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Chapter 76

Chapter 76

江堰和宋可卿約定的地方就是大家常去的那家會所, 毫無避嫌的意思, 江堰或許是故意為之, 而宋可卿也有意對外宣告。

夏天晴也沒多問,跟着江堰下車, 由會所經理引導,一路來到預定好的包廂內。

宋可卿和“啓順”的老板已經在了。

兩人見到江堰, 立刻起身相迎,随即看到夏天晴,見江堰牽着她的手, 不約而同都是一怔。

“啓順”的老板沒見過夏天晴,以為是女朋友,一時半刻倒沒往“夏天晴”這個名字上想,只是詫異明明是來談正事的場合, 江堰卻帶了女友過來,也不知是幾個意思。

宋可卿倒是掩飾的快, 和江堰打過招呼,就來到夏天晴面前。

兩個女人握了下手, 就聽宋可卿說:“夏總, 好久不見,我還想着過陣子去找你談個項目呢。”

“啓順”老板一聽,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宋可卿已經轉過身,為大家介紹:“這位,‘啓順’的王總,王懷闵。江總, 人我可給你帶來了。這位,Sunlight的夏總,夏天晴,也是江總的女朋友。”

這樣一引薦,就等于将雙方的招子都亮了出來。

王懷闵反應也是快的,心思轉了一圈,就把眼前的形勢和今天這個局的用意搞明白了。

先前王懷闵還不懂為什麽江堰要讓宋可卿把他也請過來,還以為想在業務上“關照”他,莫非是先前送的禮,江總很滿意?

如今再一看,原來是為了女朋友出面來了。

王懷闵也不傻,自然知道該怎麽表現。

王懷闵:“原來是夏總,真是久仰,說起來我們公司和夏總還有一點緣分。我周五那天,原本還想和江總聊上幾句,可惜人太多,也沒插上話。今天可真是太有緣了,兩位都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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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懷闵的話聽着有些尴尬,但也是實話,不管是幾檔子事,都在一個包間裏亮出來,這樣也最有效率。

四人坐下,夏天晴這才笑着開口:“我也是突然被帶過來的,也沒什麽準備,酒量我不行,打牌還正在學,待會兒恐怕要出糗了。你們聊你們的正事,不用管我,我就在一旁觀摩學習。”

宋可卿:“哎呀,夏總可真是謙虛,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呢。”

宋可卿心裏已有掂量,今天必須得讓夏天晴滿意才行,江堰雖然沒明說,卻已經給了足夠暗示,這恐怕也是她的邀約打敗了紀懷德的原因之一。

夏天晴的面子比誰都大。

夏天晴仍是笑:“宋總我之前是打過交道的,王總的公司我也聽說過,你們二人抓的施工項目都是過硬的,有機會我還得和你們多學習。”

一說到“施工”,還來了一句“過硬”,王懷闵眼皮子就有點跳,尤其還是這個節骨眼,只能陪笑。

宋可卿接道:“一定有機會,我們公司下一個EPC項目,我可是瞄準了Sunlight呢,到時候夏總可不要推我呀,我先預定好了!”

夏天晴一聽,轉頭瞄了眼坐下之後就始終沉默的江堰。

江堰似笑非笑的睐了一眼,并不表态。

夏天晴轉而對宋可卿說:“大部分人都是錦上添花,也有人落井下石,有人雪中送炭,宋總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我們Sunlight,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其實宋可卿之前也提過要合作的事,不過那可以是順嘴一說,大家都不會當真,可是今天這樣的場合,還是當着江堰的面,這就絕對不只是說說而已了,既然說了就一定要做到。

宋可卿見夏天晴領情,又道:“這哪裏是人情,夏總的能力我是很信服的,我也相信Sunlight會蒸蒸日上,能把項目交給夏總,我絕對放心。”

這一來一回的,看在王懷闵眼中,更加确定夏天晴的分量。

如果說剛才夏天晴進門時,他還在觀望,有意找機會試探,這會兒就只有後悔的份兒了。

如果這個時候,他緊跟着宋可卿也說要給夏天晴項目,一來會顯得不夠真誠,二來這分量也沒宋可卿的重,畢竟他是跟風,有順嘴的嫌疑。

可如果他不表态,或者不在其他方面給夏天晴一些“好處”,那麽今天這場飯局,恐怕就是他和江堰的最後一次見面。

機會就只有一次,他得抓住才行啊!

