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按照規律,夜不歸從沒有連續兩天來找他。

于是第二天白卿雲照例睡了個懶覺,畢竟在這個地方,他除了吃就是看話本和睡覺,而且昨天夜不歸的到來對他的身心造成了嚴重影響,他需要好好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迷迷糊糊間,頭頂的蓋子打開,一道光束射了下來。今日白靈來得有些早,白卿雲閉着眼翻了個身,捂住臉依舊躺在床上。

反正白靈每日就是把東西放下就走,這些天給他的信息還沒有夜不歸給得多,何必費力氣起身呢。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白靈這次卻沒有放繩子,而是自己走下來。後背的目光有些刺眼,白卿雲無奈嘆氣,認命回頭。四目相對,兩人看着對方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同一時刻異口同聲道:

“怎麽是你!”

周圍飄散着紫色霧氣拖着油燈,光芒雖然昏暗,卻足夠讓白卿雲看清來人一半黑一半白的發型——這個人竟然是鷹養廉!

然而同上一次相見那副威風凜凜氣焰嚣張的模樣相比,如今鷹養廉頹廢了不少。眉眼低垂,面色滄桑,原本的華服也不知在哪沾滿灰塵,風塵仆仆,就連腰背都彎曲,整個人顯得格外蒼老,就連頭發都黯淡枯燥,發尾分叉。

若非他的發型太有特色,白卿雲都不敢相信這是鷹養廉。

白卿雲連忙起身,望着鷹養廉一臉警惕。

這些日子除了白靈和夜不歸再也沒有第三個人到來,這位妖族二把手就像蒸發一般,從未出現,以至于他都忘了對方的存在。望着一臉震驚的鷹養廉,白卿雲不由皺眉。

白卿雲想了想道:“夜不歸派你過來的?”

鷹養廉聞言打量着白卿雲目光複雜,卻是沒有說話。見他如此,白卿雲越發警惕。

這個表情,很明顯不是夜不歸派人過來。如果是鷹養廉自己過來,甚至自己找到他,那麽就有點糟糕了。

四目相對,許久,鷹養廉道:“我就說修羅盟為何會态度大變,原來是因為你!”

他上下打量着白卿雲,目光嘲諷而又憤恨。與葉清和一戰,他莫名失禮铩羽而歸,手下精銳死傷大半,自己只帶着幾個部下逃脫,他早已料到妖皇不會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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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罰也罷,打罵也好,他都接受,然而他唯獨不能接受夜不歸輕飄飄的回了一句知道就摘了自己的職權,交給那個突然叛變又突然出現的白靈,甚至連責罰都不屑。而且在他将葉清和身份的消息上報時,夜不歸也只是擺擺手讓他離開。

這算什麽,這些年他在妖族苦心經營,夜不歸的命令從來都是盡心盡力的完成。結果到最後,他還比不上一個女人!

鷹養廉怎會輕易放棄,他這些日子一直暗中觀察,尋求突破之機,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總算發現白靈每日都會固定消失一段時間。他順藤摸瓜觀察了好幾天,今日終于決定親自下來,沒想到竟然讓他發現了這個人!

難怪修羅盟态度大變将刀刃轉向人修,難怪妖皇會接納白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白卿雲這輩子但凡遇到個妖修,基本上就沒有腦子好使正常的。原本他覺得白靈不錯,可沒想到是個不會戰隊的卧底。算來算去,也就只有鷹養廉還是智商正常。不過,白卿雲看了看鷹養廉一會白一會黑的臉突然發現,這個人好像也沒自己想象得那麽正常。

在圍觀鷹養廉變臉和躺回去繼續睡覺中左右猶豫,最終白卿雲決定還是開口說話。

“我是白靈抓過來的,”白卿雲分析一番後,謹慎道:“你不知道?”

鷹養廉破口大罵:“我知道什麽?我被瞞了五十年知道個屁!那個臭娘們,背地裏坑人,不聲不響什麽都奪走了!”

那麽看來卧底之事,白靈告訴了夜不歸沒告訴鷹養廉。至于奪走......看來兩人之間關系可能并不融洽。白卿雲略作思考,想想決定順着鷹養廉往下說。

鷹養廉看起來很激動,人一激動就容易忘記思考,說不定自己能套到不少話。

“對,白靈不厚道,就喜歡背地裏坑人。我也就是被她騙了,才會被抓到這個地方。”白卿雲痛心疾首,十分做作道:“鷹閣下你得小心啊,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白靈還有後招等着你呢!”

這話鷹養廉正喜歡,想也不想就接口:“能有什麽後招?!二把手的位置和十二将都歸他管,整個妖族除了夜不歸她說一不二,她還要什麽?!”

