喜歡喝酒,但也不太愛來這種人貼人的場所。
明媚站在大廳裏往裏面張望,時間尚早,但因為剛剛放了寒假,多了許多狂歡的學生,大廳裏人也不算少了。透過扭着腰肢的人群與煙霧缭繞,她終于看到洛河,他正微微傾身靠近坐在吧臺邊的一個女生,附耳過去聽她說話。明媚沒有再多想,将背包卸下來抓緊在手中,朝最右邊角落裏的一張空桌子走去。
過了片刻,有服務生過來點單。
“一瓶啤酒。”明媚說。
“小姐,今天是周日,大廳需最低消費兩百塊。”服務生提醒道,見明媚蹙眉,他又善意地建議:“吧臺随意消費的。”
明媚望了眼吧臺,不管哪個角落,都會被洛河發覺,偏偏她不想這麽早被他發覺。可兩百塊呀,夠她吃半個月了!正糾結着,旁邊桌的男生忽然開口了:“喂,美女,要不要過來跟我們拼桌?”
“這樣也可以的。”服務生說。
明媚望過去,隔壁桌也正在點單,兩女一男,看起來年齡都不大,都是學生模樣。這時女生也開口邀請她:“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吧,正好我們也可以少消費一點。”說完沖她眨眨眼。
原來都是窮學生吶。
明媚放心地過去跟他們拼了桌,閑聊中得知開口邀請她的男生是多大的學生,念大二,而另外兩個女生,則都是剛從外地放假回家。
都是學生,又年齡相仿,很容易便聊到一塊。他們人都很好,見明媚不會玩色子,先是驚呼,然後很耐心地教會她,再四個人一起玩。開始的時候明媚總是輸,因為她的目光時不時便瞟向了吧臺,跟着洛河的身影打轉。叫的一瓶酒很快便喝了個光,臉頰微微發燙。
明媚原本不想再玩了,可那三個人興致正高,她也不忍掃興,便揚手打算再叫一瓶酒,男生卻阻止了她,将一瓶酒推到她面前,“喝這瓶吧,沒關系的。”
這下子明媚可不敢再開小差了,色子也不見得有多難,熟能生巧,多玩幾把總算摸着了點訣竅,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轉眼就到了十二點多。
平時這個點,明媚基本上已經睡覺了,又因為喝了兩瓶啤酒,困意更甚,可她問過點單的服務生,洛河下班時間是在一點半,她只得頻繁跑到洗手間用冷水沖臉。好不容易終于熬到了一點二十五分,明媚抓起包,跟拼桌的三個人說了再見,便離開了酒吧。
出了大門,明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天空不知什麽時候竟飄起了雪花,還有點大,洋洋灑灑地落下來,在酒吧街的霓虹閃爍下,特別特別美。此刻街上行人已經很少了,只有三五成群從酒吧出來的夜游人,還有仨倆醉鬼蹲在路邊狂吐。
明媚抱着那只鐵盒,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卻始終沒有看見洛河出來,她看了看手機,已經一點四十分了。偏頭的片刻,忽然看見這條路盡頭的轉角處,洛河騎着摩托車過來了,她想也沒想,猛地沖了出去。電光火石間,一聲急剎車與尖叫聲同時響起,洛河驚恐地連人帶車偏倒在了地上,而明媚,整個人也被車龍頭擦在了地上,手中的鐵盒滾進了馬路中央,盒子裏的東西撒了一地。明媚晃過神來時,首先不是顧及自己身上的傷痛,而是瘋子般地連滾帶爬地跑到馬路中央去撿那些散落一地的物品。
洛河站起來,驚魂未定間,終于看清楚忽然沖到他車前的人是誰了,巨大的惶恐與怒氣一齊湧上心頭。而此刻,那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竟然還不要命地跑到路中央去撿東西,連正好開過來的車子朝她狂按喇叭都沒有發現!
