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南風過境

許昭意角度太刁鑽, 他不回答就意味着心虛和默認, 回答得不好那他倆可能沒以後了,橫豎都是一死。

試卷題送分,她提問送命。

梁靖川側着身子朝後靠去, 垂眸凝視着她, 刻意壓低的嗓音低緩勾耳,“因為我想跟你一起。”

很鬼使神差的一句, 沒經過什麽思索, 就滾出了喉管。

許昭意畫輔助線的手微抖, 啪嗒一聲, 原木鉛筆滾落在地上。

大約是跟他處久了, 被刺激出了免疫能力, 她不吃這一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話留着糊弄別人吧。”

終止詭異氛圍的是老徐。

“成績單已經投在屏幕上了,花幾分鐘簡單說下情況。”老徐晃了眼大屏幕,手指點了點桌面的成績單,“這次階段考試咱們班表現不錯,年級前十占了四個,其中年級第一和第二都是咱們班的。”

随着他的動作, 所有人的注意力聚集在成績單前兩行, 教室內的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

“這次試題不簡單, 年級第三才剛夠1000, 咱們班許昭意同學總分1022, 位列第二。”老徐抱着萬年不變的土裏土氣小水杯,難得露出欣慰的老父親笑容,“梁靖川同學總分1023,年級第一。”

教室內陷入死寂,就跟從頭到腳被雷劈了似的,難以置信。

“我操。”

不知道誰沒忍住驚嘆了句,底下夾雜着倒抽氣聲和幾個女生的悄聲交談。

“別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大佬五年裝逼,三年摸魚,人生不易,在線嘆氣。”

“我還每天氪肝學習呢,居然不如他随随便便,我真的瑞思拜。”

“別說了,我等來人間一趟,可能只是為了充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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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梁靖川平時就很招眼。

表白牆上現在還有女生放話,期待自己在有生之年,被他怼在貼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學校走廊壁咚;男生表面不屑一顧,實際挖空心思想成為他,以便順手裝個逼。

但誰也沒過他會是年級第一。

畢竟這是個把“不務正業”挂在臉上的主兒:上課踏着鈴聲來,下課經常不見人影,家裏有權有勢,平時擺着張莫挨老子的臉,打架鬥毆一類的江湖傳說遍地——他實在不像學霸那塊料。

結果他頂着校霸的标配,還要搶學霸的飯碗。

視線齊刷刷地聚集在靠窗的角落裏,許昭意莫名覺得像置身馬戲團正中央,只不過老徐在,都安靜着呢。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教室內的聲音徹底沸了起來。

“你們倆的成績也太變态了吧?跟隔壁顏宴簡直一個路數,”宋野扭過頭來啧聲道,“要不是他這次缺考,年級前三神仙打架。”

兩人都沒多少反應,倒是趙觀良眼觀鼻鼻觀心,忍不住想笑,“梁老板,就不應該突然做那麽多題,循序漸進才能讓人有個心理準備是不是?”

他幸災樂禍,“我跟你說,關系崩了的時候沒有一道題是無辜的。”

梁靖川眼皮子一撩,擡腳把他踹地上。

宋野在一旁笑出了鵝叫。

許昭意壓根不理解他興奮的勁兒,收拾完東西,她剛要起身,肩上陡然一沉。

梁靖川忽然按住她的肩膀,迫使讓她落座。在她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他手上一帶,将她連人帶座椅拖回。

距離頃刻拉近。

“你幹嘛?”許昭意扶了下桌面,被他連貫的動作弄得有些發懵。

“哇哦。”前桌不約而同地發出吃瓜的聲音,然後特有眼力勁兒地轉過身去,“快走快走,要殺狗了。”

“哪有人這麽形容自己,誰是狗?”宋野跟着他一唱一和,“哦,單身狗也是狗。”

神經病吧這幫人。

許昭意無言了半晌,又問了遍,“你到底想幹嘛?”

“說完再走,”梁靖川掀了掀眼皮,“不然你明天還生氣怎麽辦?”

“大清亡了,獨-裁專-制不可取。”許昭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生不生氣你管得着嗎?”

沒等他搭腔,她的視線在梁靖川和自己之間掃了個來回,突然道,“要不你趕緊回家睡一覺吧,說不定問題就全解決了。”

“嗯?”

挺沒頭沒尾的一句,他反應了兩秒也沒明白。

“做個夢我就原諒你了,”許昭意特真誠地看着他的眼睛,“夢裏什麽都有。”

梁靖川氣笑了。

“不過我還真有問題想問,”許昭意不解地看着他,“你摸底考成績怎麽回事?”

