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黎擇晰,他怎麽會在這兒?

黎卿被對方這甜膩做作的笑容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不由看向了一旁的厲淮深。

男人眉梢不可察地蹙起,沉着聲色,直截了當地發問,“黎擇晰,你怎麽在這兒?”

威爾遜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他見厲淮深的語氣不對,連忙笑着圓場,“少爺,是老先生吩咐的。說黎氏夫婦從小照顧你,對我們厲氏來說有恩。”

“這回,他原本想要借着壽宴的名義,将黎家人迎到本州好好招待。”

黎卿聽見這話,轉問,“這麽說,爸媽也來了?”

“沒來。”黎擇晰對上他的目光,面上假裝的笑意不減,“前幾天爸媽結婚周年,早已經預定好了旅游的行程。所以,他們才讓我獨自過來給厲老先生賀壽。”

“我剛帶着黎小少爺去主宅見了老先生。”威爾遜跟着點頭,“見不到黎總和黎夫人,老先生還有些遺憾呢。”

黎擇晰側過身,禮貌應話,“一定有機會的,來日方長。”

厲淮深最不喜歡對方這虛頭巴腦的模樣,打斷道,“既然如此,我也帶小卿去主宅見見老爺子。”

威爾遜聽見這話,面上露出一絲為難,“少爺,等等!”

“怎麽了?”厲淮深問。

威爾遜看了一眼神色從容的黎卿,帶着歉意地笑了笑,上次是我弄錯了,把你誤認成了少爺的另一半,請你不要往心上去。”

威爾遜很少有做錯事的時候,此刻有些腆着老臉,“我也是才知道,黎卿先生是黎家名義上的二少爺。”

黎卿聽出這話裏的遲疑,勾唇,“威爾遜管家,你有什麽話,直說就好。”

“老先生立下過規矩,主宅不能進不相關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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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遜壓低聲線,瞥了一眼帶着笑的黎擇晰,“他願意見黎小少爺,也是看重淮深少爺的緣故。”

這話雖然沒說透,可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黎氏照看厲淮深近三十年,所以厲老先生願意給黎氏夫婦一個面子,讓黎氏親血脈的黎擇晰進主宅拜訪。

可黎卿只是黎氏弄錯的‘假少爺’,又和厲氏非親非故的,是沒有資格進入主宅的。

黎擇晰眸底閃過一絲暢快的笑意,卻沒發作到臉上——

要不怎麽說,真少爺就是有真少爺的資格。假少爺再逞威風,在這些真正的豪門貴族面前,也始終是個贗品!

“不能進?”厲淮深聽見這話,臉色驀然沉了下來,“連我都沒資格帶人拜訪?”

威爾遜瞧見這一變化,心裏頓時一激靈——別的先不說,就這淮深少爺動起脾氣來的氣勢,還真有點老先生當年的風範。

怪不得,即便是個從小養在家外的孩子,老先生也一心想把對方攏回厲氏。

“少爺,我當然不是阻止你呀。”威爾遜不得不強撐着笑意,改口說道,“老先生等等就過來了。要不,你帶着兩位黎家少爺,先去宴廳裏聊聊?”

他看向‘好相處’的黎擇晰,轉移話題,“看黎小少爺這激動模樣,想必你們兄弟三人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他能了解到的黎氏消息,頂多是幾個月前的‘真假少爺’。對于黎卿和黎擇晰之間的‘暗流湧動’,一概是不知情的。

“我讓人給你們單獨準備一間屋子聊天?”威爾遜小心翼翼地提議,自家這位少爺的性子,他突然有些摸不準了。

看着是個客套好相處的,怎麽沉着臉色也這麽吓人。

“不勞管家麻煩了,我們自己進去就好。”黎卿勾唇,溫和而禮貌地回應。

黎擇晰天生就長着一張能騙人的臉,他不怪威爾遜的偏向對待。

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厲老先生的壽誕,威爾遜在前者面前又是說得上話的。他不想厲淮深為了自己的這點小事,傷了一直以來顧全的‘和氣’。

