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長島冰茶

周遭像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光線穿透稀薄的空氣從他身後劈落, 他清俊的眉眼埋在陰影裏,難以言明的情緒覆蓋了周身。

許昭意睫毛微微一顫, 慢慢地挪開了視線,還算平靜地開口, “你能不能認真點, 別……”

別看我, 只看題。

“嗯?”梁靖川懶洋洋地擡了擡視線, 嗓音低緩勾耳,“怎麽了?”

要命。

許昭意捏筆的手微頓,狀似不在意地撇開了視線, 心尖跟着顫了顫。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她想起黑暗的角落裏, 仰首擦過他唇角的瞬間。

也是這樣, 呼吸絞纏。

一旁的趙觀良沉浸在悲痛中,半晌沒聽到動靜,才擡頭詫異地看了眼,“欸, 你臉怎麽那麽紅?”

許昭意薄唇微動。

還沒想好說得過去的措辭,梁靖川垂了垂視線, 懶懶散散地朝後靠去,微微一哂。

“熱得。”

許昭意毫不客氣地在桌底踹了下他, 無聲地剜了他一眼。

“熱得?現在才三月底, 很熱嗎?”趙觀良莫名其妙地逡巡了一圈, “好像也沒開空調啊……”

“你再把這道題做一遍,我去點杯飲料。”許昭意忽地截斷了他的話頭,撂下手中的筆,起了身。

“掃個碼就能下-單,不用跑一趟,”趙觀良扭過頭來,莫名其妙,“不是,她怎麽跑得那麽快?”

能感覺到許昭意身形明顯的僵了,梁靖川唇角翹了翹,薄唇再次掉落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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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得。”

許昭意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腳下像生了風,片刻都不想在此地停留。

“跑慢點,”梁靖川看着她的背影,骨節分明的手将手機調轉了個方向,語調一貫的散漫,“幫我帶杯伏爾加河。”

許昭意回眸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問道,“伏什麽?”

“伏爾加河。”梁靖川耐心地重複了遍。

“什麽河?”她眨了眨眼。

“伏爾加河。”他耐着性子。

“伏什麽河?”她繼續茫然。

“許昭意。”梁靖川擡了擡視線,微微眯了下眼。

許昭意面上堆了标準的假笑,轉身朝櫃臺走去,“聽到沒,給他來杯伏地魔。”

新開的小店白天客人寥寥,足夠冷清而安靜。店員正趴在櫃臺追劇,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竟然真順着她的話走。

“我們好像沒有這種,有配方嗎?”她下意識地想要搜索,“可以現場為您調。”

“哦,我也不會,”許昭意不太在意地彎了彎唇,“要不你拿瓶殺蟲劑,兌上兩片耗子藥吧。”

“啊?”店員茫然地擡眸。

“開個玩笑,”許昭意面不改色地點了點菜單,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長島冰茶、芒果班戟,還有一杯伏爾加河。”

吃瓜群衆趙觀良一直忍着沒出聲,用餘光瞄了眼梁靖川。

後者眸色淡淡的,即便聽到那聲“耗子藥”,也沒什麽反應,只無聲勾了勾唇。

趙觀良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撈起課本遮住了臉,戳開“爺爺和七個小矮人”群。

“我靠,哪位大哥行行好,過來一起複習?他倆又開始了,又他媽開始了,我太難了。”

一片死寂的企鵝群瞬間複蘇,消息刷地飛快。

“誰讓你當電燈泡啊,早說了這是送人頭行為,勸你吾日三省吾身,傻否,蠢否,笨否?”

“老趙有難,八方點贊!”

“該,人家孤男寡女,你非得怵在粉紅泡泡裏發光發亮,報應啊!”

“狗屁粉紅泡泡,這兩人的走向太變态了,”趙觀良視線晃了兩個來回,無語地邊搖頭邊打字,“反正不是浪漫愛情片,應該是恐怖懸疑劇。”

還他媽是那種時時刻刻想搞死對方的橋段,标題趙觀良都想好了,就叫《誰比誰更狠之無人生還》。

好在這倆人互怼五分鐘,能安生兩小時。

話題無疾而終,難得都消停下來,安靜地繼續複習。趙觀良本來閑不住,可惜梁靖川和許昭意認真專注于一件事時話都不多,看着态度就挺冷。他剛冒出點放松的念頭,就被強大的求生欲按了回去。

效率史無前例的高,再加上內容不多,他又腦子活絡,一天下來确實有成果。

“我覺得我的銀行卡有救了,甚至能提提額。”基本解決重點題型後,趙觀良激動到千恩萬謝,就差沒三叩九拜了。

“那就為了你的錢途,這兩天多用點功。”許昭意很有成就感,慢慢悠悠地收拾東西。

“你現在要走啊?要不讓梁哥送你吧,”趙觀良怡然自得地轉了轉手機,賣力地制造機會,“這幾天不算安生,不是說晚上有尾随的嘛,都上了社會新聞了,我覺得還是小心點好。”

許昭意無語地擡眸看他。

就他陰魂不散的特質,她還真有點分不清,社會新聞是真的還是他随口瞎扯的。

“不早了,你一個人回去真的不完全,”趙觀良擋住了許昭意的去路,“你們不是家近嗎?順路啊。”

“用不着。”許昭意壓了下唇角,“你擋道了。”

趙觀良沒挪開,趁着梁靖川出去的空擋,他忍不住問了句,“我一直想問,你是不是看梁哥挺不順眼啊?”