二把手?白靈升職這麽快?!沒想到在修羅盟的時候和他一樣鹹魚,回到妖族晉升就跟坐火箭一樣。果真就是女人拼搏起來就沒有男人什麽事,白靈不愧是當代女修勵志典範啊。

要不是鷹養廉在這,加上他和白靈兩人立場不同,白卿雲都想要鼓掌了。也許是心中郁悶需要發洩,也許是因為自己現在就是案板上的魚肉沒什麽威脅,不需要他引導,鷹養廉就自顧自說了一大堆話。

從他口中白卿雲得知,白靈和鷹養廉兩個人老早就不對付,從前他們兩還在妖族的時候鷹養廉就是一路打壓白靈,知道白靈叛變時還特意放了二腳踢慶祝。而如今白靈得勢,對方是直接把他踢出十二将位置,給他安了抄寫資料的閑職。

抄的還不是什麽正經材料文書,全是白靈這些年寫的話本。

一代妖族大能淪落到抄黃色話本為生,如此悲慘禁地,白卿雲表面點頭附和,內心則是同情地差點笑出聲。

然而鷹養廉越說越氣,又見白卿雲如此配合,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一般,開口閉口滿是髒字,肮髒程度令人發指,從白靈的祖宗十八代一直罵到白靈本人和未來的後代,用詞肮髒到了極點,突破白卿雲已知下限,聽得白卿雲面上表情都有點繃不住。

他其實也不喜歡白靈,但他不喜歡白靈是因為她的做法,只局限與她個人。

可鷹養廉卻是連坐,遍地開火,不光把些不存在的髒水往他身上潑,還把人無辜的祖宗後代都罵上,到了最後直接帶上白靈整個女妖、女修群體。

白卿雲不喜歡鷹養廉這樣的說法,一碼事歸一碼,白靈只是白靈。做錯了事怎麽罵都無所謂,沒做過的事也不能杜撰,更不應該把炮火對向無辜之人。

“行了,”白卿雲煩躁道:“你再怎麽說現在事實都是如此。”

話音未落,場面陷入寂靜。一直附和的人突然打斷,鷹養廉眉頭皺成川字,眼神瞬間改變。

白卿雲只覺失言,望着鷹養廉連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應該想辦法,揭穿白靈的真面目。”

“你說得對,”一提白靈,鷹養廉收回震驚忘記剛才,又陷入癫狂狀态,“白靈這個臭女人還在一日,妖族就一日好不了。我得想辦法,在妖皇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他一邊說一邊圍着地牢轉圈,第三圈走到一半時他驀地擡頭看向白卿雲感嘆道:“真沒想到,這個世間眼下懂我的人,竟然是你。”

別、別胡說,我才不懂你們這些變态妖修。

白卿雲強忍內心拒絕,端莊矜持道:“現在知道也不晚。”

“對、現在也不晚,還有機會。”鷹養廉喃喃道,也不知他說的究竟是什麽機會,背着手轉身就是離開。

一見他走了,白卿雲頓時松了口氣。然而這口氣才吐到一半,鷹養廉竟然又背着手回來。

鷹養廉看着他突然道:“和你聊天很愉快。”

一直只是聽着鷹養廉跳腳抱怨偶爾點頭的白卿雲猶豫道:“謝謝?”

“不用謝,”鷹養廉陰慘慘道:“反正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該做的事?等等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不對勁!

然而不等白卿雲明白該做的事情是什麽,一旁的紫色煙霧便是一把擒住白卿雲将他死死按在牆上。眼見鷹養廉就像是變戲法般從懷中掏出一件件陰深冒着寒光的刑具,白卿雲瞳孔一縮。

“你們人修都說黑白妖修手段殘忍以折磨人為樂。那你們可知,黑白妖修的手段,可都是跟我學的?”

鷹養廉冷笑兩聲,掏出了數十根長度不一的尖細長針,他撫摸着這些冒着寒光的長針,最終從中選出一根大小長度适中的寒針。

“就從你開始吧。”

鷹養廉愛憐地看着這根長針,擡頭抓着針尾,一頭插進了白卿雲的尾指縫中。

果然,妖族都是些變态。他就不應該對這種喝血嗑藥的妖族抱有任何正常的想法。

白卿雲垂着頭,手指間鑽心的疼痛一股一股湧向腦間。大腦疼得發木,頓頓無法思考,腰間的行雲十分浮躁,從鷹養廉插入第一根銀針前,它就叫嚣着想要出來,卻被白卿雲摁住。

不論如何行雲都不能出現,一個離開主人的本命法器要是被歹人發現,葉清和會遇到什麽不言而喻。所以就算他死,行雲也不能現身。

“我以為我們聊得很愉快。”

“的确愉快,”鷹養廉手中動作不停,頭也不擡道:“可這和做這些有什麽關系?要怪就去怪葉清和,誰叫你和他不清不楚。”

你才不清不楚你全家都不清不楚!他和葉清和明明是正經師兄弟,板上釘釘的道侶,何來不清不楚之說?