黎卿不着痕跡地點了點厲淮深的指尖,後者眼睑微微下落,緩聲應上一句,“威爾遜,你去忙吧。”

威爾遜看見他的态度,默不作聲地松了口氣,“是。”

等到威爾遜走後,黎卿這才收回笑意,冷漠地看向黎擇晰,“人家老先生的壽宴,你最好顧及着爸媽的面子,別想着暗中惹事。”

“要不然,我可不會像之前幾次那樣好說話。”

黎擇晰勾手招來侍者,取了杯香槟晃了晃,眼色是一派無辜,“二哥,你在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惹事了?”

他抿了口酒,笑得更友善了,“我作為黎家的少爺,肯定要顧全自家的面子啊。”

一直吃瓜看戲的亞瑟輕笑出聲。

黎卿等人不約而同地将視線轉了過去,“怎麽了?”

“沒什麽。”亞瑟聳了聳肩膀,直言不諱,“只不過,你和這位小先生同樣姓黎,但黎卿你的為人就可愛多了。”

黎擇晰唇側笑意微凝,顯然沒想到亞瑟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會突然用言語暗中數落他。

“亞瑟,謝謝你的誇獎。”

黎卿偏了偏頭,心情突然就變好了不少。亞瑟向來心氣高,要是摸不着他的性子,還真得被他的‘爽快’給刺傷。

“不客氣,我就不參與你們這些豪門貴族的‘家事’了。”

亞瑟環視一圈,很快就被一處雕刻的壁畫吸引了過去,落下一句,“厲總,黎卿,我随意看看,不會給你們惹事的。”

厲淮深颔首,由着對方去。他将注意力重新移回到了青年身上,眸色暖了不少,“進去吃點東西。”

“好。”

黎卿點頭,跟随着男人進入宴廳內。

黎擇晰見自己被兩人完全無視,猛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冰涼的液體這才平複了心緒。

他之所以能參加厲老先生的宴會,完全得靠了厲淮深和黎氏夫婦的緣故。

今天後者沒能來,他就只能使勁挂靠着厲淮深,免得‘落單’被人诟病。

畢竟,他在厲老先生面前,可是描繪了好一副‘兄弟情深’的美好景象,絕對不能被人看出端倪來。

黎擇晰想到這兒,站定的步子又朝着兩人靠了過去。

厲淮深招來侍者,特地給黎卿端了杯沒什麽度數的果酒。後者掃了兩眼,有些嫌棄地不肯接,“……這是小孩子口味,我才不要。”

說着,就要去拿另外的紅酒。

厲淮深眼疾手快地止住他的動作,低聲解釋,“發/情/期剛過,不能喝度數高的。”

黎卿抿唇,還是有些不樂意。

“看來你是連酒都不想喝?”厲淮深沒被他的表情騙過去,“……那好,我讓人給你倒熱牛奶。”

“誰說我要喝牛奶了!”黎卿趕忙接過他手中的果酒,沒好氣地嘟囔,“你是我誰啊,管得真嚴。”

說完,就飲了一口。

酸甜的桃味在嘴裏爆開,竟意外地不覺得寡淡反感。

黎卿眸色微亮,不作聲地又抿了一口。

嗯,還是好喝。

厲淮深看見他的小表情,眼尾流露出些許笑意,也不揭穿。

還沒等兩人續上話,邊上就響起一道男聲,“呦,這不是黎卿先生嗎?又見面了。”

黎卿辨別出來人的聲線,眉心稍稍一蹙,回過身去。

迪烈穿着身藏青色的西裝,金棕色的卷發一半放下、一半紮起,襯得本就混血的五官又邪氣了幾分。

“迪烈。”黎卿喊了一聲,因為性/趴的緣故,他對眼前這人總是存着幾分警惕。

“怎麽喊得這麽生疏?”迪烈伸手,指尖似有若無地劃過脖上未愈合的血痕,“我前兩天可是差點死在你手上呢,黎卿。”