只是後來這一個多小時,王懷闵都沒找到機會。

菜上了桌,大家聊的都是歷城建築業的一些事,有八卦,有內幕,也有當下形勢,和國家政策對行業的影響等等。

話題都繞着外圍,切中要害的部分并不多,宋可卿和王懷闵都不是直言不諱的人,他們只是給江堰這個外來強龍科普本地的“風土人情”,讓他大約知道歷城建築業是個什麽狀态,可是那些涉及了黑幕,當地的幾個“惡霸”是如何辦事的,他們卻巧妙的避開了。

要說起這些黑幕,夏天晴雖然也是歷城行內人,但她知道的還真不多,尤其是施工、建材和造價這些,她之前只是個乙方設計,這些事與她沾不上邊,最多也就是聽旁人轉述一二,哪有宋可卿和王懷闵這樣整天與之打交道的人了解呢?

可是話說回來,就算夏天晴體會的沒他們真切,她心裏大概也有幾個名單。

然而席間并未見宋可卿和王懷闵提到,有幾次差點就要說到了,兩人還繞了個圈子避開,顯然是留了一手。

不過想來也是,這兩人是不得不走這個心眼的。

這些黑幕也不着急科普,若是将來有機會參與“宇青地産”的項目,打好關系,多的是機會提醒江堰。

反過來說,若是項目最終與他二人無關,他們現在說這些就未免太操之過急,還有給自己挖坑的風險。

萬一江堰最終合作的對象恰好是黑幕中的“惡霸”之一呢,萬一江堰告訴了對方,他倆豈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頓飯吃下來,酒瓶放在桌上都成了擺設,都沒沾幾口。

夏天晴大部分時間都在安靜的聽宋可卿和王懷闵說行內事,自然也看出不少門道。

自從走出設計圈,她每天都在驚嘆,外面的世界如此“壯觀”,到處都是人精,大家謀生都不容易,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且越發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服務員前來收盤換餐後小點時,江堰在桌下輕輕拉住她的手。

夏天晴一頓,和他相視一笑。

大約他看出了她的情緒。

王懷闵起身接了個電話,宋可卿見到兩人互動,也不好當電燈泡,去了一趟洗手間。

服務員送上茶點退出門口。

夏天晴輕嘆一聲,靠着江堰的肩膀低語:“雖然他們沒有點名指性,只是各方面的問題都點了一下,但就是這樣輕描淡寫的,也能聽出來水有多深。我幫不上你什麽忙,只能勸你多小心。”

江堰淡淡道:“哪裏會幫不上,工作一天身心俱疲,回家看到你,我就疲憊盡消。”

明知道他是胡說八道,夏天晴還是笑了:“你以為我是紅牛?”

江堰:“你是我的健力寶。”

夏天晴打了他一下。

剛好包廂門開了,宋可卿回來見到這樣一幕,不由得笑着瞅着兩人,說:“哎呦,瞧你們,我可真羨慕死了!”

夏天晴松開江堰的手,坐正的同時順了順頭發:“讓宋總看笑話了。”

宋可卿笑而不語,看看夏天晴,又将目光落在江堰身上。

相比夏天晴,宋可卿在情場上可是“過來人”,吃得開也玩得開,更加想得開,她一直以為自己對男人游刃有餘,也不會分不清自己的斤兩,什麽男人都敢挑戰。

遇到陸明洋那樣的,他們可以好聚好散,遇到林季陽那樣的,倒也無傷大雅,偏偏是江堰這種,她還真有些膽怯,不敢輕易去碰。

這裏面的原因很簡單,和沒心沒肺的情場浪子打交道,只要管好自己的心,別去想一些不該想的東西,各取所需,大家都圖個快樂,那就皆大歡喜。

可是江堰這種男人,既不是明騷,也不是浪打浪,悶悶的,暗暗的,也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萬一是綿裏針呢?

