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作為黎氏少爺，原主每一年的生日都會被弄得格外熱鬧。

自從黎卿取代原主後，早已經習慣了黎氏夫婦這樣‘愛花錢’的關愛。生日宴當天，他換上一身早已定制好的西裝，準點步入宴會正廳，目光頓時交集而來。

“黎二少爺！”

“二少爺來啦！”

“黎二少爺，生日快樂！”

黎卿面帶微笑，掃過一陣陣已經算得上熟悉的豪門面孔，坦然接受着這些真心摻着假意的祝福。

現在一口一個‘黎二少爺’的人，一年後又會對黎擇晰點頭示好。豪門之間的交際，無非是權勢間的客套。想要以真心換真心，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黎卿。”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溫和聲線。

黎卿第一時間分辨出來人，回過身去，“敘白。”

韓敘白依舊穿着一身白色西裝，領口的深紅色領結成了跳色點綴，在他向來溫雅的氣場上多添了一絲靈活。

韓予恩跟在他的身後，精致的妝容依舊擋不住她眼底的不滿。

黎卿假意沒看見對方的情緒，原主的年紀雖然和韓予恩相仿，可他的心智比這些少爺小姐都要成熟些，沒必要為了之前的插曲和一個女孩子斤斤計較。

“黎卿，生日快樂。”韓敘白自然而然地靠近青年。

“謝謝，鋼琴大師一來，我這生日宴都多點藝術氣息了。”黎卿揶揄好友，端起一杯酒遞了過去，“喝點？”

“好，今天你是主角，都聽你的。”

兩人相視一笑，碰杯飲酒。

韓予恩看見這幕，眸底又鑽出一抹酸意。

自從她使小性子潑了熱茶後，韓敘白對她的疼愛就徹底冷了下來。她軟磨硬泡了好久，再加上韓氏夫婦從旁勸說，後者才肯重新理她。

這一次的生日宴，她為了讨韓敘白的喜愛和關注，故意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她知道錯了，要借機給黎卿好好道歉。

對方以為她真心悔改，這才在今日帶上了她。

但只有韓敘恩知道，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

道什麽歉？

黎卿有什麽資格讓她道歉！

哥哥每次和黎卿見面，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她不喜歡，也不允許！

幸好她今天想理由跟了過來，要不然哥哥還不一定會被黎卿怎麽迷惑呢！

還沒等韓予恩湊上前去開口，厲淮深就從廳外走了過來，“卿卿。”

黎卿瞥見戀人的身影，眸中的光彩不自覺地溢了出來，“你忙完公司的事情了？”

“你的生日，總該來的。”厲淮深不着痕跡地圈了圈他的腰，垂眸看向他手裏的葡萄酒，“喝前先吃點東西墊肚子，免得傷胃。”

“媽早就囑咐我了，在家裏就吃過了。”黎卿哼聲，“你怎麽變得和媽一樣啰嗦。”

厲淮深唇側閃過一絲笑意，由着他‘吐槽’。

韓敘白看見兩人一來一回的交談，微妙感從心裏鑽了出來。

周圍的賓客看見這三人，忍不住低聲議論道。

“奇了怪了，這韓先生和黎二少爺認識？平時他不最讨厭來這種場合嗎？”

“別說了他，你就看看厲總。往年黎二少爺的生日，也沒見他露面，今天倒是哥倆好？”

“真是搞不懂了。”

“我聽說，黎夫人想要給黎二少爺物色對象呢。韓先生今天來這兒，會不會就是……”

韓敘白聽見這突如其來的‘八卦’，不但沒有半點不自然，反而還有些莫名的悅意。

不過，這厲淮深的眼色，就不太好看了。

黎卿越聽越不對勁，朝着聲源望去，笑着打斷，“諸位，酒夠喝嗎？”

“夠了夠了。”

“黎二少爺你請便。”

那兩位賓客聽懂他的言下之意，趕緊閉上嘴巴。

“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虛話。”黎卿抿了一口紅酒，眼神在厲淮深和韓敘白之間游離，“我可沒聽媽說過，要給我物色什麽對象。”

說完，還暗戳戳地遞給厲淮深一道眼神。後者順利接收，眼色才亮了些。

“二少爺，有你的禮物。”管家陳伯托着一個禮盒走了過來，“送東西的人說，是他們家的少爺特意從國外寄回來，給你的禮物。”

