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冤家路窄

梁靖川動作微頓, 沉默下來。

“怎麽了, 你不會是在心裏質疑我水平不夠吧?”許昭意還以為他不領情,“我是監督又不是教你, 再說我書法練了好多年, 你別太過分啊。”

“不是。”梁靖川懶洋洋地靠了下牆,垂眸笑了笑,“我就是覺得你現在的樣子很難得,除了喝醉酒的時候。”

難得的認真,難得的溫柔。

講臺上老徐已經大致分析完成績, 完全不給人防備地加了作業,然後大手一揮,在黑板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大字:

【平時付出少,遲早去乞讨。】

教室裏唉聲嘆氣連成一片,老徐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手, 捧着小水杯悠哉悠哉地離開了。

老徐一走,壓低音量的交談到此為止。

許昭意會錯了意,低着頭從背包裏找作業記錄本,“梁同學你注意下自己的措辭,我平時對你明明也還行,少挑三揀四。”

說了兩句, 她忍不住瞪他,“而且你非得提我的丢臉時刻嗎?那你前些天喝醉的時候, 不也——”

不也挂我身上親完咬完了嘛。

聲音戛然而止, 空氣中透着微妙的尴尬。許昭意噤了聲,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好像不管誰喝醉誰荒唐,最後都是她難為情。

“你提醒我了。”梁靖川湛黑的眼眸凝視着她,很輕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哦了聲,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長。

“什麽提醒你了?”許昭意微詫地擡眸。

說話間,雨後清涼的風掠過,卷着窗簾往人臉上刮。薄紗撩得許昭意心煩,她想撥開它,卻在擡手時被捉住了腕骨。

梁靖川就在此刻朝她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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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簾的遮擋下和林立的層層新課本後,他低下頭,飛快地貼了下她的唇——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微熱的呼吸掠過面頰,沒帶多少念頭和情緒,很輕,也很短暫。

一觸即離。

許昭意瞳孔放大了瞬,大腦轟地一下,呼吸近乎窒住了,薄瘦的後背繃得筆直,從頭到腳的僵硬。

瘋了瘋了,死了死了。

教室裏還是亂糟糟的交談聲和抱怨聲,根本沒人注意窗簾被風掀起的兩秒鐘裏,發生了什麽。但許昭意還是被吓得心跳加速,一下子話都說不出來。

“我就是想證明一下,我當時真的沒醉,”梁靖川壓低了嗓音,目光平靜了然,“我清醒的時候,也想吻你。”

“……”許昭意做了個深呼吸,在桌底踹了他下,“你現在的行為讓我想證明下,我清醒的時候,也敢揍你。”

太明目張膽了吧,早戀還想舞到衆人面前嗎?不對,這他媽還沒表白呢,就開始在檢讨處分叫家長的邊緣瘋狂試探了。

真行,《琵琶行》都沒他行。

許昭意沒聲了。

就在梁靖川懷疑,許昭意已經惱到想跟自己過兩招的時候,她抿了抿唇,不自在地撇開了視線。

歷史老師在門口探了探頭,掃到黑板上的幾個大字,笑眯眯地抱着卷子走進來,“同學們,加幾張卷子,大家回去做做。”在此起彼伏的抗議聲裏,歷史老師在老徐的粉筆字下劃橫杠,紅色批注:

【符合歷史發展規律,順應歷史發展的潮流和趨勢。】

“別吧老師,我們是九門作業啊,您把自己作業乘個九看看,真的不少了!”

沉重的打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茍言笑的數學老師走進來。他連安慰學生情緒的話都懶得講,刷刷刷寫下作業,順便加粗批注:

【在一般情況下,努力和成績成正比例關系(記作努力∝成績)。】

教室裏徹底炸了。

“生氣了?”梁靖川斂眸,捉住了許昭意搭在桌洞邊的手,低了低嗓音,“不打算理我了?”