要是一個不小心,惹急了他,還不定怎麽吃不了兜着走。

宋可卿自己是拎得清的,也活得明白,但也就是因為如此,她見到夏天晴先跟了陸明洋,又在牌桌上讓林季陽那樣“關照”,而後又成了江堰的女朋友,前後“挑戰”了三種男人,宋可卿這才不得不心生佩服,另眼相看。

宋可卿自問眼睛還是毒辣的,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那邊,宋可卿正在估量夏天晴的分量。

這邊,江堰已經給夏天晴倒了杯茶,端到她跟前。

夏天晴接過來喝了一小口,說:“這茶味道不錯,你也多喝點,剛才有個菜偏油了,你吃了不少。”

江堰“嗯”了一聲,只唇角含笑的喝着茶。

直到王懷闵也回來了,江堰起身說:“這樣,我和宋總先談談合作的事。晴晴,你幫我關照一下王總。”

夏天晴意會:“嗯,去吧。”

這層安排在場幾人都懂。

宋可卿很快跟着江堰去了裏面,王懷闵就和夏天晴留在外間。

……

這包廂說是裏外兩間,其實就是一間,因為房間大,中間做了格擋,支起屏風,還垂了簾子,說話只要小聲點,互相也不會打攪。

外間安靜了幾秒,王懷闵見夏天晴的茶杯空了,連忙給她續了,坐下時說:“夏總,不瞞你說,我這幾天正在發愁頭疼。公司遇到一個棘手的事,被人擺了一道,這事說起來也和夏總有點淵源,就是‘開陽小區’那個項目。”

大家都是明白人,王懷闵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試探和繞圈子上,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夏天晴接道:“那個項目我是施工圖的專負,江總是建築師。這是‘歷耘地産’的重點,是陸明洋主抓的,業內也很看好。要是順利做出來,未來不可限量。但我聽說,現在出了岔子,鬧出了人命,有人正着急四處甩鍋,連我都被潑了髒水。”

夏天晴三言兩語就把這項目裏牽扯的人全都點了一遍,王懷闵聽的眉心直跳。

先前只顧着和丁荃摘清關系,眼下經過這麽一點,才忽然明白到,光是摘清關系還不夠,畢竟他是挂靠人,只說一句“與我無關,都是丁荃陽奉陰違”恐怕是解釋不過去的,還是必須得來點實際的表示,否則長遠來看,他可是得罪了好幾家啊。

這些人自然會記恨丁荃,丁荃作為直接責任人,也跑不掉,可他“啓順”咋辦呢,說無辜也不無辜,說不無辜也無辜,現在無論是江堰還是陸明洋,或者夏天晴,他們都因為這事對“啓順”留下一個深刻印象,還不是因為什麽好事,這以後誰還想到找他合作啊?

還有總包那邊,施工項目是總包拿下來的,他們又找了幾個分包來做,丁荃拿着“啓順”的資質去競标,現在出岔子的是用“啓順”的資質簽訂的施工合同,這家總包怕是也要記上“啓順”一筆了。

王懷闵嘆了口長氣,說:“夏總被連累這事,我也聽說了,我個人是覺得實在不可思議,這怎麽能甩鍋給結構呢?施工圖明明沒問題,就是丁荃那裏不按套路走,非要玩刺激的,這才玩出的禍啊!別說您了,就是我們‘啓順’也是倒了八輩子黴,現在人家一聽到‘啓順’倆字都覺得觸黴頭,都躲着我們走。哎,話都說到這步了,我想夏總也知道,是我們‘啓順’把資質借給丁荃做了挂靠。”

夏天晴也給王懷闵的杯子續上茶:“丁荃這個人我是打過交道的,他們之前的項目就鬧的挺大,剛好是落到我手裏,讓我出一個加固方案圖。我出了,可他們卻不想照圖辦事,還用紅包來收買我。後來這家的資質被吊銷,我想丁荃也應該學老實了,就算去別家挂靠也會吸取教訓,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月,她又成了全歷城的焦點。”

“立陽”的項目出問題,先送紅包後送人,這事媒體上還揭露過,王懷闵自然有印象。

他長籲短嘆地說:“也怪我,心軟。其實這個丁荃,是宋總給我介紹的。”

夏天晴一頓:“宋總?”