“哪家少爺？”

“蘇家少爺。”管家将東西遞了過去，“二少爺，要不你打開看看？有點沉。”

“蘇漾？”黎卿想起許久未見的蘇漾，愉悅勾唇，“難為他在國外訓練辛苦，還能記得我生日。”

黎卿将禮盒打開，垂眸望去——

一個沉甸甸的獎杯裝在裏面，上面刻着清晰明了的一串字：第十八屆baaj大賽，冠軍，蘇漾。

黎卿撿起一旁的賀卡，引入眼簾的是蘇漾那潦草的字體：給我最喜歡的黎卿，你的漾神在國外訓練回不來，只能托人給你帶禮物。

答應過你的baaj獎杯，請查收！要記好說定了，明年夏末還要來看我奪冠！

韓敘白和厲淮深都瞄到了卡片上的句子，神色各異。

前者推了推眼鏡，率先出口，“這麽多年了，字還是沒長進，我看他不适合做車神，倒适合當醫生。”

“把獎杯當成生日禮物，蘇先生果然是小孩子做派。”厲淮深平靜開口。

韓敘白對上他的雙眸，贊同點頭。

管家不懂他們年輕人的語言游戲，還是笑眯眯地問，“少爺，這禮物你是想要放哪兒？”

每年黎卿的生日，都能收到各位豪門少爺小姐送來的禮物。

黎宅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的庫房是用來安置的，只不過這個冠軍獎杯太過特殊，管家不敢随意放置。

“先帶回家吧，晚點我再看看。”黎卿跳過這個話題。

“好。”

“黎卿，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韓敘白開口，趁機将話題攬了過來。

“什麽禮物？”黎卿望了過去，十分期待。

“等我一下。”韓敘白查收了青年的期待，勾了勾唇。他轉身走到廳外，從自家用人的手中拿過一個白色禮盒，快步走了回來，“打開看看？”

黎卿打開一看，才發現裏面裝着一疊陳舊的紙卷，細翻時，才發現都是一些著名鋼琴曲的手稿。

“哥！這不是你珍藏的樂譜手稿嗎？怎麽就這麽随便送給黎卿了？！”韓予恩脫口而出，越發覺得不甘心。

要知道，這裏面裝着的，都是韓敘白這些年費心千辛萬苦才得到的樂譜，在許多鋼琴家的眼裏是無價的！前者悉心收藏，平日都不舍得多翻看幾眼，生怕弄壞脆弱的紙張。

結果現在，他居然全部送給了黎卿？

“韓予恩，你閉嘴！”韓敘白低聲呵斥了一句，轉而又對黎卿說道，“黎卿，我認你是我音樂上的知音，這東西送給你，我很舍得。”

黎卿略微思索了幾秒，應下，“謝謝，我會好好保管的。”

這份禮物的确貴重，但的确也送到了黎卿的心坎上。不過，音樂是需要分享的，他不會自私地占為己有。

等找個合适的時間，再轉贈回給韓敘白。

韓予恩又氣又嫉妒，“黎卿！你還真好意思拿……”

“韓小姐，這禮物是你兄長送出來的，輪不着你在這兒批判。”厲淮深拿過青年手中的禮盒蓋，将禮物合了回去。

也好，趁機斷了韓敘白借禮物和青年交談的心。

原本是好端端的贈禮環節，結果反倒弄得有些僵持。韓敘白蹙眉，同樣覺得韓予恩的言行失了分寸，“你要是覺得這裏待着不舒服，就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韓予恩聽出他冷下來的語氣，眼眶隐隐有些發紅。

“二少爺，你先上臺致辭吧？賓客們也都來得差不多了。”管家收好禮物，适時緩和氣氛。

“也好。”黎卿颔首，習慣性地将酒遞給一旁的厲淮深，“等我一下。”

厲淮深點頭，對于青年自然而然的親近很滿意。

韓敘白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梢，總有種說不出的煩躁。他瞥了韓予恩一眼，下了‘逐客令’，“別跟着我。”

“……哥。”韓予恩委屈極了。

她看着韓敘白近了偏廳的洗手間，邃又将目光移回到了臺上——黎卿正從容地發表着宴席的開場詞，所有賓客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韓予恩攥緊裙子，眼中的恨意慢慢爬了上來。