“懶得做。”梁靖川言簡意赅。

“就這樣?”許昭意難以置信地盯着他,很不理解。

“好學生不好當,成績太高容易被期待,平時會被上綱上線,再想惹事就不自由了。”梁靖川懶洋洋地朝後靠去,難得耐心地解釋了句,“所以我喜歡低調點。”

“你這是在跟我炫耀。”許昭意捂住心口冷言道。

他的成績哪兒低調?

梁靖川默了兩秒,從善如流,“那我下次考低點兒?”

“你這是看不起我。”許昭意面無表情,“我不需要你放水。”

“過分了啊。”梁靖川視線下撤,“死刑都有申請死緩的可能呢,你一點機會都不給?”

“我們學渣的玻璃心都很脆弱。”許昭意皮笑肉不笑,“體諒一下,學神。”

梁靖川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懶散地挑了下唇,不知道是不是氣的。

“我錯了,許昭意。”他的嗓音突然低了下來,無奈又挫敗。

許昭意睫毛微顫了下,聲音戛然而止。

教室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周遭沉寂中透着點詭異。

在他微微傾身,打算再重複一遍的時候,許昭意驀地反應過來,“打住。”

她輕咳了聲,站起身來後退了幾步,“我沒生氣。”

梁靖川的視線無聲地落在她臉上,随着她的動作上挪。

“反正我沒生氣,”許昭意無端地感到心虛,半分停留的意思都沒了,“就這樣吧,翻篇了。”

她轉身就走,幾乎落荒而逃。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剛剛竟然聽出種“他拿她沒轍,覺得她無理取鬧,卻又肯縱容”的意味。

這可太詭異了。

早起推開窗,邂逅一場薄霧。

樓下有點吵,下樓時許昭意附近就有女生在雀躍和激動,壓低了聲音拽着同伴下樓。

她也沒在意,直到出了學生公寓,才朝關注焦點看去。視線剛漫不經心地掠過,就飛快地扯回。

許昭意定在原地,盯着梁靖川反應了好幾秒,“你怎麽在這兒?”

梁靖川微攏了眉,渾身籠罩着“生人勿近”的感覺,挺不耐煩的。

聽到她的聲音,他掀了掀眼皮,懶懶散散地将紙袋朝她遞過去,“給你帶早餐。”

許昭意瞬間清醒了。

她也沒接東西,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僻靜處帶,着急的模樣像是鄉下窮親戚到訪。

梁靖川的視線在她的手上停留了幾秒,慢悠悠地往上挪。

“我很見不得人?”

“你想什麽呢,哥?”許昭意稍怔,反應過來時快無語了,“咱倆這樣看像早戀的,宿管嘴特別碎,一準兒跟老徐打小報告,到時候說都說不清楚。”

梁靖川微微颔首,“道理我都懂,但是這環境——”

他環視了下四周,看着這犄角旮旯的環境,無端生笑,“你不覺得更說不清嗎?”

許昭意被噎了下,梗着脖子瞪了他一眼,“那你要是不在乎,下次咱倆直接到老徐辦公室晃悠。”

“也不是不可以。”他還真挺認真地思索了兩秒,半笑不笑。

許昭意被刺激得失語了。

她突然擡手,捏着鑰匙鏈上的絨毛球,輕戳了下他的臉頰。

梁靖川稍怔,“怎麽了?”

“我就好奇你臉還在嗎?你還要臉嗎梁靖川?”

梁靖川沉默地看了她幾秒,修長的手指一撥,調轉了她手中的東西,指向她的心口。

許昭意縮了下肩膀,下意識地往後躲,“你幹嘛?”

“我也好奇,你還有良心嗎許昭意?”梁靖川湛黑的眼眸攫住她,沒什麽表情,“店門沒開,我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

許昭意突然很想笑,她低低地哦了聲,“那太可惜了,你今天出門沒看天氣預報。”

料到他不解其意,她指了指天空,“如果下點雨,再配上悲情音樂,可能更讓人心疼。”

“你還挺絕情啊。”梁靖川氣笑了,将紙袋遞到她手裏。

看她不吭聲,他以為她這半天的沉默是在壓抑情緒,“還生氣嗎?”

其實許昭意并沒往心裏去。

“沒有,昨天就說了,我沒生氣。”她偏過頭,歪了歪腦袋,“我就是一直想不通,你整天不學習怎麽成績那麽好?”

“誰說我沒學習?”梁靖川無奈地看着她,“我上課有認真聽講,就是作業做得不太積極,但是涉及的題型我都有做。”

“行的吧,甘拜下風。”許昭意拆開紙袋,畢竟吃人嘴軟,她也沒繼續嗆他,“下次別給我帶了,願賭服輸,明天我給你帶早餐。”

梁靖川懶洋洋地嗯了聲。

學校裏小道消息傳得飛快,八卦大約是人類的通性,中午梁靖川不在,鐘婷按捺不住好奇心,問了一路。

“就是一份早餐,你不也送過嗎,到底有什麽稀奇的?我還打賭輸給他一個月呢。”

許昭意看着她求瓜若渴的眼神,表情一言難盡。

“多好的相處機會啊,你是木頭嗎?”鐘婷有些失望,“你居然拿來計較成績了。”

“我沒計較這個,我當時就是想不通他幹嘛忽悠我補習,”許昭意耐心地解釋道,“設身處地想想,你不會介意?”