明媚只覺身體一輕,整個人被人拎起來,遠離了地面,下一秒,她的身體被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腦袋被緊緊摁在那人胸前,她聽到耳邊有一股狂風刮過,伴随着車子經過的聲響。
當她緩緩睜開眼時,五彩霓虹燈光下,她終于慢慢恢複了正常意識,短短一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像是舊電影膠片一般,再次在她腦海裏回放。
洛河……
她微微擡頭,正好撞上洛河驚魂未定望着她的目光。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他出于潛意識中的反應,在她有危險的時刻,不顧一切地将她攬進懷裏,什麽也沒有想,只是抱着她,像是抱着這世間他最珍貴的珍寶。
然而當一切塵埃落定,天光大亮,他所有偏離的情緒統統歸位,心底某個聲音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向他的心髒,提醒他看清現實。
他猛地推開明媚。
明媚踉跄着後退幾步,才發覺自己的腳踝扭傷了,鑽心疼痛傳來,而臉頰也擦破了,冷風一吹,疼得要命。可她此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偏頭望見鐵盒以及裏面的東西依舊散落在馬路中央,有的甚至被風卷了好遠。她再次跑到馬路中央,将那些東西一一撿起收入鐵盒,緊緊抱在懷裏。
“你究竟在發什麽瘋!神經病啊!”洛河忍不住沖她怒吼起來。“你到底想怎樣啊!!!”他此刻真的快要崩潰了。
明媚緩緩起身,轉頭望着洛河,嘴角扯出一抹比哭更難看的笑,“是呀,我真是瘋了。明明你都已經不在意了,你統統都忘記了,只有我,像個傻逼一樣,抱着這些回憶,當成珍寶。可是洛河,你告訴我,要怎麽忘記一個曾經在你生命中刻骨銘心過的人?你告訴我,要怎麽去對一個你從來都想象不到會失去的人說再見?你告訴我……”她臉上浮現出的悲傷,在那一刻,刺得洛河心裏像是被成千上萬只螞蟻吞噬般難過。
明媚将懷裏的那只鐵盒塞到他手中,眼睛卻沒有看他,“現在,我把這些你贈予我的所有美好記憶,統統還給你。這些天,打擾了,對不起。”說完,轉身一瘸一瘸地離開。
雪花飄得更大了,一片片落在她的發上、衣服上,路燈下她單薄的身影顯得那樣寂寥,她一定哭了,雖然極力壓抑着,肩膀依舊在瑟瑟發抖。
洛河輕輕阖了阖眼,迅疾追了上去,攔腰将明媚抱起來,然後伸手攔下正開過來的出租車,對司機說:“去醫院。”
“瑪格麗特”的門口,傅子宸摁掉手中燃盡了的煙蒂,目光怔怔地追着載着明媚與洛河的那輛出租車,良久良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先前發生的一幕幕像是一場電影倒帶,在他腦海裏又過濾了一遍,當看見明媚不要命地撲到馬路中央去撿那只鐵盒中散落的東西時,他依舊忍不住再次深深震驚了。他原本以為那只鐵盒中是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卻沒想到只是一些在他看來絲毫沒有價值甚至很幼稚的小玩意兒,彩色糖果紙?玻璃彈珠?火柴盒?破舊的發卡?一朵幹癟的花骨朵?那女人就為了這些東西,竟然連命都不要了……該說她愚蠢呢還是愚蠢呢?
