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反目背道

俄國詩人普希金寫過：“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這首詩我在上中學的時候被得滾瓜爛熟，自以為谙熟于心。但現在發覺，真要把我丢到具體環境裏時，我仍無法做到他說的“憂郁的日子裏須要鎮靜”！讓普希金見鬼去吧！

隔老遠，我就看見了伏倒在草叢裏的小青！一時急火攻心，一把推開老妖直直從半空中掉了下去，摔個狗啃屎，爬起來，跑過去。

小青她本來就是只百年豔鬼，尋常人應該是傷不了她的，妖怪們知道豔鬼難活，一般也不會為她們。

我仔細替她檢查了全身，只有肩上有一處燒焦的傷痕。

抱臂站在一旁的老妖只瞥了一眼，便輕笑了一聲，淡淡開口道：“桃木劍，這一劍可輕得很。”

我只覺得這只老妖怪真夠冷血冷情，他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

我輕聲喚她的名字，只見她的魂體越來越淡，我的眉頭越皺越緊。

她緩緩睜開了眼，掙紮着指着水潭的方向，虛弱地說道：“小倩……小倩出……”

她的話還未說完整個軀體就變成了一抹幽藍色的鬼火，明明滅滅。我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有些難以置信。

傻眼了！怎麽回事？！

“鬼變成鬼火不是正常嗎？一會兒她就變回來了！有這閑工夫哭，還不趕緊去找你的寶貝聶小倩！”老妖語氣淡淡地點醒我。

我：“！ ！ ！”

又沒人跟我講過鬼會變成鬼火！誰懂你們這些妖魔鬼怪啊？沒死就不要演得跟個死了一樣好不好？！專門欺騙人來的！

我也一臉憤憤不滿！

又趕忙往水潭那邊趕去！老妖怪卻跟上來，抱住我，念了一個法訣，我們瞬間化為一陣黑煙消失在沉沉的黑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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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飛了……= =

小倩出……走了？

小倩出……門了？

小倩出……家了？

在眨眼之間，我的腦海中想過千番念頭，就是不願意承認那個顯而易見的可能——小倩出事了。

當我和老妖出現在小水潭旁時，根本就不用再胡思亂想小倩到底怎麽了，因為她就在我的眼前，只不過是被七尺精釘洞穿了身子，冷冰冰地躺在小水潭旁邊的巨石上。

溪水湍湍，夜歌婉婉。

正蹲着查看已經變成幹屍夏侯的燕赤霞聽到背後聲響霍然轉過身子，目光寒鋒畢露，面上嚴峻如冷酷冰霜，握緊了手中的青銅古劍，遙遙指着我和老妖的方向。

在瞬間的悲傷高峰過後，你想哭就哭不出來了，只有想死的心了。

我看着淡得幾乎透明的小倩手腳冰涼，卻邁不出一步。

“她本來就僅靠尚存的一縷覺魂在人間飄蕩，現在覺魂将散。只怕是三魂再無聚首日，七魄也永遠入不了輪回。”老妖皺眉道，面色無波，喃喃嘆道：“這樣的美人，燕大俠，你倒是真狠心。”

燕赤霞劍眉蹙成川字，目光閃動，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忍住。

我萬念俱灰，心如槁木，根本聽不到老妖在說什麽。

自責與愧疚像大浪一波一波将我的意識沖刷！都怪我！非要回家！非要冒充姥姥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全怪我！原本姥姥死就死了，讓她們這些本來就可憐的孤苦女子去轉世投胎就是！我卻從異世界跑來硬要插一腳！

倩女幽魂沒了小倩，再也無法完結！那個溫柔似水的小倩再也見不到她此生的良人——寧采臣了！而我也不能回去了……

處處算計，所以到頭來一場空嗎？

為什麽？燕赤霞是替天行道，天理昭彰，惡有惡報嗎？一切都是我做的，他為什麽不直接來殺我？！而要選擇對小倩和小青她們下殺手？絕望、怨恨、憤怒、懊悔一股腦全湧了上來，它們快要将我撕裂！揉碎！

我想去把小倩抱起來，躺在上面多冷多難受啊！小倩可怕冷了，她還愛美，現在渾身濕漉漉的，一襲白衣也污損得不成樣，她肯定不開心。我以前還笑她每天梳妝的時間比睡覺的時間都長呢……

可我卻撈了一個空，一伸手，只有她腳踝上的那串鈴铛和胸口紮着的七尺精釘“叮——鈴”一聲落在了巨石上，清脆動聽。

她一直想取掉這個鈴铛，我也不知道怎麽取，現在取下來了，她卻永遠永遠地不知道了。

那團幽幽的鬼火不知何時跟了過來，隐隐約約看得見一張慘白的骷髅鬼臉。

“姥姥，都是燕赤霞！”她的語氣中滿是憤恨，“在我殺了夏侯後不久，燕赤霞就追了過來！”小青鬼聲寒厲，句句像一根冰錐紮在了我的心上，寒意從頭到腳将我完完全全籠罩。

對啊，就是他了！他要為夏侯報仇！他也說過要殺盡天下邪魔歪道！

呵！

桃木劍，七尺精釘，還有死裏逃生的小青，他就站在這裏，你到底還有什麽不好相信的？

那個人的名字在我心間繞了無數道彎，我卻木然毫無反應。

我看着燕赤霞，他卻一眼不瞬地死死盯着黑山老妖。

“這就是你費盡心思想要看到的嗎？”他冷冷開口低叱道。

黑山老妖冷笑一聲，閉口不答，沉默地走上前來，長袖一揮，只隐化剩下片片藍色晶瑩的小倩被他一籠，收到了袖子裏。

他負手站在我的身畔，目光凝着在我的臉上，輕輕問道：“你且告訴我，你追求的‘劇終’，對你真的如此重要嗎？”