“我為什麽要介意啊?大佬長得那麽好看。”鐘婷不假思索地反駁道。

“……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有啊,”鐘婷理所當然地拍了下桌面,“我大天秤顏控本控,外貌協會資深會員,像這種無關緊要的錯誤,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你能不能別老看臉?”許昭意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也行,”鐘婷點了點頭,“就看對方愛心夠不夠了。”

她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湊出個心形。

“比心算什麽奇葩要求?”許昭意稍怔。

“想什麽呢,比心多庸俗。”鐘婷撚了撚手指,做出個數鈔票的動作,“我是說向錢看啊。”

“談錢更庸俗好吧?”

“反正我不管,一謀財、二謀色,這就是我人生的兩大樂趣。”鐘婷咧嘴笑了笑,露出一顆小虎牙,“女孩子喜歡的樣子大佬都有,這就是我理想型。”

“你別代表所有女孩子,我有點想吐。”許昭意微笑着扶着胃。

“行吧,你都不急我操什麽心,”鐘婷嗤她,“要回去嗎?”

“我不困,你自己回去吧,”許昭意坐在秋千架上,“我要在這透透氣。”

操場的角落裏沒什麽人來,春蟬聲漸起,附近的鐵絲網上攀爬着野薔薇,微風掠過時幽香襲人。

許昭意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秋千慢悠悠地晃動起來。

“你別跟着我。”

鐵絲網被籃球砸得哐啷一聲巨響,許昭意吓了一跳,回眸看了眼,稍稍怔住。

梁靖川剛打完球,潤濕的碎發下眸色沉郁,周身籠罩着不耐的感覺。

附近停了輛西貝爾,一個中年女人下了車,叫住已經走了幾步的梁靖川,“靖川。”

校外車輛駛入本身很罕見,這女人有通身不俗,歲月沒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

“你爸早上只是在氣頭上,并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該跟他置氣。”

“這不是正好如你意嗎?”梁靖川扯了下唇角,笑意不達眼底。

“我只是希望你別誤會。”中年女人對他的話裏的諷刺置若罔聞,也沒惱,淡淡地笑了笑。

“管好你自己的兒子吧,我不需要你在這裏虛情假意。”梁靖川嗓音裏沒多少情緒,擡眸看了她一眼,“你以為自己算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教育我?”

這一眼冷淡而陰鸷,像尖頂的冰淩滾落在皮膚上,凍得人肌骨皆寒。

八點檔豪門恩怨?

直覺留下來沒什麽好事,許昭意很想走,可惜想離開這裏,就只能從他眼前晃悠過去。

進退兩難。

許昭意深吸了口氣,重新把耳機戴了回去,坐在這裏等他們離開。

不快的局面結束得很快,車子終于駛離,但梁靖川沒有走,煙尾抵在薄唇上,他點了支煙。

許昭意有些恍惚,她沒見過他沉郁的樣子。

青色的煙霧缭繞上升,覆蓋了他陰冷的面色。

她耐着性子陪他耗在這裏。

嗡嗡——

插着耳機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在寂靜的空間裏格外清晰。

梁靖川動作微頓,偏過頭來。

壞了。

來不及找地方躲起來,梁靖川湛黑的眼眸微眯了下,落在了她身上。他眼底的輕寒寡冷來不及收斂,像是在冰雪裏浸過似的。

許昭意滿腦子就掉下兩句話:

我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他是不是想殺人滅口?

周遭陷入沉寂,氛圍微妙間透着點詭異的凝重和尴尬。

他沒說話。

她也沒有。

良久,許昭意終于受不了這樣的對視,解釋道,“我沒打算偷聽,我之前就在這裏的。”

她攤開手心,“而且我戴了耳機。”

梁靖川掐了煙,依舊沉默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聽着太扯,毫無說服力,氣氛非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沉悶了。

“算了,說這些好像沒意義。”許昭意彎腰撈起地上的籃球,“solo一局怎麽樣?”

“什麽?”梁靖川有些意外。

“你現在不是挺不痛快嗎?給你個宣洩情緒的機會。”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沒有一個人能真正感同身受。許昭意不想過問,但卻沒辦法說服自己一走了之。

所以她只能換種方式。

許昭意平靜地看着他,纖細的手指在兩人間來回比劃了下。

“單挑,就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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