黎擇晰站在後方的酒桌邊上,默不作聲地盯着這一切——黎卿才來A國幾天?就又惹上新人物了。

厲淮深眉宇間顯出淩厲,出聲警告,“迪烈,今天可別擾了老爺子的興致。”

“大哥,我還沒都沒做呢,你是不是護人心切過頭了?”迪烈揚唇反駁,視線不由朝青年的頸後看去。

和他預想的一樣,後頸腺體外側還剩着一抹淡淡的咬痕。

更別說,青年的身上還殘留的信息素味道,了然一笑,“看樣子,你們是滾過床單了呀?”

迪烈的問話算不上響亮,可偏偏都落入了黎擇晰的耳中。後者驟然握緊酒杯,平靜看戲的神色有了一瞬的扭曲。

什麽?

黎卿和厲淮深什麽時候變成那種關系的?!

“迪烈先生,在公衆場合說話可得有個分寸。我和淮深的關系,犯不着你來猜測吧?”

黎卿向來不喜歡把自己的私事搬上臺面,冷笑着反駁。

“反倒是你,應該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像麥克斯一樣,成了網絡上任人調戲的詞彙吧?”

迪烈眸色一變,随即無所謂地笑開了,“黎卿,你可真夠伶牙俐齒的,只當一位設計師屈才了。”

“屈不屈才,就不勞迪烈先生費心了。”黎卿回答。

話音剛落,宴廳門就被人推開了,全場人的視線都移了過去——

威爾遜從旁協助,引着一對老夫婦走了進來。

老爺子穿着一身暗灰色的西裝,筆挺地靠在輪椅上,雙腿上遮着塊厚實的毛毯。另外一位老婦人站在輪椅邊上,身上的穿着同樣華貴。

“厲老先生,厲老夫人。”衆人紛紛恭敬招呼。

厲老先生眉眼間滿是肅穆,面對衆人的熱絡也只是微微颔首,“嗯,讓侍者上席位吧。”

“是。”威爾遜彎腰應答,招手向侍者長示意。

厲氏一直遵循着華國的老傳統,壽宴采用的自然也是正規的酒宴模式。

早已訓練有素的侍者們開始撤下酒杯塔,将老式的八仙桌運了上來。

威爾遜接過輪椅扶手,将厲老先生往邊上推去。迪烈端正自己的态度,主動走上前去,“爺爺,奶奶。”

厲淮深和黎卿對視一眼,也跟着上前,“老爺子,老夫人。”

老夫人看見晚輩,面上顯出柔柔的歡喜,“欸,都來啦?”

她端視了一眼黎卿,猜測道,“這位就是黎家的二少爺吧?模樣長得真好。”

“多謝厲老夫人誇獎,晚輩在這裏祝您和厲老先生身體健康、平安順遂。”黎卿露出乖巧的笑容,眉眼溫和,惹得老夫人又是一陣喜歡。

厲老先生應了一聲,忽地眼尖地發現了迪烈脖頸上的血痕,眉峰瞬時隆起,“阿烈,你這脖子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原本和諧的氣氛頓時沉了下來,黎卿心弦緊跟着一凝。

原以為迪烈會曾經奏上一本,讓他吃不了兜着走,沒想到對方只是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随口道,“我喝醉酒了,不小心弄傷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看過了嗎?要不要我……”厲老夫人關切聲剛落,就被厲老先生給打斷的,“就你婦人之仁心軟!從他口中迸出來的鬼話,你能信?”

“已經二十七八了,也不找個正事做做,你爸怎麽生出你這麽一個廢物!”