王懷闵小聲說:“當時宋總介紹時,也給我提了醒,說要是瞧着她不放心,就找個借口推掉便是。但是這個丁荃的背後是紀懷德在撐腰,您也知道紀總的名聲,我要是推了這事兒,難保紀總将來要給我穿小鞋。要是紀總私下裏通知大家一聲,我們‘啓順’再去競标項目,十有□□都要被刷下來。”

原來紀懷德在歷城施工圈的手伸得這麽長,覆蓋這麽廣?

夏天晴不動聲色的接道:“難道王總當初應承這件事的時候就沒想過麽,丁荃是有前科的,要是她再鬧一次,‘啓順’不是一樣跟着倒黴麽?”

王懷闵說:“要不怎麽說是我一時心軟呢?哎,其實幹施工的,有幾個沒出過岔子啊?這行本來就危險,工傷是常有的事,我們‘啓順’也出過。我也是因為那次的事害怕了,後來都是夾緊尾巴做人,寧可少賺點,也不敢玩人命。那天丁荃可是當着紀總和宋總的面,哭着求我的,說吸取教訓了不敢再犯了,就差跪下來了,還當場寫了保證書。我要是不給她一個女人面子,那也太不是東西了!”

原來還有這麽一層。

夏天晴笑了下:“但是保證書這種東西,您二人只要沒去公證,就只能作為一個君子協議,防不住小人的。将來這事要是鬧上法庭,追究起挂靠的法律責任,這保證書也起不到作用啊,畢竟挂靠是事實。”

王懷闵說:“說的是啊,這個丁荃可真是壞透了。出事以後她還找過我,說要是我擔心事情鬧大,我會被追究挂靠的法律責任,現在就得和她配合好,把這個‘挂靠’的名義洗掉。”

夏天晴一頓:“這還能洗掉?”

王懷闵:“其實啊,有關部門鑒定我們是不是挂靠關系,無外乎就從三點考慮,就是看她那一方有沒有資産産權,我們是不是同一個財務管理,以及有沒有人事任免和聘用手續。就是說,丁荃雖然沒有實際的施工資質,可她若是作為‘啓順’的一員,以我們施工分隊的名義對外進行施工項目,而且還滿足上面三點,那這就不算挂靠,我就不需要負法律責任。”

夏天晴聽了不由得揚起眉梢,忽然覺得好笑極了:“丁荃想的倒是美,乍一聽反倒還是為王總你解決了難題似的。要是這個項目沒出事,你們的挂靠關系被查了,這麽幹的确可以蒙混過關。但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她還要你幫她一起證明你們兩家是一體,那麽這個項目出的事,不就由‘啓順’的法人來背了麽?”

王懷闵氣道:“是啊,所以她這麽一說,我就跟她急眼了!她當我是傻逼嗎,這擺明了就是讓我給她背鍋,要拉我們‘啓順’陪葬啊!她特麽的還擺出一副為我着想的嘴臉,真不愧是紀懷德帶出來的人!”

夏天晴又給王懷闵續了一次茶,說:“我有個朋友,他們律所主要就是負責工程案件的,尤其是施工合同這一塊,我聽她說建築工程案件在民事案件中的占比非常高,而在建築工程案件中主要有争議的,走訴訟最多的就是建築工程施工合同的糾紛。施工出了岔子,就算上升到刑事責任,那也是丁荃的鍋,這一點沒有可辯的,王總現在最應該擔心的還是合同糾紛。其實只要合同上的事掰扯清楚了,是誰的責任也就說清楚了。”

夏天晴說的朋友自然就是豐曉晖。

王懷闵一聽這話,忙說:“對對,夏總說的對。我這兩天正為了這事頭疼,想找個律師問問,但又不敢太聲張,況且事情還沒鬧到那一步,我就怕貿然找個律師,消息會傳到紀懷德和丁荃那裏。”