許昭意沒心思搭腔,低着頭飛快地抄作業布置。

筆尖摩擦紙頁,沙沙沙地書寫聲讓人心煩意亂。梁靖川也不惱,無聲一哂,略微松了手勁。

就在他松手的瞬間,許昭意反手握住了他。

梁靖川稍怔,擡了擡視線。

許昭意還是沒看他,面上依舊神色自若,抄寫的字跡工整秀氣,似乎沒受什麽影響。但她緊緊攥住他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按在了桌洞裏,一點一點,十指相扣。發絲掩映下,她的耳垂可疑地紅了。

她其實緊張得要命。

但她真的好想給他回應。

失措是真的,加速的心跳也是真的。那個不太合時宜的吻,就像碎石投湖,在心底泛起漣漪,綿延不絕,青澀也深刻。

梁靖川勾了勾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她,動作克制又缱绻。

他的小朋友,其實很溫柔。

不過藏在桌洞裏的牽手,只維持了幾分鐘。在期末考裏狠心扣卷面分的英語老師就站在門口,恨鐵不成鋼地把梁靖川叫了出去。

“梁靖川,拿着你的卷子來我辦公室,今天咱們好好聊聊你的卷面問題。”她的表情極其痛惜,語氣格外悲憤,仿佛她才是被扣分的。

作業和成績回執單到手,班裏的同學陸陸續續離開。

許昭意也沒非要等梁靖川回來,低頭給他發消息,考慮了下練字的事,想約着一起去圖書館。

趙觀良眼尖,扭頭掃到她在打字,“小仙女,你明天要跟梁老板約會啊?”

“什麽約會,就是去附近圖書館的自習室寫作業,”許昭意不以為意,淡聲反駁了句,“你要是想學,明天八點可以一起過來。”

“算了吧,”趙觀良擺擺手,“比起電燈泡,我覺得還是做電阻安全。”

說着他好心提醒到,“不過時間有點早吧?梁老板好像有拖延症,我上次被人堵了,讓他救命他都慢慢悠悠。一挑六啊我操,要不是老子身手好,就折在巷子裏了。”

許昭意聞言,删掉了輸入框裏的“明早八點到xx圖書館”,将時間改成七點半。

半小時總該夠他拖延了。

“還有還有,我懷疑梁老板起床氣,”趙觀良忍不住補充道,“之前早上想約他打游戲,話還沒說兩句,就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你說兇殘不兇殘?”

“是有點過分了。”許昭意點點頭,禮貌又敷衍地安慰了趙觀良兩句,自覺地把時間改成七點二十。

等人走遠了,她沉吟再三,發送最終版本消息:“明早七點我在xx圖書館門口等你。”

足足一小時供他揮霍,這下總該萬無一失了。

事實證明,趙觀良真情實感的忠告和聲淚俱下的控訴可能都是造謠。

當許昭意第二天七點睡到自然醒的時候,手機屏幕上亮着五分鐘前彈出來的消息框:[我到了,你在哪兒?]

我操,趙觀良是騙子吧!

許昭意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的,正準備裝死,收拾收拾火速趕到,通話緊随而來。

“你現在到哪兒了?”梁靖川似乎并不太着急,沉緩的嗓音溫溫淡淡地傳來。

許昭意輕咳了聲,欲言又止了好半晌,才磨出來幾個字:“到洗漱了。”

“……”

通話對面陷入靜默。

就在許昭意以為對面要怒而挂電話的時候,梁靖川的嗓音依舊平靜,溫聲笑了笑,“沒事,不着急,你慢慢來。”

許昭意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畢竟是遲到,她分不清他是真脾氣好,還是怒極反笑。這下早飯她都沒心情吃了,倉促地洗漱完畢,火速趕到圖書館。

時間不算太晚。

萬裏無雲,夏日晴朗的天氣裏鮮少有風,空氣都有些沉悶,熾熱的陽光炙烤着大地,地面被曬得發燙。

梁靖川好整以暇地站在臺階上,低着頭懶懶散散地玩手機。他斂眸不笑的時候,深邃的眉眼清俊疏冷,莫名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但格外招眼。

偶爾有從旁邊經過的小姑娘,忍不住側眸看他,小聲地跟同伴議論。

“你沒吃飯?”許昭意晃了眼他手裏還拎着的早餐。

“剛去給你買的。”梁靖川擡了擡視線,将紙袋遞給她,似乎一早料到了她不好意思耽誤時間。

許昭意哦了聲,也沒跟他矯情,伸手接過來,感動的小火苗在心底冒了冒頭。心說不管他的字有多醜,她都負責到底了。

不過這份情真意切,到了練字時間就動搖了,書法老師小許對着不忍卒視的字跡沉默了許久。她實在是忍不住問道,“你以前假期,為什麽不好好練字?我看你名字寫得就挺好的,說明不是練不出來。”

