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進京前夜
傅成蹊定了定神,籲了一口氣道:“阿笙,你明知宮裏全是我故人,為何——”
顧笙潋潋一笑:“殿下是沒看到小師弟方才的神情,你若不去,他這一路怕是都要悶悶不樂的了。”
傅成蹊啧了一聲,道:“你就別說笑了,我整天在他眼前晃,讨他嫌還來不及。”
顧笙深深地看了傅成蹊一眼,含笑道:“都說當局者迷,我看殿下一點兒都不糊塗,明明通透得很,卻假裝不知曉,這般狡猾。”
傅成蹊被說得心下一虛,笑着搖頭道:“什麽都瞞不過阿笙,阿簡這小子憋着別扭勁兒,決不會主動要求些什麽的,我只有事事多上心,順着他些。”
顧笙斂起笑,挑眉道:“只怕殿下順着順着,小師弟就離不開殿下了,到時候可如何是好。”
到時候……傅成蹊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嘆了一口氣。
是啊,總會有那一天罷,這副身子本不是屬于他的東西,終有一天白簡行會知道真相,傅成蹊略顯苦澀笑道:“總歸是我自作多情了。”
顧笙不置可否,半晌,淡然一笑道:“殿下其實也想去宮裏見見故人罷?”
傅成蹊道:“那些人與我再也無幹系了。”
顧笙擡起眼簾,靜靜地看着傅成蹊,黝黑的眸子将一切看得分明,道:“殿下當真放得下一切?”
傅成蹊毫不畏怯地迎上他的目光,朗聲一笑:“我哪有這般透徹,說徹底放下只怕我自己都不信,只是——”
只是有那小子在,他會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畢竟這是作為大師兄的自覺,想着想着,傅成蹊嘴角揚起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苦甜參半。
“只是有小師弟在,對吧?”顧笙似看穿了傅成蹊的心思,笑道。
傅成蹊道:“要真出了什麽岔子,阿簡也能制服作為鬼靈的我,還擔心什麽。”
兩人相視一笑,喝了一陣茶,過了戌時,傅成蹊正要起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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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顧笙道:“此次入京,殿下還需萬般謹慎才好。”語氣裏是真真切切的擔心。
傅成蹊咧嘴笑道:“放心罷,我自會十二分小心——”頓了頓,似想起什麽又道:“對啦,你和阿筠有什麽想要的京城特産,今晚趕緊想想,明兒列一個單子給我。”
顧笙怔了證,潋潋一笑道:“好啊,我和老三都好好想想。”
傅成蹊看顧笙欣然答應,心下歡喜,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傅成蹊擡起手正欲推門,忽而咯吱一聲,門開了,四目相對,淺色的眸子裏肅殺之意未褪。
看白簡行手上拿着劍,知他正欲去院子裏練劍,傅成蹊道:“這麽晚還練劍?早些歇息罷。”
白簡行淡淡掃了他一眼,冷冷道:“睡不着”
傅成蹊啧了聲,倒也沒多說,正欲邁步進屋。擦肩而過,卻忽然想起什麽似得,突然向已經走向院子的白簡行喊道:“阿簡,等等——”
白簡行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眉頭微蹙望向傅成蹊,不知他葫蘆裏賣着什麽藥。趕巧今兒月色好,泠泠的光華流瀉而下,落在白簡行身上,映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傅成蹊看他站住,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與白簡行相對而立,片刻,擡起手,在半空中頓了頓,緩緩落下,在白簡行那一頭白毛上揉了揉。
這一系列動作發生的太突如其來卻又理所應當,白簡行似沒反應過來,微微睜大眼睛擡頭看向傅成蹊,平日裏的波瀾不驚已掀起驚濤駭浪。
或許因為月色太朦胧,白簡行的面上似染了層淡極的紅,嘴唇動了動,卻什麽也沒說,指尖顫了顫,終究沒揚起手将傅成蹊推開。
傅成蹊似十分舒服地揉了一陣,心滿意足,收手咧嘴一笑道:“阿簡,你長高了不少吶——”才兩個月不到,原本白簡行的頭頂只能勉強蹭他的鼻尖,現在卻已長到他的鼻梁處了,真是潛力無限啊。
白簡行似也沒覺察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聽到傅成蹊這般說,淺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欣喜,嘴角似微不可查地揚了揚,卻又拼命忍耐似的終究沒笑出來。
傅成蹊看他這副樣子笑得更放浪形骸了,道:“我們阿簡長高了,是值得歡喜的事,想笑就笑嘛,不用忍耐。”
“……沒有。”白簡行垂下眼簾冷冷答道,面上那層紅卻更透了。
“阿簡,以後在師兄面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任性也好撒嬌也罷,不要勉強克制自己——”說着又想伸手去摸白簡行的腦袋,卻被白簡行一閃身避開了,手懸在半空中,頓了頓,讪讪收回。
傅成蹊幹笑了幾聲,又道:“你現在長得這般快,明兒讓莺兒給你炖些排骨湯罷,或者筒骨湯也行,你喜歡哪樣?”