不出一分鐘，掌聲雷動。

韓予恩不屑哼了一聲，轉身邁步離開，沒想到，竟意外地撞到了身後人。對方一時不備，杯中的酒液侵上她的衣服。

“對不起。”

韓予恩正愁滿腔怒火無處發洩，被這意外一激，嬌蠻性子立刻湧了出來。

“你幹什麽？！”

“——啪！”

一巴掌掀到了對方的臉上，聲響立刻引起了周邊一堆人的騷動。

“洛洛，你沒事吧？”丁家少爺見自己同行的好友受到欺負，當即問責了回去，“韓小姐，你這脾氣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明明是你轉身不看路，才撞到了盛洛！他都已經第一時間和你道歉了！”

“道歉？你知道我這條裙子值多少錢嗎？”韓予恩擰眉，将對方兩人仔細打量了一番，“原來是暴發戶的丁家少爺，你這位朋友我怎麽不認識？”

“這黎二少爺的生日宴，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來了嗎？”

“你說什麽？”丁少爺面色很不好看。

盛洛聽見這番輕視的話語，第一時間按住好友的性子。他無視了自己西裝上的酒漬，真誠地和韓予恩說道，“韓小姐，剛剛是我不小心唐突了，我向你道歉。”

“洛洛！你向她道什麽歉啊！”丁少爺氣不過。

盛洛勾唇，下一秒，眼色就覺得果敢堅決了起來，“我不是悉城本市的人，韓小姐不認識我也正常。但你剛剛的言行舉止，實在有違一位千金小姐的禮儀涵養。”

“所以，也請你向我道歉。”

韓予恩沒想到對方話鋒一轉，居然還能反過來要求她，氣得嗤笑，“讓我向你道歉？你是誰啊？哪裏來的資格？”

“韓小姐，你說我丁家是暴發戶，我也就忍了！但洛洛也是被家裏人捧在掌心的少爺，不是你能随便對待！盛家……”

盛洛止住好友的話，直道，“人人生而平等，做錯事情就該道歉，這點嘗試，應該和家境無關。”

“說得好。”黎卿從人群開外走了進來，他看着算得上生面孔的盛洛，禮貌點頭示意。

“黎二少爺，你好，很抱歉打擾了你的生日宴。”盛洛回應。

“不是你打擾的，我也不需要你道歉。”黎卿笑笑，轉瞬就将淩厲的目光對準了韓予恩，“韓小姐，在我黎某的生日宴上随随便便出手打人，你是不是任性過度了？”

話音剛落，韓敘白就走了回來，“黎卿，怎麽了？”

“敘白，你來得正好……”黎卿将剛剛的事情經過簡單解釋，末了才搖了搖頭，“我替前來慶生的賓客要個道歉，不算過分吧？”

韓敘白溫雅的臉色褪去，藏在鏡片下的雙眸閃過細微的厭惡。

他沒想到，自己這才離開多久，韓予恩就又惹出了事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韓予恩和他記憶中乖巧懂事的妹妹相差得越來越遠。

“哥，不是黎卿說的這樣的……”韓予恩忽地就慌了。

任憑在其他人面前，她有多麽嬌蠻任性，但在韓敘白的跟前，她依舊是小心翼翼、想要得到對方喜歡的小女孩。

“那麽多人都看着！他們幫着黎卿來誣陷你嗎？”韓敘白冷睨反問。

“……”

韓予恩語塞，沒有任何辯駁的借口。她環視一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替她說話？

“韓予恩，馬上給我道歉。”韓予白下了命令。好不容易才重新有了點溫度的雙眼裏，又被失望和冷漠占據。

韓予恩察覺到這點，咬唇不語。

“道歉！”韓敘白又是一句。

韓予恩面色漲紅，終是忍不住心裏的煎熬和慌張，朝盛洛和黎卿道歉，“……對、對不起，我錯了。”

黎卿對于這聲言不由衷的道歉，沒有多少波瀾，只是将決定權交給一側的盛洛，“盛小少爺？”

“既然韓小姐道歉了，這事就當翻篇了吧，的确也是我的疏忽，沒有及時避開韓小姐。”盛洛開口。

臉上的紅痕仍在隐隐作痛，只是他也不想過度和韓予恩糾纏。

“黎卿，等下回有時間，我再給你好好道歉。”韓敘白是個清高要面子的人，今天前來赴宴，結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韓予恩給攪黃。