可那個瞬間,他是真的被她震驚到了,心中某個地方,忽然就輕輕地動了一下。
“子宸,你怎麽出來這麽久?”傅子宸只覺身體一沉,說話的女生已像條藤蔓似的纏上了他的手臂。他微微偏頭,便看見穿得單薄的女生故意将衣袖掠到手臂上方,一條閃亮的水晶手鏈在她纖細潔白的手腕上微微晃蕩。
“很漂亮是嗎?”女生嬌俏一笑,對着傅子宸的耳朵輕輕呵氣,“你的眼光總是這麽好,今天所有的生日禮物中,我最愛你送的。”
“是嗎?”傅子宸手指緩緩移到她手腕處,輕輕一扭,那只手鏈便落在了他的手心,在女生驚訝的目光中,他手一揚,手鏈便被輕巧地扔到了馬路中央,隔了一小段距離,上好水晶的光芒依舊很亮。
“喂!你幹嘛!”女生震驚地瞪着傅子宸。
他也望着她。
“你快去幫我撿回來呀!等下會被車子壓壞的啦!”女生臉都綠了。
傅子宸忽然“嗤”一聲笑了,撥開女生依舊挽着他的手臂,“我先走了,不再見。”
“傅子宸!你混蛋!”女生氣急敗壞的尖叫聲響在身後,傅子宸牽了牽嘴角,置若罔聞地穿過馬路去對面地下停車場取車,走到剛剛明媚跌倒的地方時,他忍不住停了停,再擡腳時視線忽然瞥見路邊低矮的灌木叢旁有一個白色物什,在飄着白雪的夜色下并不太容易被發現,心念一動,他走過去撿了起來。
坐在車裏,傅子宸并沒有立即發動引擎,而是開了燈,望着手中那個沉甸甸的白色信封,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哪根筋搭錯了,竟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大概是今晚的生日宴實在太無趣了罷。
打開信封,将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全倒在副駕座位上,燈光下是五顏六色的各種手工DIY卡片,他一張張看過去,仿佛時光倒流一般,跟着卡片背面的署名時間,從上個月到四年前的夏天,每月一張的頻率,一共四十九張。卡片上手繪着當時的心情,或一張大大的笑臉,或沉着嘴角,記錄着那一刻的喜怒哀樂。而在表情的下方,每一張卡片上都寫了一句話,或者應該稱之為戀人間的小情話更為恰當——
你離開的第一天,我夢見了你。夢裏你依舊罵我笨。
晚上忽然下雨了,你在哪兒?你那裏有沒有下雨?
你離開的第四個月,我長高了2CM。我很想你。
十五歲的生日願望是:讓我再次見到你。
夢裏你對我說,跟我走。
……
每張卡片的右下角,都署了小小的兩個字:明媚。旁邊畫了一枚橙色小太陽。她的字精致而娟秀,手繪畫卻十足卡通孩子氣。
傅子宸的視線久久盯在那堆卡片上,如果說當看到她不要命地撲搶灑落一地的幼稚玩意兒時,他被震驚到。那麽此刻,這些帶着小女孩心思卻情深意重的卡片與小情話,令他震動。
他從來不知道,也從來未曾體會過,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可以如此情深。
明媚擡眸望着抱着她一步一步上臺階往晚間急診室去的洛河,他微微蹙眉,嘴唇緊抿,像是在生氣一樣。他的心跳聲就響在她耳畔,離她那樣近,讓她原本絕望的一顆心,再次複活。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洛河渾身一僵,腳步忽然頓住,吓得明媚趕緊将手收了回來。她閉上眼睛,哀傷地想,他們之間,隔着四年的漫漫光陰,很多東西,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護士給明媚簡單地處理了臉頰的傷口,她的腳踝因為洛河在車上幫她及時揉搓散氣,擦點跌打藥再揉幾下,便沒什麽大礙了。
出醫院時她已經可以自己慢慢行走,時間不知不覺走到了淩晨兩點多,明媚這下子反倒一點都不困了。兩個人站在街邊,沉默了許久,洛河終是先打破了僵局,将手中那只鐵盒遞給她,“你的東西,你自己收好。”
“洛河……”
“我送你回家吧。”他打斷她,伸手招出租車。
“師傅,到倉米巷八棟。”洛河話音剛落,猛地意識到什麽,偏頭望向明媚,她也正死死望着他。
他首先收回目光,嘆口氣,将視線轉向窗外。
抵達目的地時,洛河讓司機等他一起回轉,然後下了車。站在這幢他曾無比熟悉的樓前,數種情緒一時交織着湧上他的心頭,令他心裏堵得難受。
“明媚。”他終于喊她的名字,“就當你說的那樣吧,我不想與你相認。別問我理由,我不會告訴你,你也不會想知道的。”他頓了頓,說:“你以後不要去島大找我,也不要再去酒吧,那種地方不适合你。我先走了。”
“洛河!”明媚大聲喊他,他卻置若罔聞地上了車。