“想多了,算不上,我們相處得其實挺好的。”

許昭意幹脆利落地否認三連,似真似假地輕笑了聲。

“別的不提,就為你梁哥,我成功地預防了好幾起謀殺案。”

“我操,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趙觀良還以為有什麽跌宕起伏、驚心動魄的傳奇經歷,“這麽牛逼是怎麽做到的?”

“通過自我克制。”許昭意皮笑肉不笑。

“……”

趙觀良一點都沒勉強,左右人走了也不是他最着急。他看着許昭意的背影,不緊不慢地點了根煙,怡然自得地等着梁靖川進來。

“人呢?”梁靖川晃了眼空掉的座位。

趙觀良敲了敲煙蒂,聳聳肩,“剛走。”

梁靖川掀起眼皮淡淡睨了眼,挺平靜的,難以捉摸的平靜。

“我可攔了啊,”趙觀良舉手作投降狀,“不過應該沒走遠,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梁靖川清淡地應了聲,拎起外套,擡腿就走。

趙觀良啧一聲,壞笑道,“欸,梁老板,您還真去追啊?人家避你跟避瘟神似的,您可得——”

梁靖川突然扭過頭,不溫不涼地看了他一眼。

“成,當我沒說,”趙觀良無可奈何地頓住,作勢在自己臉上掴了下,“我閉嘴。”

夜色濃稠,燈火璀璨。

距離不算太遠,許昭意打包了盒熱騰騰的關東煮,捧着小紙盒,慢悠悠地踱回去。

街道上川流不息,櫥窗玻璃上映出虛影,許昭意視線微微頓住。

也不知道是趙觀良的烏鴉嘴顯靈,一語成谶了,還是她今晚太過敏感——她總覺得身後似乎真的有人跟着自己。

她微微蹙眉,加快了腳步。

路過街角時,突然橫過一只手。有人框住了她的脖頸,在她出聲前,猛然捂住了她。

關東煮的紙盒從手中掉落,許昭意心底咯噔一下。

她根本沒注意這人什麽時候繞過來的。幾乎沒有思索,她屈起手肘,狠狠向後擊向他的腹部。

可惜身後的人思維快上一步,料到了她的反應,緊緊裹住了她的手肘。

力道太大,她掙脫不開。

許昭意當即狠狠朝後跺去,在對方側身閃避、手勁略松時,她旋身一個側踢,又準又狠地擊向對方的太陽穴。

下一秒,許昭意稍稍怔住。

梁靖川就站在她面前,長身玉立,骨節分明的手卡着她的腳踝,穩穩當當地鉗制住。

空氣中還殘留着他身上的氣息,清冷而凜冽。

許昭意大腦瞬間宕機,直勾勾地盯了他半晌。

大眼瞪小眼。

“你下手還挺狠。”梁靖川半垂眸掠過她,率先出聲,尾音裏勾着點笑。

她剛才的動作可真标準吶!

“我操。”許昭意沒忍住罵了句,心悸感還未完全消散,“梁靖川你無不無聊啊?”

她腦子裏的恐怖小故事瘋狂滾動,“歹徒深夜挾持”都快飙出幾千字了。她甚至有認真考慮,孤身一人手刃歹徒。

“還行。”梁靖川斂了斂視線,勾唇笑了笑,“不放心你,所以跟過來看看。”

“不放心你大爺!不放心我你還吓唬我?”許昭意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卯足了勁兒罵他,“你簡直是愚蠢的土撥鼠,破了皮的蝦餃,被門夾過的核桃,你故意的吧你!”

不過幾句,麻意從腳心鑽上來,細細密密地讓人抓狂,許昭意倒吸了口氣。

“先把手撒開,我再僵着就抽筋了。”

梁靖川無聲一哂,松開了她。

“有吓唬我的功夫,你還不如回家學習睡覺打游戲。”許昭意輕輕踢了踢腳,被氣笑了,“知不知道,業精于勤——”

“荒于你。”梁靖川沉靜湛黑的眼眸裏,映着笑意。

“聽君一席話,就知道你沒怎麽讀過書,明明是荒于‘嬉’好不好,”許昭意一言難盡地糾正道,“你能不能有點——”

話未說完,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稍稍怔住。

盯了他半晌,許昭意沒什麽情緒地推開他,“你能不能有點兒正形?”