他寫自己名字格外逆天,标準的瘦金體,筆鋒勁瘦爽利,斷金割玉一般,綽約靈動。可他別的字真心不敢恭維。

“當時覺得沒用,卷面分扣得起,懶得花時間,”梁靖川邊臨摹字帖,邊無奈道,“未來又用不着我寫字,也就簽個名。”

“以你目前嚣張的說話方式,我跟你分分鐘聊不下去。”許昭意微笑着合上面前的筆記本,壓低聲音,“要不你回家繼承皇位吧,老師我不伺候了。”

“別鬧,我字又不是一天兩天這樣,短期內糾正不過來很正常,”梁靖川按住了她的手,笑了笑,“再說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就字寫不好也沒什麽吧。”

“你這是資本主義的陋習,”許昭意忍不住反駁,對他的态度非常不贊同,“要改。”

“你記錯了吧,說這話的是樊哙,跟劉邦一夥的。”梁靖川頓了下筆,懶懶散散地偏頭,“失敗的是項羽。”

“……”

許昭意無言地看了他一眼。

“而且故事發生在公元前206年的秦末,還是封建社會。”梁靖川漫聲補了句,“資本主義都沒萌芽。”

“……”

行,大佬就是記性好。

但是她說這話的重點不是提醒他注重細節,好好寫字嗎?

許昭意拿筆敲了下他的手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見過高速公路收費站的道閘嗎?我看你就跟攔車的升降杆一樣,就喜歡擡杠。”

梁靖川也沒躲,唇角微微彎了下,低頭繼續一筆一畫。

許昭意的生日很快來臨。

生日聚會約在了郊外新開的轟趴館,拿依山傍水的別墅區改造出來,環境優越,裏面ktv、桌球、棋牌室、私人影院等基礎設施一應俱全。許昭意不想搞得很隆重,正式邀請,就返校取成績時在班裏提了句。不過來得人同學不少。

“你怎麽怵在這兒發呆?”沈嘉彥擡手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來來來看我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今天過生日。”

沈嘉彥這人社交能力出人意料的拔尖,憑借出色的顏值和性格,在任何地方都能如魚得水、左右逢源。他這種人,扔在酒吧就是氣氛組,扔在敬老院就是乖孩子,所以短短半小時,他已經在許昭意的二十班迅速混熟,仿佛變成了其中一員。

宋野隔了老遠就舉着球杆喊他,“老沈,快過來,咱們再剛一局。”

此情此景,只能稱贊一句牛逼。

“等我會兒。”沈嘉彥笑着揮揮手,扭頭繼續問道,“你是不是等那哥們呢?我千裏迢迢來看你,你居然愛上了別人。”

“沒有,我給鐘婷發消息,”許昭意頭也不擡地解釋到,“她方向感比你強不到哪兒去,好像找錯地了。”

梁靖川昨天跟她打過招呼,會有事晚來,她并不着急。

“哦,那個小孔雀。”沈嘉彥瞬間喪了興致,桃花眼微微一眯,話說得有些刻薄,“走丢了正好,為人民除害。”

“你說話能不能溫柔點?”許昭意詫異地擡眸,“你們倆好歹多年不見,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小時候雞毛蒜皮的事不用這麽斤斤計較吧?”

“話不能這麽說,”沈嘉彥懶洋洋地往牆上一靠,沒骨頭似的,“鐘婷那個小孔雀給我的童年留下了陰影,甚至讓我誤以為北方妹子都是她那款,你說她是不是罪大惡極?”

許昭意正要反駁,沈嘉彥施施然道,“但我這兩天認識了個小姐姐,漂亮聲甜溫柔禮貌,這就說明——”他拖長了聲音,似笑非笑道,“只有鐘婷一個人不招人待見。”

話音剛落,外面傳來格外不爽的女聲。

“哪個混蛋背地裏說我壞話,出來咱倆談談?”鐘婷人未到聲先到,冷笑着抄起手邊的釣魚竿,咻咻地在半空中甩了幾下,“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我受的是傷,你丢的是命。”

沈嘉彥覺得聲音有些耳熟,微微蹙眉,但也沒多想,懶懶散散地擡眸,輕慢的視線與推門而入的鐘婷相撞。

四目相對。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僵住了動作,表情肉眼可見地凝固在臉上,然後異口同聲地,也是難以置信地——

“你怎麽在這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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