“洛河!”她追着緩緩啓動的出租車跑,可她的腳踝還隐隐作痛,哪裏追得上。洛河怔怔地望着後視鏡,終于她的身影消失成一塊小黑點。
“小夥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吧?大半夜的還弄到醫院去了。有什麽事情好好說嘛,只要兩個人彼此相愛,沒什麽跨不過去的坎喲。”司機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洛河苦笑着搖頭,如果僅僅只是吵架這麽簡單,那該有多好。可他與明媚之間,隔着的不是争吵,也不是四年光陰的時移事往物是人非,而是比這更難以跨越的一道鴻溝。
洛河以前一直堅信,命運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掌握在自己手裏,可現在,他不得不相信,有時候,命運真的挺愛捉弄人的。
他知道,今晚注定是一個無眠的夜了。
而與他一樣,明媚也是整晚無法入睡,她翻來覆去地想了無數種洛河不想與她相認的可能性,每想到一種,又立即推翻,如此反複。不知不覺,窗外的天空已經慢慢亮了起來。
好在這是寒假第一天,她索性放縱自己蒙頭睡到了中午,然後才起來給自己下了碗雞蛋面,吃完後開始搞大掃除。裏裏外外用消毒液抹一遍,将所有的窗戶打開通風,外面的雪下了一整夜還沒有停,屋頂與樹枝上已覆了一層厚厚的雪,遠遠近近望去,皆是一片銀裝素裹,煞是美麗。
因為腳還有點疼,原本打算一放假便聯系南歌介紹的那份兼職的想法只得暫時擱淺,明媚只好窩在家裏看電視看小說給自己煮三餐打發時間。
艾米莉打來電話時,明媚正在看着一檔綜藝節目哈哈大笑,艾米莉問她什麽時間在哪兒碰頭時,她才猛然想起今晚是潛水組的聚會。
挂掉電話,她匆匆燒水洗了個頭,然後換了衣服往學校趕。程家陽他們是今天下午才考完最後一科,所以約了六點先在學校外面吃晚飯,然後再過去麥卡迪K歌。
下雪天的公交車難等,好不容易來一趟又開得極慢,明媚趕到約定的飯館時,已經遲到了十分鐘,艾米莉正站在門口等她。
“這麽冷,你怎麽不先進去?”
“我一個人都不認識,怎麽進去嘛。”艾米莉抱住明媚的手臂,低頭打量她的腳,“痊愈了嗎?”
“嗯,差不多了,不能跑。”明媚點頭,拉着艾米莉往預訂好的包廂去,其他人都到齊了,明媚疊聲說着對不起,然後向大家介紹艾米莉,又向艾米莉介紹組員,剛介紹到傅子宸,艾米莉便指着他“你你你”了好幾聲,數雙眼睛齊刷刷地望着她,艾米莉尴尬地笑了聲,“嘿嘿嘿,好眼熟。”
傅子宸自然也認出了艾米莉,挑眉一笑,“是見過一次。”
程家陽支着下巴開口:“果然是物以類聚,明媚,你身邊的朋友是不是都是美人呀!”
艾米莉可不管真假,十分受用,偏頭看過去時正對上程家陽打量她的目光。四目相撞,艾米莉只感覺有那麽一瞬間,自己一顆心都給撞沒了,撲通撲通地跳得極快。
“程家陽,我們副組長。”明媚适時幫她介紹,沖她眨眨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沒有騙你吧,夠得上你心中帥哥标準吧!這頓飯吃得值吧!
因為要趕八點鐘的K歌,飯桌上沒有叫酒,男女一律喝飲料。明媚給艾米莉倒橙汁,一邊附在她耳邊說:“酒鬼,待會給你喝個盡興!”沒想到艾米莉卻愣愣的,良久才給反應,“啊,你說什麽?”
明媚起先也沒在意,可到了麥卡迪的包廂後,麥霸艾米莉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去搶話筒,明媚開始還以為她是因為跟潛水組成員第一次見面不太好意思,但唱到一半,她依舊一首歌也沒去點。更神奇的是,有人給她敬酒,她也要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整個人完全跟中了邪似的。
明媚一把将她拖出包廂,站在洗手間裏問她:“你究竟怎麽回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如果是的,你不用勉強陪我的呀。”
艾米莉愣愣地望着明媚,沉默。
“喂!艾米莉!”明媚提高聲音。
艾米莉忽然抱住她,将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明媚的肩頭,她的聲音悶悶地從明媚的肩胛處發出來:“寶貝兒我想我完蛋了。”
“究竟怎麽了?”明媚反手抱住她。
“我,我好像,一見鐘情了!”艾米莉起身,特別認真特別專注地望着明媚。
明媚睜大眼睛,嘴巴也一點點張大,支支吾吾地問:“程……程家陽?”