“咳,你應該知道我還有用。要是死了,夜不歸不會放過你。”

白卿雲虛弱道,眼下不光是手指還有腳趾,每根上面都插上了三四根銀針,看得白卿雲都快以為自己是刺猬成精。他現在才知道,原來人的身體是這麽脆弱,只是插上根大半個手掌長的銀針,都會疼得想要掉眼淚。

“你的作用和價值我當然清楚,在葉清和還有用前我不會殺你,”鷹養廉看着頭冒冷汗的男人收回了自己的銀針,又從虛空中掏出一把生鏽鈍口的指甲鉗,“換句話說,只要你不死,我做什麽都無所謂。”

又是妖族祖傳的神邏輯,白卿雲很想問問鷹養廉究竟是從哪裏換來的話,意思完全不同。然而沒等他開口,鷹養廉便夾住他的指甲往外一拔。

剎那間更加專心的疼痛沖擊着腦海,手指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白卿雲猛然擡頭,只見自己原本幹淨的尾指漲得通紅,白皙的指甲蓋只剩一半豆大的血珠連成條條線滴落到地。

白卿雲嘲諷道:“連指甲蓋都拔不幹淨,你這又算什麽?”

“指甲蓋拔不幹淨?”鷹養廉冷笑一聲,又用指甲鉗夾住白卿雲的尾指道:“再拔一次不就成了。”

新傷之上又添新傷,更嚴重的刺痛沖擊腦海,白卿雲咬着舌尖才沒嚎叫出聲。這一刻他總算明白,鷹養廉的指甲鉗不是因為疏于管理而生鏽變鈍,而是為了故意增加疼痛,所以才如此。

也不知道這個變态浸于此道多久,才會這麽熟練。

鷹養廉如法炮制,沒有放過一片指甲,他有的時候拔到一半還特意左右晃動刺激傷口,放慢動作就是為了讓白卿雲體會到更大的痛苦。

看着盤中連血帶肉的指甲,鷹養廉臉上泛起一絲詭異的潮紅,然而等他轉頭望向白卿雲時,潮紅便變成了不滿。

“沒想到景明君也是個有骨氣的,竟然能夠忍到現在。”

如他所言,白卿雲從頭到尾都沒叫過,不光如此,就連冷哼都沒有一聲。白卿雲都快要佩服自己,明明是個會被茶水燙到的貓舌頭,竟然可以忍到現在。

我真厲害,不愧是我!

白卿雲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己鼓掌。

“不過正好,”鷹養廉笑道:“硬骨頭才好玩,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幾時。”

對于這位景明君痛哭求饒的模樣,他倒是很期待。鷹養廉舔舐着嘴角,從虛空中掏出了一把巨大的剪刀。

剪刀?這是想要把他剪成光頭折辱他還是說想要用剪刀尖戳瞎他的眼睛?不用白卿雲思考時,鷹養廉用行動告訴了他答案。

只見他把剪刀分開穿過他的尾指,接着一收。只聽咔嚓一聲,尾指指節掉到地上,滾到了鷹養廉的腳邊。

白卿雲一臉呆滞地看了看滾走的指節,擡頭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尾指,過了好一會才明白發生了什麽,巨大的疼痛也是在這個時候延遲進入腦內。

鷹養廉撿起地上的半截手指,醜臉泛起微笑:“你說說我把這東西寄給葉清和會怎麽樣?”

【哔——】!【哔——】!

白卿雲表情瞬間扭曲,破口大罵卻疼得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白卿雲臉上的表情卻讓鷹養廉愉悅,之後各種各樣叫不上名字的刑具不停在他身上實施。短短一個時辰,長得就像一百年。

一個時辰後,白卿雲整個人就像是從血水中撈出來一般,衣服破破爛爛,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中間好幾次,白卿雲都以為自己撐不過要昏死過去,可每到這個時候,鷹養廉卻會停下手等他稍微緩過神來再繼續。

鷹養廉沒有騙人,在折磨人上面,他卻是頗有造詣。

“你該不會是個啞巴吧?這樣都不叫?”鷹養廉煩躁地把竹夾板丢到身後,沒有慘叫聲 ,那麽便少了不少樂趣。

“你才啞巴,”白卿雲有氣無力道:“你全家都啞巴。”

鷹養廉冷笑,放下手中生滿倒刺的鐵鞭,從虛空在掏出正菜。見此,白卿雲瞳孔一縮,腰間一痛,原本一直隐忍的行雲再也忍不住。

不行!行雲不能出來!

白卿雲咬牙,從一開始他就制止行雲,任憑它如何激動都不準現身。好不容易熬過了這麽久,見到這個東西行雲卻是再也忍不住,不聽他使喚。

他都堅持這麽久,難道就要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篑!一瞬間行雲被發現的後果在他腦子閃過,無數場景全是葉清和的慘狀。

怎麽辦?白卿雲驚慌失措,就連剛才鷹養廉如此折磨他時,他都沒有這樣慌張過。

就在他快要絕望時,頭頂突然傳來一道光束直擊鷹養廉胸口,堕馬髻的女修身影驟然落下。

“鷹養廉,你好大的膽子!”

白靈的聲音聽起來很憤怒,白卿雲迷迷糊糊間看到對方一巴掌就把鷹養廉拍到牆上,沖到自己面前。

後面的事情白卿雲不知道了,因為他再也撐不住,虛弱地閉上眼徹底昏死過去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之後感覺自己是變态後媽,對不起自己的兒砸。口述給基友後他們卻說我太白太甜了,就這樣算什麽虐。

我:???

這個世界怎麽了,氣抖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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