眼神只對了一瞬,梁靖川輕淡地笑笑,“我送你回家?”

“用不着,”許昭意後退了半步,面無表情指着掉落的紙盒,“你先賠我關東煮。”

空氣中還殘留着食材的香氣,香菇和小魚丸都灑了出來。

滿地狼藉。

“要不賠你一份宵夜吧?附近有家小龍蝦很好吃。”梁靖川凝視着她,懶懶散散地接了句。

“那行。”許昭意點點頭,答應得挺爽塊。

梁靖川意外地揚揚眉,“你還挺好收買,一頓飯就買通了?”

“吃小龍蝦不積極,一看腦子不太行。”許昭意一本正經地看着他,“我從不跟美食過不去。”

複古造景的小店鬧中取靜,進門就是老街鋪、老家具,留聲機吱吱呀呀地流淌着戲曲,很有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韻味。碳烤魚喬和文和友蝦是這裏的招牌菜,蘸醬是自己調的。

許昭意滿足地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倉鼠,她安安靜靜的調好蘸醬,将散着的幾縷發絲勾到耳後。

“你有沒有什麽忌口?”她偏頭看了他一眼。

“無所謂。”梁靖川納罕,似笑非笑,“你今天态度還挺好。”

“你我本無緣,全靠你花錢。”許昭意從善如流。

美食當前的情況下,她的态度能拐上一百八十度,和善地跟他維持一下塑料同桌情。

“你夠現實的啊。”梁靖川氣笑了。

“是你不懂享受美食的快樂。”許昭意敷衍地嗯了聲。

她的全部興致都放在菜單上,壓根沒什麽心情反唇相譏。

“再說了,可樂是涼的,中和熱量;口味蝦是辣的,燃燒脂肪;四舍五入我就當減肥了。”許昭意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梁靖川微微一哂,視線從她身上掠過。

她半垂着視線,側臉素淨明豔,肩頸線條優美,纖腰不盈一握,骨肉勻亭的小腿修長。微紅的眼尾工筆水墨一般勾翹着上揚,她安靜柔軟的樣子像是印在油畫裏。

漂亮,形容不出的漂亮。

她這麽能吃,竟也沒見她長胖。

說話間,身後突然有小孩子跑過來,冒冒失失地撞了過去。許昭意躲閃不及,被撞得一個趔趄。

“欸——”

梁靖川扶了她一把,許昭意手上一歪,調好的蘸醬澆了他一手,順着手腕的線條往袖子裏流。

“不好意思。”許昭意撂下餐碟,匆忙地抽了幾張紙巾。

“沒事。”梁靖川撸了下袖子,幾下卷到手肘,眉眼輕淡又懶倦。

小孩子得意地擡頭,一邊鼓掌一邊幸災樂禍地笑。

許昭意無語地低頭,輕輕地撥過他的肩膀,彎了彎身道,“過分了啊,小朋友。”

話沒說完,一直裝作沒看見的中年女人突然沖過來,“你要幹什麽?你把手松開!”

她牽住了孩子的手,陰陽怪氣道,“他還是個小孩子,你們上了這麽多年學,老師沒教你們寬松大度點?居然跟一個孩子計較。”

小孩子有恃無恐地躲在中年女人身後,探出頭來,扮了個鬼臉。

梁靖川微微蹙眉。

許昭意不動聲色地拽了下他的衣角,聲音清晰可聞。

“小的時候不把他當人,大了以後也做不了人。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生着一張畜牲不如的心。”

“你說什麽呢?”中年女人的神色陡然變了。

“沒啊,阿姨,您誤會了,”許昭意往梁靖川身後躲了躲,無辜地晃了晃手機,“我在背名人名言,考試要用的。”

中年女人欲言又止了好半晌,臉色變了又變,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就拉着小孩子走了。

“哇哦,生氣了啊。”許昭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對方的背影,滿不在意地輕哼了聲,“誰還不是個寶寶了?”

“這話那位名人說的?”

“當然魯迅先生說的。”許昭意折了下手臂,看着很無辜。

“後半句我怎麽沒聽過?”梁靖川眉梢微微一挑。

“買一贈一,後半句是我說的。”許昭意眯眼笑了笑,唇角漾開一枚小梨渦。

梁靖川垂眸,好笑地勾了下唇角。他擡起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壓了壓她的長發。

“找揍是不是?”許昭意往一側偏了偏身子,“不準摸我頭。”

恍然間突她然想到點什麽,壓了下唇角,不滿地擡眸。

“欸,你今早上摸狗頭,是不是也這動作?”

他剛剛摸頭的動作,跟清晨他拍二哈腦袋順毛的方式,可太他媽相似了。

簡直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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