“嗯。”
“天吶!”明媚忍不住提高聲音,“你來真的嗎?”
“我對自己的心确定了一個晚上了,”艾米莉鄭重點頭,“千真萬确。”
“可是……可是……你才第一次見他,你都不了解他……”明媚有點慌。
“所以叫做一見鐘情。哎呀怎麽辦吶寶貝兒!”艾米莉再次将頭埋進明媚的肩胛。
“可是……聽說程師兄很花心的呀……交往過的女朋友都可以以打計算了,而且沒一個超過一個月的。”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雖然明媚不熱衷,但潛水組的師姐總是愛拉着她說傅子宸與程家陽的八卦,說的最多的,就是他們兩個的桃花債了。傅子宸追女孩子很有一套,但沒什麽耐性,新鮮度一過,揮揮手說拜拜,毫不留情,不知道惹碎了多少少女心。而程家陽不同,他對美女毫無抵抗力,但從來都不主動追求,他過往的女朋友,基本上都是倒貼上來的,他通通來者不拒。一旦确定了關系,前戲做足,送花看電影請吃飯買禮物,溫柔體貼得令你如墜美麗夢境,所以就算最後被抛棄,那些女生也不會找他麻煩,反而躲在被窩裏掉眼淚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總而言之,他們兩個都是拿感情當玩票的主。
“是嗎?”艾米莉沒所謂地笑笑,“條件那麽好,沒有女朋友才奇怪吧。”她仿佛一下子燃起了戰鬥力,握拳,“他一定是還沒有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所以,讓姐姐去俘虜他的心吧!”
明媚還想說什麽,卻被艾米莉打斷,“走啦走啦,我們去喝酒唱歌。”她倒是終于回歸了常态,卻換成明媚不正常了,人在包廂裏坐着,思緒卻早就跑到了九霄雲外,先是自責不該拉着艾米莉過來,接着又想該怎麽辦,怎樣才能讓她不受到傷害。目光瞟向前方小舞臺上程家陽與艾米莉深情款款地正合唱着一首情歌,明媚仿佛看見艾米莉被程家陽狠狠抛棄的悲慘畫面。她在心裏慘叫一聲,跑出了包廂,到洗手間用冷水敷臉,一遍又一遍,确定情緒平靜了一些才走出去。
“嗨。”傅子宸的聲音忽然響起,把明媚吓了一大跳。擡頭,看見他正閑閑倚在洗手間外的走廊上,不像是路過,反而像是特意在等她。
“找我?”明媚指了指自己。
“對。”他眯了眯眼,定定望着她。
“什麽事?”
明媚冷冰冰的語調令傅子宸心裏有點不爽快,“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以我們的關系來看,好像确實如此。”明媚坦白地說道。
“我們的關系……”傅子宸摸摸下巴,忽然伸出手,“好吧,我們和解吧。”
明媚警惕地望着他,同時心裏又有點憤憤。他先是将她送進精神病院,後來她不過是踢了他一腳,他竟然公報私仇差一點令她在海底喪命,雖然他不會真的見死不救,但那種絕望般的後怕感她依舊銘記于心。此刻,他說什麽?好吧,我們和解吧?靠,他可真是輕松啊。
明媚咬了咬嘴唇,轉念一想,他們之間,要真計較起來,倒是她先招惹的他。唉!更何況,像他這種睚眦必報的人,還是不要得罪的好。雖然很沒出息,但,還是和解吧。
傅子宸的手僵在半空中,耐心都快用光了,他又哪裏知道明媚心裏正一番苦戰,正當他打算收回手時,明媚忽然握住他的手,“好,和解。”
“那,現在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了嗎?”傅子宸笑了笑。
明媚想也沒想便答道:“入組的時候登記表上有寫呀。”
“可我想你親口告訴我。”
明媚再笨,這下子也終于聽出話裏的意味來,她微微笑了,“傅師兄,雖然我們和解了,但我并不想告訴你我的電話。”
“為什麽?”
“因為我們不會有很多交集的。”明媚說。
“這麽肯定?”傅子宸挑眉。“理由?”
“真的想聽?”