白簡行隔着溶溶月色望着傅成蹊,淡淡道:“不用麻煩了——”頓了頓又道:“排骨也行。”
傅成蹊聞言,忍笑忍出內傷,這叫什麽話,想吃排骨就說想吃排骨好了,什麽叫排骨也行,于是笑道:“好,明兒給你炖冬瓜排骨湯罷,你練完劍早些歇息,這樣才能長得更快吶。”說着便轉身走回屋中,背着白簡行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師兄——”
忽而聽到白簡行用一種極清冷的語氣喚他,傅成蹊斂了笑,轉身回頭,白簡行還是那副樣子站在月光下。
“怎麽了?”傅成蹊聽他語氣不對,有些擔憂問道。
“剛才,二師兄找你說了什麽?”語氣極嚴肅,頗有幾分質問的意思。
傅成蹊面露難色,撓了撓頭,笑嘻嘻道:“阿笙囑咐我,一路上多照顧你些。”
望向傅成蹊的眼神凜冽不減,不信。
傅成蹊眼珠子一轉,道:“還托我去京城替他置辦一些東西——”
聞言,白簡行微微皺眉,似有些信了。
傅成蹊見狀,故作吞吐道:“——嘿嘿,是大人的東西,你不曉得。”
果然,白簡行的面上刷的一下紅透了,眼神閃爍,忙別過臉去,手中拽着劍大步大步走向庭院,揮出的劍招招狠厲非常。
傅成蹊笑着搖搖頭,這小子還真信了,這麽一個沉靜自制的冷面人兒,竟然會露出那種羞極了的表情,當真難得當真有趣。
他——不會從沒看過春宮罷?傅成蹊開始懷疑,這家夥的生活就如他的神情一樣寡淡無味……不過轉念一下,這張不茍言笑的臉若是對着一本春宮圖露出淫淫*笑意,啧,那太可怕了!
果然白簡行那副清淡俊雅的好相貌,只配做個無欲無求清心寡欲的俏和尚。
比起春宮圖的違和感,還是木魚與白簡行更般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成蹊自顧自地傻笑了一會,便收斂心境打坐入定。不到一個時辰,咯吱門響,白簡行回來了。
傅成蹊睜開眼朝他咧嘴笑道:“咦,今天當真聽話。”
白簡行沒理會他,徑自去換衣洗漱,等他收拾好自己,傅成蹊已經蒙着綢被躺在床上了。
“阿簡,幫我把燭火滅了罷。”傅成蹊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
燭火閃了閃,滅了,一屋子細碎的月光。
輾轉片刻,傅成蹊睡不踏實,不知此次上京城,會遇到多少宮裏的故人,不知自己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容,會不會被洶湧的恨意淹沒。
畢竟,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吶……
憑什麽,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用手輕輕覆在脖子上,鐵器劃過的冰冷、鮮血湧出的溫暖、因失了體溫而顫抖的身體……最後的絕望無力感統統清晰地刻在靈魂裏,即使換了一副身體,也沒有淡忘半分。
平日裏刻意忽略的事實,卻在這樣一個月色溶溶的夜晚洶湧而來,傅成蹊不自覺蜷縮起身體,細細顫抖。
“明水城那些故人,靈魂已被淨化得很平和,沒有任何痛苦怨恨投胎去了,現在都很好——”
徐伯的話猶在耳畔,傅成蹊呼吸微沉,略略收攏了洶湧的情緒。
“他們托我告訴殿下,很高興,能陪殿下走到最後,也請殿下不要自責,他們好得很——”
傅成蹊呼了一口氣,微微睜開眼睛,正迎上月色下那雙淺淡的眸子,熠熠有光華流轉。
傅成蹊微微詫異,在不遠處入定調理內息的白簡行,竟然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定定地瞧着自己,果然,一看到那張寡淡清雅的臉,洶湧煩躁的心緒瞬間平靜了下來。
四目相對片刻,白簡行別開臉,假裝一切沒發生過。
“阿簡,今天你能那般問我,我還是很歡喜的。”傅成蹊溫言道,他是打從心底裏感到歡喜。
“……”白簡行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你問我和阿笙談了些什麽,可以理解為是小師弟對大師兄的任性*吧,哈哈哈~以後也要這樣與師兄撒嬌才好~”正經不過片刻,傅成蹊又擺出他那副放浪形骸的笑臉。
“……!”白簡行嘴角抽了抽,始終沒說出一句話,剜了傅成蹊一眼,便閉目入定去了。
“阿簡你也早點睡罷~乖~”
傅成蹊笑容猶自挂在嘴角,很奇怪,剛才被恨意攪亂的心緒,一下子便緩和了過來。他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月光落在枕邊,閉眼便入黑甜,一夜無夢。
作者有話要說: 公布一下身高吧
莫小公子殼子:182
現在的白傲嬌:176
預計将來的白傲嬌:187
原裝傅成蹊: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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