夏天晴笑了下,心裏漸漸有了底:“我不是學法律的,平時也只和朋友探讨過,将來如果王總有需要,我倒是可以把這個朋友介紹給您。哦,她剛好是負責工程案件的,尤其是合同糾紛這一塊。”

王懷闵:“這樣啊,那可太好了。這種事還是得小心,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找一個律所就問,還得是可靠的關系介紹。”

先不管這個項目目前最後會不會上升到刑事糾紛,丁荃都是罪魁禍首,他們“啓順”最多只是民事糾紛的連帶責任。

說白了,王懷闵擔心的除了挂靠這件事的法律責任,還有工程合同涉及到的工程款的問題。

而工程款又關系到賠償和追讨。

為了工程款的事,王懷闵頭都疼了:“其實我上午的時候收到點風,聽說因為這個,我們這些從總包到分包,都要被甲方追讨工程款。總包那邊現在特別生氣,也說要跟我們進一步追讨。”

類似的事在行業裏也屢屢發生,工程質量如果不合格,且不說是經過鑒定真的不合格,還是只是甲方的一個說辭,甲方都可以借着這個名義拒付尾款,甚至追讨比尾款更高的巨額賠償。

前不久豐曉晖工作的律所就接了一個類似的官司,金額過千萬。

王懷闵說:“我現在已經不奢望可以拿到尾款了,畢竟工程出了事,我們責無旁貸,只要賠償金額別太天文數字,別讓我們‘啓順’倒閉,我就求神拜佛了。我也拖關系去約過陸經理,相求他讓我們‘啓順’重新施工,把這個項目修複好。但我派去的人都被打了回來,現在甲方那邊見着我們的人掉頭就走,根本不聽我們說話啊。”

王懷闵這邊一股腦的倒苦水,好像撿着一個免費的垃圾桶可勁兒的用,把其他人不願意聽他說的話全告訴了夏天晴,也不管夏天晴想不想知道。

夏天晴半晌沒吱聲,前面還說可以幫王懷闵介紹律師,這會兒就态度一轉,只是安靜的喝茶,時不時看王懷闵一眼。

直到王懷闵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好像有點跑題了,這才及時剎車:“哎,瞧我,一直跟夏總說這些,夏總又不是甲方,也不是律師,自然沒有義務聽我說。”

夏天晴笑了一下,只說:“工程款的事一向是中心問題,這裏面争議的東西很多,既有總造價,也有據實結算,有固定總價合同也有固定單價合同,結算标準也是各說各有理。我只是一個乙方設計,現在又被人潑了髒水,哪裏管的了這些呢?”

王懷闵一愣,就算腦子再慢也能聽出來夏天晴意有所指了。

再說今兒這個局,也不是讓他求神來的,而是江堰給夏天晴安排的,就算要排憂解難,也是別人先幫她夏天晴的忙。

他剛才一時糊塗,以為拜見一尊菩薩,就忙着倒苦水,反倒把正事忘了。

“是是是,都是我糊塗。”

夏天晴垂下眼,停頓兩秒,再開口時神色也冷了,語氣雖平和,卻也犀利:“王總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可以理解。不過站在人情上,我也想幫陸經理說一句,不管是總包、分包還是挂靠,你們都急着想甩責任,那陸經理呢,他才是最頭疼、無辜的那一個。好好的一個項目,投入這麽多,付出這麽多,前期每一個人都磨掉了一層皮,到頭來就因為一顆老鼠屎,攪渾了一鍋粥。到了甲方那裏,陸經理既要善後,跟公司解釋他為何選人不利,還要面臨他人的非議和指責。這項目在‘歷耘’可是重中之重吶,現在施工這麽一搞,真是太打甲方的臉了。将心比心,我要是陸經理,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見夏天晴忽然變了臉,王懷闵心裏有數,都是他什麽表示都沒拿出來,就利用人,而且還利用的太明顯。

不過也是經夏天晴這麽一說,王懷闵才想起一茬兒,這夏天晴是陸明洋的前女友啊,他先前還聽陳宋說,兩人分手後關系還算和睦,陸明洋還給夏天晴介紹項目,眼下夏天晴又替陸明洋打抱不平……

這麽看來,夏天晴就是現在唯一能給陸明洋遞話的人吧?