“等着呢。”
“我覺得你這個人太厲害了,不管從哪方面,我都不會是你的對手,所以,躲得越遠越好。”明媚說完,不等傅子宸開口,她已經繞開他,離開了。
傅子宸過了許久才從訝異中晃過神來,他沒想到她的理由是這個,更沒想到,她會如此坦白。他不是沒見過聰明的女孩子,但像她這般通透的卻是第一個。
他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燈光迷離的走廊轉角處,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出一抹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容來。
“明媚。”他在心裏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雪終于停了。
明媚起了個早,給南歌介紹的那份兼職打電話,響了很久,才終于有人接起,那邊大概還沒睡醒,聲音迷蒙。明媚說了句抱歉,然後才說明來意。對方告訴她一個地址,約了下午一點見面。
明媚發覺那個地址竟然與南歌的家是同一個片區,離得并不遠,她又給南歌打了個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午飯,可惜她此刻正出發去島城下面的一個縣級市做采訪,只得作罷。
天寒地凍的,海灘邊壓根難得見到行人,明媚只得拿着地址循着那個片區的老房子一幢幢對着門牌號找過去,整整找了十五分鐘,才終于抵達。乍看跟南歌家的院子外形并沒什麽區別,只是南歌家的院子裏種滿了各種花草盆栽,而這家,則是一片綠草地,此時雖值隆冬,但這片草地卻依舊綠油油的,草地中央做了一架白色木頭秋千,在微風中輕輕搖擺,襯着後面的紅房子。一眼望過去,像是一幅安靜而生動的極簡主義油畫。
明媚伸手按門鈴,很快便有腳步聲踢踏着而來。鐵門打開的瞬間,門裏門外的兩個人都愣住了,傅子宸首先反應過來,笑了,“你說我們不會有很多交集,我看未必吶。”
明媚看了看門牌號,再低頭望了望手中的地址,又望了望一臉笑意的傅子宸,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夢中。
“別看了,倚海路305號。”
“你認識南歌?”明媚依舊怔怔的。
“唔,青梅竹馬。”傅子宸點頭。
明媚連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她扯開嘴角幹笑兩聲,“傅師兄,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吧。”轉身欲走。
“喂!”傅子宸一把拽住她,有點火光,“我是洪水猛獸還是傳染病人?你有必要這樣子嗎!”
“都不是,我只是,只是,忽然不想找兼職了。再見啊,傅師兄。”明媚試圖掙脫他。
傅子宸拽得更緊了,“鬼信!”
正在這個時候,二樓陽臺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好聽的童音,但一開口,卻把明媚吓得手抖了幾抖。
“爸爸。”
“筱筱,你怎麽出來了?外面冷,快進去。”傅子宸轉身跟小女孩招手,示意她進屋,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爸……爸……”明媚這下子都忘記掙脫了,嘴巴張大得都可以塞進一個蘋果了,“傅……傅師兄,你結婚了啊?還是未婚……先育?私生子……”
傅子宸臉色變了又變,沒好氣地說:“你認為二十一歲的我可以生出一個七歲的女兒嗎!”
明媚想也沒想便回答:“現在的男生都早熟!”
傅子宸簡直想把她直接敲暈,好不容易才忍住。“明媚,我們先進去再說好嗎?外面好冷。”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開衫毛衣,海風一吹,渾身都涼了。
“我……”
“爸爸,這個姐姐是來做我老師的嗎?你快帶她進來啦。”傅筱再次開口。
爸爸……姐姐……明媚嘴角抽了抽。
傅子宸驚訝地望向她,遲疑地問道:“筱筱,你說,讓我帶她進去?”
“嗯!”傅筱鄭重點了點頭。
傅子宸轉身望着明媚,一把将她扯進鐵門,往屋子裏拉,“這下你想拒絕也不能了,筱筱還是第一次不僅沒有哭鬧着将老師趕走,還歡迎你進來。”
“喂!傅子宸!”明媚被他拖着走,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我都說了不做了,你是強盜還是土匪呀,要霸王硬上弓嗎!”
傅子宸忍不住樂了,這話可真暧昧,他回頭沖氣炸了的明媚眨眨眼,“對,我就霸王了。”
“你神經病!”明媚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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