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霏茶說

霏茶自認為自己是個十分公平公正的人。她處理一切都有條有理泾渭分明。

她會花費上好幾天只為刷到一件衣服，拼盡全力的努力着，勞累堅持的讓人感動，卻僅僅只是為了犒勞某些式神的勞苦功高。

溫暖的表象包裹着冰冷的內在，在初始的磨合期産生了不少美麗的誤會，也是這些誤會令霏茶最終堅持了下來，而非當初那般的倉惶離去。

以平安京最模範的陰陽師為标準，霏茶一直把落落大方的假象維持的很好，在式神們面前她總是一副公正可靠的模樣。

也唯有在說自家式神面前，有着輕微社交障礙的霏茶才能表現的如此出色。她臉上洋溢着微笑，內心卻平靜的毫無波瀾。

完完全全的游離在外。

霏茶曾在入職三天後離開過平安世界。那時她以為她将與這一切再無瓜葛，但一個月後她卻回來了。

她開始嘗試融入這個世界，甚至嘗試用羁絆束縛住自己。

霏茶缺少維系，一點點特殊便能令她有所關注，也是在那個時候，白白走進了她的世界。

唯有面對白白的時候，霏茶像是午夜十二點後的魔法失效的灰姑娘，華麗的外衣被一點點剝落，一點點露出了笨拙而真實的內在。

于是對于白白，她漸漸不再用精确的數字去衡量。

心中的天平開始失衡，随着羁絆的加深而緩慢傾斜着，向未知的那端。

再這麽下去，未來會通往哪裏呢？

期待而又畏懼，她感到了戰栗。有時候她也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變得不太像自己了？

不是說那個本來的自己，而是那個本該的自己。

集中于一的寵愛是危險。投入的比例太重是危險。老故事教導霏茶不能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所以當黒咂出現的時候霏茶是狂喜的。

她以為她有了另一個盛放雞蛋的籃子。

她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妖刀姬」。

霏茶喜歡妖刀姬，而她唯一的遺憾大概便是妖刀姬的笑容太過稀少——白白的笑容便是如此猶如昙花一現。

所以那時霏茶便想，要是妖刀姬愛笑該多好。

而後來黒咂出現了，她百分百符合霏茶心目中妖刀姬最完美的形象。她愛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是漂亮的新月。

可霏茶卻又在想，她不是白白。

盡管她被黒咂不同于白白的特性所吸引過，卻僅只是短短一瞬。她的視線在大部分時間裏仍落在白白的身上。

或許是時間不夠吧？霏茶想到。

她需要足夠的時間去加深這份羁絆。于是她給予了黒咂同等分量的待遇，她縱容，她關切，她許諾。

她在上面投入了很多——至少比一般的妖姬要多的多。

然而還是不對。

她的理智依舊存在。她不會血流加快，心跳失衡，不會因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感到雀躍，也不會因為一陣沉默而大腦空白的急于去解釋。

她又一次從中脫離了出來，像是當初一樣游離在外。

也是在那時，霏茶意識到了自己當初見到黒咂的那瞬欣喜并非來源于「妖刀姬」。

而是愛屋及烏。

她喜歡的是「白白」。

獨一無二無法複刻的僅屬于她的白白。

明白這一點的霏茶停下了她錯誤的步伐。她将黒咂重新定位，為她更名「朔夜」。

不可否認，在某方面霏茶是個冷靜到近乎殘忍的人。這是大多數陰陽師的通病，甚至可以說是陰陽師的錄入标準之一。

——魑魅魍魉真的比同為人類的同僚更值得羁絆嗎？

這個問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霏茶的面前。她的答案仍不确定，卻比上回的一時沖動多了份堅定與勇氣。

——至少她是願意去嘗試的。

——無怨亦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