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吃土

當沈刻問出那句“你跟季苒什麽關系”的時候,季意确實吓到了。這才不到半個月,就要掉馬甲了?

不過他畢竟是個擁有三十歲實齡的成年人,瞬間的驚愕後,很快恢複鎮定。隔着漆黑的雕花鐵門,他望着夜色下眉眼深邃的沈刻,故作輕松地說:“我跟季苒當然是同學朋友了。”

沈刻問:“只是這樣?”

“不然呢?”季意凝視着大門外少年的臉,看不清表情,讓他有些心慌。

半晌,沈刻輕輕一笑,宛如雲開霧散:“那就好。”

“……”這是蒙混過關了?

“祛疤膏塗了嗎?”

“啊?”

“手腕也要記得塗。”

因為準備要睡覺了,這時的季意并沒有戴護腕,手腕上傷疤也不知被看去多少。季意不自覺摸了摸左手腕,愣愣點頭:“好。”

沈刻擡手一揮,“明天見。”

“明天見。”季意看着沈刻牽狗走了,這才帶着無比複雜的心情走進別墅。

誠然,沈刻定是懷疑了什麽,但具體是什麽,季意不好斷定,畢竟在他看來,無論是借屍還魂還是重生,在普通人眼裏就是天方夜譚,他以前是絕不會信的,一般人也想不到這種事。直到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才不得不信。

沈刻一看就是根正苗紅長大的孩子,接受的是唯物主義教育,他會信嗎?

亂七八糟想了一堆,困意襲來,季意閉上眼睛之前想,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只要他不承認,誰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況且,總有一天要承認的,他還要跟季苒相認呢。

這一晚季意絕對想不到,他親愛的侄子季苒,在跟一個男生約會。

……

商業街的晚上才是最繁華的時候,高樓大廈,燈紅酒綠,鱗次栉比的店鋪中穿梭着各種人群:上班族,學生,貴婦,情侶,無業游民,包容性極強。

酒吧,KTV,夜總會,此類聲色犬馬的地方出入的人最多,走兩步就能看到一些男女抱頭互啃。

其次便是一些賣燒烤夜宵的店,滋滋的食物香味争先恐後從門縫鑽出來,盡惹路人垂涎。

大多數人的白天太累太忙,晚上難得有個放松的時刻,吃喝玩樂盡情宣洩。

廖句站在街角的咖啡店門口,眉眼低垂,更顯得眼尾狹長上翹,鼻梁高挺,薄薄的唇含着一支香煙,淡青的煙霧在夜晚的五光十色中袅袅升騰、消散。

一身寥落,但他站在那裏,就是一幅風景,吸引着過往的女性為他駐足。

“廖句?”

聽到那熟悉的溫和的嗓音,廖句擡起眼睛,季苒正站在三步外看着自己,目光複雜。

他沒料到季苒會這麽快過來,一時愣住,煙霧呈筆直的一縷上升,煙灰緩緩掉落。随即臉上閃過一絲慌張,摘了還剩半截的煙扔地上,用腳底碾滅,如同做壞事被家長抓包的孩子。

季苒低頭看他的腳。

廖句沒有把腳挪開,嚴嚴實實藏好罪證,盡管已經晚了。

好一陣沉默。

季苒終于擡頭,對上廖句眼睛,廖句卻觸了電似的避開視線,斟酌着開場白。季苒先說了:“你抽煙?”語氣并無責怪,只是純粹的疑問。

他又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啊,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父親忍受不了高利貸的逼迫跳樓自殺的時候,還是母親跟人私奔的時候,抑或家中被高利貸砸得稀巴爛,他被打到鼻青臉腫血流不止,奶奶哭着求着甚至跪下的時候?

沒用的。都沒用的。唯一能解決問題的,就是還錢。

父債子償。

這些都無法宣之于口,別人知道的,只是他家境不太好。究竟不好到怎樣的地步,其實沒多少人關心。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廖句望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少年,他純真、美好,縱然父母早亡,仍被叔叔保護得很好,如同生長于清水中的花朵,而非淤泥中的破銅爛鐵。

也許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廖句每次見到他,都會忍不住想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那不是妄想,那是希望。

“你不喜歡的話,”廖句終于能夠正視季苒的眼睛,仿佛全無壓力般輕輕笑了下,“我戒。”

季苒點點頭,認真地說:“抽煙不好。”

“嗯。”廖句說着上前一步,抓住季苒的手,“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季苒被帶着走,兩個男生手牽手似乎有點怪。廖句的掌心溫厚暖熱,天氣有些熱,肌膚相觸很快便出了汗。季苒試着抽了一下手,卻被握得更緊,生怕他溜走似的。

到了店裏手才被松開,麻辣小龍蝦的香味直往鼻孔裏蹿,讓人不餓也想吃。

季苒坐在廖句對面,戴着一次性手套剝龍蝦,邊說:“我中午吃的也是龍蝦,冰鎮小龍蝦,邱鹿請客吃的。”

廖句動作一頓,“邱鹿?”