此刻的他，是沒心情再待下去了。

黎卿理解好友的脾性，點頭道，“好，有時間再約。”

韓敘白不再理會一旁的韓予恩，快速朝廳外走去。後者狼狽地抹掉眼淚，小跑地跟了上去。

她不能讓哥哥丢下自己！不能！

…

“洛洛，你這衣服也弄髒了！還有你的臉，沒事吧？那韓小姐下手可真狠。”丁少爺還在忿忿不平，“這要是在盛家，誰敢這麽對你啊！”

“盛洛？”黎卿将注意力集中過去，挑眉發問，“你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叫盛揚？”

“是，黎二少爺認識我兄長？”盛洛聽見家人的名字，眼色驀然一亮。

黎卿掩唇，随口解釋，“之前聽過盛總的威名。”

‘當初’黎卿在黎擇晰的刻意示威下，不得不在宴會上大秀鋼琴技藝，而那個宴會的主辦人就是盛揚。

他還記得，盛揚和厲淮深是大學同學，兩人的關系不錯。

“我記得，盛家一直定居在鄰省？”黎卿又問。

“是，我趁着假期來找丁凱玩玩，聽說今天是黎二少爺的生日宴，所以就厚着臉皮讓他帶我過來看看，沒想到反而給你這位主角惹麻煩了。”

“都說了，算不上麻煩。”黎卿瞥見盛洛西裝上的酒漬，“陳伯，家裏是不是給我帶了備用的衣服？”

“是，都放在休息室。”陳伯回答。

“盛小少爺，我瞧着我們兩人的身形差不多，我先帶你去休息室把衣服換下吧？”黎卿給出提議。

這宴會才開始沒多久，總不好叫盛洛穿着髒衣服繼續。黎卿身為宴會的主人翁，總該幫個忙。

“好，有勞黎二少爺了。”盛洛也不扭捏推脫。

黎卿淺笑點頭，轉而看向管家，“淮深呢？”

管家見他直呼其名，一愣，随即回答道，“大少爺去偏廳接電話了，好像是公司那邊有事情。”

“行，我知道了。陳伯，賓客這邊你先看着點，我去去就回來。”

“欸！請少爺放心。”

……

黎卿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盛洛正在隔間換衣物。突然間，口袋裏的手機傳來一聲震動，是一位名為‘y’的人發來的消息。

黎卿眼色微凝，立刻翻出通訊頁面。

y:李先生，在嗎？

昨天和黎擇晰偶遇後，黎卿便在私底下找到了一名私家偵探，要求對方幫忙調查。他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用化用了‘李’的姓氏。

——在，查到了？

黎卿快速回複。

——還需要一點時間整理，不過我剛剛找到了一張舊照，想先給你看看，應該就是你要找的、楚擇晰的那位母親。

下一秒，一張老照片就傳了過來。

照片上，是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女人。而她的懷中抱着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底下寫着一行小字：陽光幼兒園親子活動留念，楚擇晰和他的媽媽。

黎卿眼色微凝。

換衣裏間的開門聲響了起來，黎卿快速回複了私家偵探一句，又将照片保存到自己的手機上。

“黎二少爺。”盛洛走了出來，“謝謝你的衣服。”

黎卿起身看了看，笑道，“很合身。”

盛洛動了動領結，大方回答，“改日一定給二少爺還上一件新的。”

“一件衣服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這家牌子的定制西裝可不便宜，我不喜歡欠人情。”盛洛堅持自己的想法。

黎卿點點頭，沒再推拒。

說實話，他很喜歡盛洛為人處世的态度，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但又不是執拗地沒有分寸。要不是兩家相離甚遠，說不定他能和對方成為關系很不錯的朋友。

“走吧。”黎卿收回思緒。

還沒等他邁出步子，手機便不小心地從手中滑掉在了地上。

盛洛下意識地彎腰去撿，瞥見手機屏幕上未關上的老照片，目光瞬間一怔，“這是……”

“怎麽了？”黎卿拿回手機的動作慢了一拍，猜測着試探，“盛小少爺見過這照片？”

盛洛蹙眉，不明白黎卿手機裏怎麽會有這張照片。但面對青年的提問，他還是如實回答道，“這照片上的女人，是我小姨。”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名單，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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