厲老先生中氣十足,周圍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迪烈毫不在意周圍的目光,保持着唇側的笑意點頭、再點頭,“爺爺說得對,我會記在心上的。”

厲老先生見他這副模樣,擺了擺手,“算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迪烈見他氣消,這才湊近說道,“爺爺,牧叔身體不适沒能來,他的賀禮已經托我給你帶來了,還是你最喜歡的……”

“免了,遲點你把東西給我拿回去。告訴他,厲仁已經死了,我們厲家也不會認他這個人!”厲老先生不悅地制止,“他和你跟沒什麽關系,你也不必一口一口‘牧叔’的喊他!”

迪烈眼中的笑意瞬時褪去,沉默着沒有搭腔。

黎卿感覺到這其中的微妙,看了身側的厲淮深一眼,後者沖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老先生,宴桌已經擺好了,冷菜也已經上齊了,就等你和老夫人入座再上熱菜呢。”威爾遜适時出聲,打破了這場僵持,“入座吧?”

厲老夫人點點頭,轉移話題,“阿睿他們一家子呢,還沒來嗎?”

“二先生他們已經到宅子門口了,馬上就到。”

“行了,淮深、迪烈,你們兄弟兩人跟着我坐主桌。”

厲老先生下了命令,轉而又面無波瀾地看向黎卿等人,“兩位黎家少爺請坐旁邊的賓客桌。”

黎卿點頭,黎擇晰也不再這種場合亂來,點頭,“多謝厲老先生。”

所有賓客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厲老先生坐在主桌的主位上,靜看着宴廳門,情緒略微有些沉。衆人們感受到了這點,連同大氣也不敢透一聲。

終于,有三人快步走入宴廳,“爸、媽,我們一家子來遲了,還請你們不要怪罪。”

厲淮深眸色微晃,錯開視線。

來人是厲老先生的長子、也是他血緣上的親生父親——厲睿。

跟在厲睿身後的,一個是他的妻子莎梨,另一位是他的女兒厲媛。

黎卿默不作聲地打量着一家三口,眼帶探究。

說實話,厲淮深的長相随了厲睿七八分,特別是眉眼,父子兩人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前者比後者多出了幾分冷邃感。

至于厲睿的妻子莉莎,是傳統的A國人長相。

他們的女兒厲媛,帶了點混血的長相,五官明豔且張揚,想來是位不缺愛慕者的千金。

“行了,知道你們一家子不把我放在心上。”厲老先生數落了一句,揚了揚下颚,“給你們一家留了位置,坐下吧。”

“是。”厲睿應話,用餘光掃了一眼厲淮深。他剛準備上前入座,哪知就被妻子一把拉住,“等一下!”

厲睿看出端倪,呵了一句,“還沒鬧夠嗎?消停點入座吧。”

“我消停?我看是你們厲家不讓我消停!”莉莎的喊話不輕,甚至還帶上了幾分怒意。

厲老先生蹙眉,不滿,“莉莎,你這是做什麽?”

“老爺子,我倒想問問你這是做什麽?”

莉莎指向一旁的厲淮深,紅着眼眶質問道,“我的兒子,你的長孫才死了多久?你就讓這個厲淮深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一時間,各種八卦猜忌都生了出來。

厲睿原本有個兒子,早年間因為意外去世,他的夫人莉莎為此‘瘋’了許久,一直不肯相信兒子逝世的真相。

什麽叫做厲淮深取代了位置?難不成,前者是厲睿先生的私生子?

黎卿看出莉莎的‘來者不善’,有些擔心地注視着厲淮深——對方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視線微微下垂,一如既往的沒有多餘的表情。

莉莎被厲淮深的反應給徹底激怒,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然砸向了對方的額頭。

——哐當!

聲音激起一陣驚呼。

“你就是個外來的野種,沒資格坐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大哥:被罵了,需要親親來親親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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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着ky哦,家族恩怨我會說清楚的~本章評論随機抽取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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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鵷雛*1的地雷,Meatball*10、清淺*10的營養液,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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