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

走進來的男人手中握着手杖,頭發花白,但是步伐穩健,被車燈拉長的影子拖在背後,即使他微笑,也自帶不凡的氣場。

來的人并不是別人,而正是汪平在開機儀式上念叨過的湯宏圖——劇中汪平和季走的師父。

這個人是圈內的老前輩,八幾年就已經進入了電影行業,摸爬滾打一輩子,拿了國內所有電影節的終身成就獎,是行業內不可撼動的标杆級別人物。

也是汪平決定加入電影這個行業的最初領路人。

當初,汪平正是因為看了湯宏圖的紀錄片,被他精益求精的熱愛吸引,才會考上中戲,進入娛樂圈。

汪平趕緊把筷子放下,擦了擦自己雙手的冷汗,立正站好,像個規規矩矩的小學生那樣,等待湯宏圖向他走來。

季走看着汪平的動作,又看了看湯宏圖,什麽也沒說。

然而,汪平站得再端正,也擋不住半路殺出的攔路虎,吳光霁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走出來,将湯宏圖攔下。

“湯老。”吳光霁匆匆走過去握湯宏圖的手,“這麽晚了您還來片場——應該直接去休息的!”

“想過來看看。”湯宏圖笑看棚內,贊嘆道,“屹久娛樂這個電影基地修得可真是好啊。”

“那是,畢竟也是砸了好些錢的——湯老,來,我給您介紹一下我們的演員。”

吳光霁說着,把湯宏圖往汪平和季走那邊引,汪平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盯着湯宏圖。

季走笑了笑,往後退了一步,把汪平讓到前面。

然而。

湯宏圖穩步走來,最先看到的還是往後縮的季走。

“小季影帝。”湯老聲音洪亮地喊住季走,阻止了他的後縮行為,“百聞不如一見,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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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老,您謬贊了。”季走只能頓住腳步道。

“老了老了。”湯宏圖感慨,“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湯宏圖并不是有意忽略汪平。

只是已經擺了個季走在這裏,任何對電影行業有些了解,有些熱愛的從業者,都不會忽略發光發熱的季走,去注意沒什麽名氣和作品的汪平。

汪平不計較這些,但偶像在面前把自己視如空氣,多少還是有點……

有點難過。

汪平維持着臉上的笑,但剛才僵直的脊背卻往下松了一點。

就在這一刻,季走一把抓握住汪平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邊一帶。

“我只是運氣好而已。”季走笑着說,“對了,給您介紹——這是我學長,也我最尊敬的演員,他叫汪平。”

·

汪平被季走一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和湯宏圖溫和的眼睛對視住了。

湯宏圖并非有意忽略汪平,但是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一位熱愛電影的人在看到季走時不激動。

所以才忽略了一下。

本質,湯老人還是很好的,他馬上認真看向汪平。

“你好!汪平小友!”湯宏圖鄭重道歉,“很抱歉剛才沒先和你打招呼——我認識你的,你是我的徒弟。”

徒弟的意思其實應該是指葉明懷是他的徒弟,但湯老這麽說,兩個人距離瞬間就拉近了。

湯老道歉得真誠,汪平當然不會計較剛才湯老片刻的忽略。

“您……您好湯老。”汪平緊張得有點結巴,“那……那個……我很喜歡您!”

“我見到你也覺得很喜歡。”湯宏圖笑起來,“別緊張,你可是我們影帝尊敬的好演員。”

“是啊。”吳光霁也附和道,“我們汪平演技真的不錯,改變了我對流量明星的一些看法。”

三位大佬圍着汪平誇,汪平被說得很不好意思,絲毫沒有注意到——那位說“尊敬”他的影帝,到目前為止還把他手腕握着。

根本沒有放下的打算。

“好了,你們還在吃飯,我就不打擾了。”湯老最終說,“期待明天的第一場戲,明懷。”

明日對戲是汪平和湯宏圖,還有一群人的群戲,所以湯宏圖只點了汪平,沒點季走。

汪平卻已經沒空在意這些細節了,他猛地點頭,認真道:“我一定認真表演,不辜負您的期待!”

·

晚上見了湯宏圖,又答應了不辜負他的期待,汪平就像打了雞血那樣,下了戲卸妝期間就開始研讀劇本,車上也沒和季走說話,下車後如果不是季走帶着他,他能夠連撞三棵樹。

季走一路把汪平帶到他們居住的樓層,把汪平送到門口,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汪平才醒悟過來,把眼睛從劇本上取下來。

“學弟。”汪平對季走說,“今天咱們就不聊了,我先回去看劇本了。”

明天就要演了,汪平還想多練習幾遍,現在已經九點多了,時間怎麽算怎麽不夠。

汪平也來不及和季走客氣,飛快進了房間,匆匆沖了個澡,跑到沙發邊,把手機支起來,打開攝像模式開始練。

越練習,汪平心裏就越沒底。

挂在賓館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走到十二點,眼看日期又過去了一天,汪平頹然地躺到沙發上,握着手機的手臂垂在地板上。

難,真的是太難了……

汪平其實已經很習慣自己一個人演習劇本了。

可明天要演的劇算是一場群戲,劇本上出場說話的人物就有五六個,憑空想象五六個人并置身其間,還要演戲,怎麽想怎麽困難。

汪平已經練習了五六遍,練習視頻都快把內存塞滿了,然而卻沒有任何進展。

汪平把手機丢在地上,擡起胳膊覆蓋住自己的眼睛,剛嘆了口氣,就聽見房門一聲輕輕的“咚”。

如果是平時,汪平肯定不會理會這一聲。

但是現在,汪平很清楚——這就是他家學弟,季走的敲門方式。

汪平爬起來,走到門口,拉開門。

“學弟,你怎麽……夜宵嗎?”