過了半晌,季苒才領悟到廖句的深層意思,邱鹿暗戀自己,而自己居然去跟邱鹿吃龍蝦。季苒連忙解釋:“還請了沈刻,三個人一起吃的。”

廖句淡淡哦了聲。

季苒瞥了眼廖句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釘,“你今天……”欲言又止,心裏又難受起來,他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廖句掀起眼皮,定定望着季苒,“季苒,我沒你想的那麽好,但也沒你想的那麽糟。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是我老板,我在她店裏打工,當服務生。她有個弟弟在國外,跟我一樣大,所以平時會對我關照一點。但她有時會想一出是一出,把我打扮成她弟弟,陪她逛街。只是這樣,沒有別的。”

這樣的解釋已經很好,季苒知道,但他還是難受,賭氣道:“幹嘛要讓她打扮你?難看死了。”

“……”

“耳釘摘了。”

廖句乖乖摘下耳釘,丢進垃圾桶。

季苒這才看順眼了,問:“為什麽去打工?”

廖句笑了,眼神溫柔,就像在看小孩子,“我需要錢。很多很多錢。”

“要那麽多錢幹什麽?”季苒想了想,問,“因為你奶奶住院了嗎?”

“這是原因之一。”

“還有其他原因?”

廖句沒再回答,将剝好的蝦肉放季苒面前的碗裏,“吃吧。”

季苒便沒再多問,心裏盤算着怎麽才能幫到廖句。

吃完夜宵,已經十點多了。兩人走出小吃店,季苒想着廖句家離這裏挺遠的,定然是為了方便自己,才會約在這裏,于是說:“挺晚的了,要不今晚你住我家吧?”

廖句比季苒高一點,微微側着頭垂眸看他,過了會兒才問:“方便嗎?”

季苒:“當然。我家還有一間客房,不過從來沒住過人,要收拾一下。”

“嗯。”

見他答應,季苒很高興,笑道:“我告訴你,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怎麽回去住,我怕我叔來找我。”臉上笑着,眼中卻充滿苦澀與悵惘。

頓了頓,他問:“是不是很可笑?我很想他,可是我又怕鬼。”

廖句抿緊唇,最終還是忍不住擡手揉了揉他頭發,說:“不怕。”

……

骨折好了,然而季意恢複“自由之身”後并沒有多高興。

因為他發現自己可能要吃土了,看着手機裏可憐巴巴的零錢,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本市首富的兒子。

——真他媽窮。

想翻翻卧室裏有沒有金戒指、金項鏈、金手表,一無所獲,一貧如洗。除了衣服鞋子是名牌的,奢侈品一概沒有。

衣服鞋子大多還小了,也不知穿了幾年,沒人在意。

季意找來找去,将目光放在了書櫥頂的各種獎杯上,複又洩氣,雖然看着像金的銀的,但肯定是鍍金鍍銀的,不值什麽錢。況且獎杯算是邱鹿的遺物,賣了也太不道德了。

要跟渣爹低頭要錢嗎?

算了,還是吃土吧。

這天中午打飯,季意只要了一個菜,還是素菜,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但是不省着點不行,誰讓他是個沒有經濟來源的學生黨呢。

這時候,他無比地想念自己的“前世”,雖不是大富大貴,但工作上一路坐到高管位置,年薪百萬,從來沒有為缺錢愁過。不想一朝變成首富之子,人生不但沒有開挂變得更好,居然連吃飯都只能打一個菜了。

“邱鹿,你怎麽吃這麽少?”秦嬈看着季意餐盤裏的唯一一道青菜炒香菇。

季意自是不好說自己沒錢了,胡亂搪塞過去:“減肥。”

“你還需要減肥?”

季意笑了笑,這時沈刻打飯坐下,看到季意的午餐亦是一愣,随後無比自然地将自己餐盤裏的炒蝦、糖醋小排、豆角炒肉、西紅柿炒雞蛋勻了一半給他。

沈刻說:“你需要的是增肥。”

季意:“……”

因為沈刻這句話,秦嬈噗嗤笑了,揶揄:“這是要包養的節奏啊。”

包養什麽的自然是玩笑話,季意沒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是純粹的同學友誼。

季苒本來也想伸出友誼之手夾個雞腿給季意,但想到“邱鹿”可能暗戀自己,他就打了退堂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堅決不能給“邱鹿”希望!

然而季意是誰?是季苒他叔,季苒不孝敬他,他就很自覺地自己夾了個雞腿過來,還樂滋滋地說:“謝謝苒苒。”

季苒:“……”有毒吧。

為了逃離“邱鹿”的魔爪,季苒大口大口解決午餐,說聲“我吃飽了”,将餐盤放進手推車的塑料筐裏,去找廖句。

季意數落他:“這孩子,毛毛躁躁的,又沒人跟他搶……”

秦嬈感到好笑:“你說話怎麽跟小大人似的。”

紮心了,現在的季意可不就是小大人,變小了的大人,無比貼切。

季意感嘆:“真想快點成年啊。”

秦嬈問:“為什麽?”

郝志嘿嘿奸笑:“成年就可以談對象,然後這樣那樣了吧。”

秦嬈打了郝志一下:“耍流氓!不要臉!”

兩人調笑互鬧,季意與沈刻的心思不約而同地因“這樣那樣”一詞而飛到了多少天前的晚上,就是那個沈刻被迫成為季意“奸夫”的晚上——季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把沈刻調戲了?

季意有些心虛地看向沈刻,沈刻剛好轉過頭,四目相對。

“……”季意連忙低頭扒飯。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