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怕是容華不說這話, 辛沐也待不下去,他再看了一眼虛弱的映玉,沒多說便離開了鳳儀院。
回到弘毅院之後,辛沐呆坐了一會兒,臉依然是和往日一樣冷冷的, 但至真卻還是察覺了今日辛沐的情緒相當低落。
至真見他這樣,有些不敢同他說話。
呆坐了很久之後, 辛沐站起來, 開始收拾東西, 至真這才終于大着膽子上前,拉着辛沐的手說:“你這是在幹什麽?”
辛沐沒停下手裏的動作,說:“我們可能要搬回夕顏小築了,早些做準備也好。”
至真定定地站住, 眼眶一下就紅了。
辛沐沒空去管他,自己忙忙碌碌地繼續收拾東西。其實他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就是找點事情做,分散一些注意力,心裏便不會那麽悶。
對面一直非常鬧騰,一會兒辛沐就聽到了應神醫的聲音, 他來之後情況要好些,但動靜還是持續到了大半夜,那邊才終于消停了下來。
接着, 對面來了個侍女, 先是非常恭敬地給辛沐和至真請安, 而後才吞吞吐吐地開口說:“辛沐公子,國公爺說……”
辛沐淡淡地看着那名侍女,聲音倒是很溫柔:“他說什麽?你直說就是。”
那侍女緊張地看了辛沐一眼,這才說:“國公爺說,映玉公子病得厲害,順着他些,您大人有大量,別同他計較。嗯……您……您還是……先回夕顏小築,國公爺稍後就來看您……”
至真聽完頓時火冒三丈,他猛地跳起來,怒道:“你說什麽?!”
那侍女吓了一跳,頓時就不敢開口說話了。
辛沐急忙拉住至真,說:“別鬧。”
至真仍舊有些無法相信。方才聽辛沐說要搬回去,他還以為是辛沐想多了。至真一直以來都覺得容華對辛沐是有情的,他當真沒有想到容華真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越想越氣,甩開辛沐的手就往鳳儀殿去,辛沐急忙又狠狠地拉住他。
至真走不了勒,于是紅着眼看着辛沐說:“這算什麽事?這太糟踐人了,他不能這樣!”
辛沐搖頭說:“別讓他為難。”
至真一下呆住,無言地看着辛沐。他不明白,辛沐究竟是中了什麽毒,怎麽可能對那樣一個無情的人如此死心塌地?他就不會失望嗎?如今至真早已經對容華失望透頂了!
至真氣得聲音直顫,道:“辛沐,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辛沐仍然只是維持着那樣矜持的表情,說:“沒什麽咽不下去的。別……別再讓人看笑話了,走吧。”
至真自己叫嚷了好一會兒,已無話可說,這便含着眼淚跟在辛沐身後。
二人沒什麽東西好拿,幾乎是孤身離開了弘毅院,離開的時候他們都很幹脆,都沒有回頭去看一眼。畢竟當初那樣大張旗鼓地搬進來,如今這樣灰溜溜地走了,怎麽想都是個笑話。為了不讓人看更久的笑話,便只好這樣走得幹脆些。
當時心中有多少喜悅,此刻心中就有多少苦楚。
再次回到夕顏小築,感覺這裏沒有什麽變化,依然是精致美麗的一方小院,但辛沐和至真的心境都變化了許多,仿佛這裏再美也沒有心情去觀賞。辛沐回來之後便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回了寝殿休息,至真知道他現在可能想要一個人待着,因此沒有打擾他。
就這樣過了十來日。
從承志殿傳來消息,映玉的病一直時好時壞,他整日卧床,脾氣也因此變得喜怒無常,容華每日除了忙政務上的事,便守在鳳儀院,哄着映玉用膳吃藥。
相比之下,夕顏小築便冷清得多了。容征向來不是個奢靡的人,因此在承志殿以外的幾殿都沒有地龍,夕顏小築美則美矣,卻實在是冷。即便是燒了暖爐,辛沐仍然是受不住這樣的冬日,回來幾日之後便受了風寒。辛沐不想吃藥,最開始的幾日沒有告訴至真,直到至真自己發現辛沐的不對勁,才慌慌張張地請來了應心遠。
應心遠來的時候,辛沐正被至真給摁在床上,用三床錦被把辛沐給蓋得嚴嚴實實的,沒有透一點風進去。
辛沐嗓子都啞了,勉力對至真笑了笑,輕聲說:“我沒什麽大礙,不過是風寒而已。不用給我蓋這麽多錦被,實在是太重了。”
至真佯裝怒意地瞪着他說:“你不許說話!”
辛沐無奈,繼而閉上了眼睛。他有些發熱,腦子也暈暈乎乎的,見應心遠來了,也只是客氣地寒暄了兩句,便繼續閉着眼睛休息。
應心遠把辛沐的手從錦被裏拿出來,握着那只細細的手腕診脈,那雙劍眉便皺了起來。
至真眼看着他的表情,頓時吓得臉色煞白,他想問應心遠情況,但又怕打擾,便一直安安靜靜地站着看着,等應心遠診脈完把辛沐的手放回錦被之後,至真才膽戰心驚地問道:“辛沐如何了?”
應心遠依然皺着眉,說:“辛沐公子的脈象……有些奇怪,風寒的确是有,可又仿佛有些其他的什麽……我還拿不準。昭月人與漢人始終是有些不同,我暫時還不能肯定辛沐公子的确切病症。”
至真忙問:“可是嚴重?”
應心遠地回到:“以我的經驗來看……應當是不嚴重。待我再去看看醫書,找兩位昭月的醫師讨論一下才能做定奪。”
應心遠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既然他說了不嚴重,那應當就是沒有什麽大的問題,至真總算放心了些,這才說:“那麻煩應神醫了,您開藥吧,我一定天天盯着他,讓他吃藥。”
辛沐躺在被子裏,雖然一直沒有睜眼,但聽着至真的話,還是覺得很安慰。他怎麽想,都覺得認識至真是自己賺了。他放血給至真解毒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從那之後,至真便把他當做最親的人來看待,毫無保留地信任和保護他,辛沐曾經一度以為,除了二哥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對自己這樣好。
辛沐有些可笑地想,如果自己能放下容華,一定和至真走,像他說的那樣去游戲人間。
可這只是想想,辛沐就是無法放下容華。容華成了一根細細的刺,紮進了他的心口,留着便疼痛難耐,□□便會血流如注。
以後究竟會如何?
辛沐不得而知,只是帶着這樣的愁緒,漸漸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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