我驀地擡起頭來，目光筆直驚喜地望向老妖，是了，神一樣的隊友！我有老妖啊！

我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兩手攥緊他的衣袖，兩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急切地問：“你有辦法是嗎？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是不是要以命換命？只管取了我的去就是！”

老妖嗤笑一聲，不以為然道“哪有那麽危言聳聽，你還是留着你的小命好好給我燒洗澡水吧！”

我笑了，如釋重負，他雖然說話從來不中聽，但是做事卻出乎意料的很靠譜。

我拼命點頭，忙不疊答應：“好啊好呀！你現在就快些救活小倩吧！她還是你的第十七夫人呢！”

他一聽先是一愣，臉色發青，大抵他自己都忘了之前已經答應過的親事了。

他冷冷拂開我的手，像是氣極了反倒笑了，“我倒忘了你其實是個沒心沒肺、自私無情的人了。”

我被他突然的冷言冷語激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而此時燕赤霞冷冷開口道，“你裝得倒是極好！只可惜，今晚我定要取走你的性命！”

言罷，腳尖一點地面，趁勢一劍淩空刺出，劍法犀利，其急如電！一股強勁霸道的劍氣撲面而來！

老妖一把推開了我，自己卻堪堪避開。

燕赤霞的招法平實無巧，卻勝在變招迅猛，間不容發，轉眼間斜削橫砍，又攻出三劍！這是他行走江湖數十年積累下的實戰經驗，足以讓他與萬年修煉的黑山老妖打個平手！

眼看着燕赤霞一劍又要刺出，我翻身一躍而起，挺身而出擋在了老妖身前，當是時，唯有一個念頭萦繞在我心間！無論如何，老妖不容有失！

我在賭！燕赤霞不會殺我！我知道這一劍老妖絕對能避開，但我卻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救小倩，所以我要賭這一次！賭贏了，我就贏了，老妖欠下我人情必定要救人，燕赤霞若是真不願殺我，他也會知道，今晚，我是護人護定了！還要不要動手，就取決于他了！

正如我每次都能賭中燕赤霞的選擇一般，老妖也能洞穿我的所有心思，他的低笑聲滿是譏諷，悶悶地在我耳邊響起。

青銅古劍在我心口一寸的地方停住，被一只指甲鋒利的手僅用兩根手指牢牢夾住了劍尖。燕赤霞那一劍是多麽霸道淩厲，劍氣甚至逼得我血氣上湧，喉間腥甜，但此刻卻被老妖兩根手指夾住，動彈不得。

老妖輕笑了一聲，撒手推劍，燕赤霞連連後退，直至抵住石壁，大口喘着粗氣。

“出劍無悔。燕赤霞，你方才那一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此刻應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吧？我黑山老妖從不趁人之危，我還是那句話，待你養好了傷，我靜候大駕，随時奉陪。”

我聽罷心頭一震，擡頭望向燕赤霞。

他冷冷別開頭，不願看我，想必他的心中對我滿是失望。

他緩緩站直，面色凝重，正氣凜然道：“你好自為之，最好莫再多添殺孽！你在做，天在看！”

言罷斂目抱起地上的幹屍夏侯，留給我們一個孤絕冷傲的背影。

望着他逐漸遠去的身影，我突然一陣熱血翻湧上來，鮮血一絲絲從我嘴角流了出來，比胸腔裏打散的血氣更讓我難受的是一雙酸澀無所适從的眼睛。

我的眼淚剛剛流幹了，再難流出來了。

“你救小倩嗎？”我擡頭靜靜看着他。

老妖拿起我的袖子替我自己擦幹嘴角的鮮血，淡淡笑道：“他說我如願了，我看是你如願了。”

然後松開了環抱着我的手，負手離去。

化為幽幽鬼火的小青不知何時，也已默默飄走了。

普希金的那首詩還有一半：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将要來臨！

心兒永遠向往着未來；現在卻常是憂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我默默背完，回頭再看了一眼燕赤霞離開的方向，地上有斑駁的血跡，晨光照耀下有些刺眼。

電影裏原本只是小倩+姥姥殺夏侯，燕赤霞趕到時只夠替夏侯收屍。燕赤霞後斬殺小青，由此姥姥與燕赤霞的矛盾越積越深，最後燕赤霞打傷姥姥，獨挑黑山老妖……

現在這樣的情形也算是于原電影情節沾邊了。

我嘆了一口氣，心下一片麻木，背道而去。

我要回到蘭若寺穩住寧采臣，他還不能走，直到七月十五——盂蘭盆節。

那時，一切都将過去。

那時，一切塵埃落地。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

〈（＿ ＿）〉對不起！

姥姥：“哼！你直接告訴我吧，你到底藏了多少暗線？說好的歡樂happy呢？”

後媽：“嗯哈？”

老影：“為何我一直不出場？”

親媽：“……”

魈娘抱住鬼将：“我們露臉更少吧？你就從了我吧。”

鬼将：“……”（他是說，他永遠不想出場。）

後媽親媽齊上陣~~小天使們~快來收藏我~聽說點收藏有驚喜（吓）！

抽根煙<(￣ c￣)y▂ξ 讓我冷靜下，古堡狼女沒人去寵愛，讓我心生憂慮，而且最近發現一章一章字數越來越無法控制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