只是這機會雖然送到王懷闵面前,他卻不知道能不能抓住。

他觀察着夏天晴的表情,剛才還覺得這個女人心思簡單,随和好說話,這會兒卻又覺得摸不透了,好像有很深的城府。

王懷闵頓時冷靜下來,又想起來的路上宋可卿囑咐他的話。

“我可要提醒你,今兒個咱們去是賣乖送好的,你可別着急吐你的苦水,人家時間寶貴,沒時間聽咱們唠叨。你要是想‘啓順’渡過難關,就得先拿出點誠意。要不然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麽幫忙啊?”

宋可卿是了解王懷闵的,就怕他病急亂投醫,只顧自己的麻煩,所以才點了兩句。

那時候他們都還不知道夏天晴也會來,王懷闵心裏還犯嘀咕,江堰是“宇青地産”的二代,他能插手“歷耘地産”什麽事呢,所以當時也沒太認真,一轉頭就抛在腦後。

如今忽然都想了起來,王懷闵心裏一個激靈,立刻意識到剛才他又犯了只顧自己的毛病,連忙把茶壺拿了起來,給夏天晴倒水。

王懷闵心一橫,把關鍵抖了出來:“其實出的這個岔子,別人不知道內幕,我卻知道一些,不僅知道,我還見過實據。”

總算聽到她想知道的了。

“哦。”夏天晴掃了一眼漸漸蓄滿的茶杯,擡起眼皮,笑了下:“王總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王懷闵一頓,也不知怎的,仿佛在夏天晴身上看到了一點江堰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夏天晴在千年狐貍精堆裏又邁出了一步,下章見真章,另外還有江弟弟的小算盤~

這章知識點比較多,大概意思就是說,出事之後丁荃不僅甩鍋設計,還想和王懷闵商量,把挂靠的事摘清,對外證明丁荃就是“啓順”的人,這樣王懷闵就不用擔負挂靠的法律責任。

但是這樣一來,施工出事就算王懷闵公司幹的了,相比起挂靠的法律責任,這事責任更大,王懷闵擔不起。

這裏還牽扯了合同糾紛,挂靠人去簽署的施工合同,在法律上無效。這個具體以後再說。

另外就是工程款。

甲方可以找理由拒付尾款,甚至追讨前期的投資。如果是甲方不占理,工程驗收合格,法院就會判甲方付款。反過來要是工程有質量問題,那就是施工單位的鍋。

除非施工單位把工程修複好,讓設計出修複圖紙,再送審核,直到工程驗收合格。這個流程在前面紅包事件提過,丁荃上次坑夏天晴就是卡在加固圖紙上了。

而施工方想方設法的改乙方的設計圖,有的還勾結建材改材料,也是為了從裏面多摳出錢。

三方的邏輯關系差不多就是這樣,一個字,錢。

不管出什麽事,都是為了錢,然後想各種花樣去達到最終目的。

我有個朋友的哥哥,前幾年設計了一個xx廠,是哪兒我就不說了,施工現場他去看過,蓋完之後投入使用,他說他都不敢進去,怕塌了把他砸死。

咱們的基建事業是很牛逼,但是發展的太快,成了暴利行業,這種漏洞弊端也會跟着發展,都想着快點蓋,快點摳錢,摳完這個再去摳下一個。

16年那個死了73人的塌方化工廠,是以特別重大工程事故标準判刑的,最重的一個責任人就判了七年。工程案件的判刑标準和老百姓認為的“殺人償命”有本質區別。但也就是因為懲罰力度輕,所以“謀財害命”的人多。而且施工現場外人不能進,所以偶爾出事,內部就以工傷标準消化解決了,傷亡人數不大的根本鬧不到社會上,咱們看到的都是數字很大的。

紅包繼續啊麽麽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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