汪平看見季走端着的一盤三明治,側身把他放進來,領着他走到茶幾邊。

汪平招呼季走坐,把扔在地上的手機和劇本撿起,放到一旁,眼不見心不煩。

汪平抓着的劇本剛準備放下,又抓起劇本,有些艱難地轉身看向季走。

季走放三明治盤,盤子和桌面發出一聲輕響。

“怎麽了?”季走擡頭看汪平。

“那個……”汪平抱着劇本,有些猶豫,“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汪平請求得很艱難,手指在劇本上揉了揉,想了想,最終還是把劇本放了下去。

“算了——已經很晚了,而且事情也很複雜,那個你就當我沒說,你帶什麽吃的了……學弟?”

汪平吞吞吐吐之間,季走已經将劇本抓了起來,捏在自己手中,看向汪平:“是讓我幫忙對戲嗎?”

汪平:“……是。”

汪平:“但是這是個群戲,你知道的,要分飾五角——哎!我都說算了,我知道這太為難人了……”

汪平的話被季走舉起來的三明治堵住。

季走手指抵着三明治,眼睛看着汪平,輕聲笑道。

“汪平哥,如果我覺得為難,我就根本不會過來了。”季走說,“更何況,——張嘴,咬。”

汪平腦袋暈暈的,季走說什麽,他就做什麽,張開嘴,小口咬了一下三明治,纖長睫毛忽閃。

季走看着他吃東西的樣子,笑得更加溫柔。

“更何況,你的要求一點也不難。”季走說,“我是影帝啊,你忘記了嗎?”

·

季走逼着汪平就着自己的手把一個三明治吃完,然後又幫他把手機架好,開始一輪對戲。

有了季大影帝加持,這件事情就變得輕松容易起來。

影帝的功力真的不是蓋的,一人分飾五角,依舊游刃有餘。

汪平和他對戲很容易就進入了狀态,按照自己之前就構想好的演戲方法,一步一步往前過,幾乎沒有絲毫問題。

兩個人對得分外流暢,季走分了點神出來思考,也沒思考明白汪平究竟為什麽那麽緊張。

明明是無可挑剔的演技。

汪平哥的演技,是即使是他,即使是吳光霁,也交口絕贊的好。

最後一幕演完,汪平跪在季走面前,聽到季走喊“cut”,才拍拍膝蓋,爬起來,殷切問:“你覺得還好嗎?”

“真的很好。”季走肯定地說,“你別緊張汪平哥,你演得真的很好。”

汪平點了點頭,沒有全然聽信季走的說法,而是走到一邊拿過手機,看他們演戲的錄像琢磨。

季走坐到他旁邊陪看,看見汪平中途有幾個地方暫停,截圖記錄。

一遍回放看完,汪平先擡頭看了看挂鐘,又低下頭;手機邊角在汪平睡褲上蹭過,汪平似乎有話想說,但欲言又止。

“再來一次吧汪平哥。”季走主動說。

“但是……會不會太晚。”

“我明天又沒有戲。”季走溫和道,“明天再睡也可以啊。”

“好,那就麻煩學弟了!”

汪平又看了遍劇本和截圖,再用心揣摩了一下,站起來繼續和季走對戲;兩個人打磨了好幾遍,汪平截圖的次數越來越少。

第五遍打磨完畢,汪平取下手機,坐到沙發上,繼續他新一輪的複盤;季走在他身邊坐着,挨着他,卻不是看畫面,而是看汪平的指尖。

這一次,汪平沒有按暫停,任由進度條一路往前走,也沒有停下來截圖。

看來……

這遍符合汪平哥的要求了。

季走松了口氣。

季走演戲靠的是曾經品嘗過人生百态,見多識廣,自然知道應該怎麽演,所以他不會明白,汪平為什麽要如此精益求精。

季走還在想,卻看見汪平的手機忽然傾斜,然後光滑的手機從汪平手中滑落,在空中翻滾一轉後,“砰”地落到地板上。

與此同時,汪平也往旁邊一歪,倒進了沙發的墊子之中。

“汪平哥?!”季走吓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去看汪平——湊過去後,他看見汪平呼吸平穩,面色紅潤。

顯然是撐不住,睡過去了而已。

季走:“……”

就這麽睡着了,就這麽沒有防備,萬一身邊是個想對你圖謀不軌的壞人怎麽辦?

還好身邊只是想對你圖謀不軌的季走。

季走彎下腰,把汪平打橫抱起,把他穩穩當當地抱到床上,幫他脫了拖鞋,蓋好被子。

季走坐在汪平床邊,剛準備關床頭燈,忽然回頭,看了汪平一眼。

汪平睡熟時更好看了,光滑的皮膚一點瑕疵也沒有,嘴唇微微嘟起來,人顯得很小。

季走食指搭住自己嘴唇,審視着這一幅畫卷。

半響後,季走忽然想到了什麽,他取下被自己親吻過的食指,盯着它看了一會兒,把它緩緩挪到汪平上空,讓後往下,在汪平的嘴唇上輕輕一按。

一個間接的吻,就這樣交換了過去。

“算是懲罰。”季走低聲道,“別人在也敢就這麽睡過去。”

季走凝視着汪平,忽然想到了什麽,低聲笑:“忘了,我不是別人。”

季走說着,俯下身,貼住汪平的額頭,蜻蜓點水,一觸及分。

“那……補償你。”

作者有話要說:  季影帝,我再幫你想個借口,是你陪他演戲的勞務費0v0你覺得怎麽樣。

季影帝:不。

季影帝:陪汪平哥演戲為什麽要勞務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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