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試探

“阿簡,大概是你弄錯了罷,能引起‘患’躁動的因素多得是,也不一定就是鬼靈殿下。”在白簡行試了無數次靈查仍然無果後,傅成蹊佯作淡定道,心中慶幸顧笙未雨綢缪,給了他那枚隐息丸。

白簡行不置可否,淺色的眸子掠過傅成蹊,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最後,朝傅寧遠葉雲燈微微颔首,雲淡風輕道:“是我弄錯了。”

葉雲燈原本鐵青緊繃的臉漸漸有些緩和,而傅寧遠面上卻是掩蓋不住的失望之色,傅成蹊看在眼裏,微微有些詫異,但那又如何呢?

至于傅寧遠對自己的真實情感,他多多少少也看淡了,之前的羁絆也好,恨意也罷,都是糾纏不清的前緣過往,雖然偶爾會令自己煩躁不安不知所措,包括此番傅寧遠站在他面前,也并非預料中那般無法忍耐。

畢竟,曾也是兄弟一場,自小一起玩賞風月的混賬日子,也是真真切切歡喜的。

哪裏有這麽多不可饒恕?這麽思付着,倒是釋然了許多。

葉雲燈問白簡行道:“不知二位公子,可有法子徹底封印住湛元劍?”

白簡行道:“強行淨化或化解怨氣,若是強行淨化——”

傅成蹊截了白簡行的話道:“依照現在這個情況,若是強行淨化恐怕有些難,倒是可以試試化解怨氣。”

“如何化解?”葉雲燈急急問道。

傅成蹊揚起嘴角道:“辦法倒是有,只是——”他定定地看向傅寧遠,含笑道:“只是不知皇上願不願意化解了。”

傅寧遠擡眼饒有興趣地瞧了眼傅成蹊,道:“莫公子倒是個通透的人,有什麽法子便說罷。”

傅成蹊笑:“皇上可想明白了,若化解了這湛元劍的‘患’,恐怕找到鬼靈殿下殘魂的希望更小了。”

傅寧遠勾起唇角,苦笑道:“他連我的夢都不願入,難道還指望他來尋仇麽?兄長這個人——” 似想起什麽不愉快的往事,傅寧遠将話吞回肚裏,眼底閃過一絲苦澀。

沒錯,傅成蹊這個人,永遠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似什麽事都不往心裏去,事事都不說破說絕,待什麽人都好,卻似不曾将誰真正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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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沒心的人,還指望他來尋仇?即使化成明水城鬼靈,也沒了真正的屬于他的意志,沒了那些,哪裏還是他?既然不是他,尋來又有何用?

但是,還是希望将他封印在身側,即使只是個沒有意識與記憶的魂魄——

事到如今,傅寧遠這般明白的一個人兒,卻不知自己究竟在執着些什麽。

傅成蹊将傅寧遠自嘲的神情瞧在眼裏,遲疑片刻道:“皇上是否曉得世間有種酒,名叫醉月涼。”

醉月涼——聽到這三個字,傅寧遠身子微微一顫,面上的神色有些莫測,片刻開口道:“酒中仙品醉月涼,朕當然曉得。”

傅成蹊旋即一笑:“沒錯,酒中仙品醉月涼,再配上杯中仙器永明盞,十五月圓之夜,待子時湛元異動,皇上親自以永明盞盛醉月涼澆之,或許可解鬼靈殿下的怨氣。”

兩道鋒利的視線幾乎要穿透傅成蹊的臉,傅寧遠動了動嘴唇:“地點可有什麽講究?”

傅成蹊莞爾一笑:“雪廬”

四目相對,沉靜片刻,傅寧遠那雙眼睛突然彎彎一笑,甩了甩袖子,道:“莫公子,你随朕到偏廳去罷,其他人不必跟來,朕有幾句話想與莫公子單獨說。”

葉雲燈雖面有疑色,卻只得恭恭敬敬遵命守在原地,白簡行一雙眼睛在傅成蹊臉上瞧了又瞧,分明寫着擔心二字。

傅成蹊朝他微微點頭,示意他無大礙,白簡行才遲疑了片刻,随葉雲燈候在泰和殿內。

泰和殿的偏廳中設有一榻,引枕靠背腳踏俱全,從前傅成蹊在泰和殿中玩賞珍奇寶物累了,便到偏廳喝兩口茶,歇息片刻小眯一會兒。

跨進門檻,傅成蹊朝四周望了望,古玩字畫等陳設卻是一點兒都沒變過,也還是那紫檀架子大插屏,轉過屏後便是一個茶幾兩把楠木椅。

傅寧遠徑自坐在楠木椅上,示意讓傅成蹊也一道兒坐下,宮人換了新茶便退下。

“莫公子見過鬼靈殿下罷?”傅寧遠開門見山問道。

傅成蹊不置可否,喝了一口茶,答非所問道:“我這法子雖然不能确保萬無一失,但值得一試,醉月涼與永明盞雖是玄門仙器世間稀有,不過是皇上的話,應該不難弄到手。”

傅寧遠道:“莫公子若不願說,朕也不勉強,只是——”頓了頓,望着傅成蹊的眼睛懇切非常:“兄長他,還好罷?”

傅成蹊嘴角揚起:“皇上是希望我說好,還是不好?”

傅寧遠怔了證,旋即悠悠一笑:“莫公子,你可知,全天下沒人敢這般問朕?”

傅成蹊也笑:“所以,現在不是有了麽。”

傅寧遠聞言朗聲一笑,定定地瞧着傅成蹊,似要把他這層皮囊看穿,半晌方道:“明日便是十五,朕姑且按照莫公子的辦法一試罷,若莫公子能想起關于鬼靈殿下的任何事,請務必讓朕知曉。”

傅成蹊咧嘴一笑:“大概是再想不起了的。”

傅寧遠對這笑怔了證,片刻,才回過神來說道:“莫公子,你與朕的一位故人,倒是有幾分相似。”

傅寧遠指的當然不是這張臉,論容貌,傅成蹊與莫穹雖都生得極俊俏,卻是兩番模樣,但眼前這個‘莫穹’的神情動作,卻像極了那個人——

傅寧遠嘴角牽起一絲淺淺的苦笑。

傅成蹊淡淡道:“草民不敢。”

兩人靜默片刻,喝了杯茶,傅寧遠才開口,聲音極和緩道:“莫公子多留一會兒,在宮裏用午膳罷?”

傅成蹊道:“多謝皇上,只是我那小師弟第一次來京城,今兒我想陪他多逛逛,怕是不能奉陪。”

傅寧遠嘆了一口氣道:“罷了”

許久,傅成蹊遲疑片刻,問道:“草民可否問皇上一個問題?”

傅寧遠挑眉:“請講”

傅成蹊淡然一笑道:“皇上如此迫切想見鬼靈殿下,就不會顧慮,他不想見皇上您麽?”

傅寧遠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沉吟半晌,眯着一雙眼睛笑道:“若他不想,那朕可偏要見上一見才甘心了。”

傅成蹊望着那顆尖尖的虎牙,這個人笑起來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吶。

即使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在傅成蹊眼裏看來,傅寧遠卻還似當年那個喚他兄長的少年。

從泰和殿出來,葉雲燈送他們出宮,三人一路無話。

傅成蹊深知白簡行最不喜與為官之人打交道,且今夜想帶他去逛逛京城夜市,遂與葉雲燈說道,今兒他要帶小師弟逛夜市,怕是回得晚,打算就近投宿客棧,就不回葉府了。

葉雲燈如此精明一個人,當然知道他們玄門中人最忌諱與官場之人來往過密,自在閑散慣了,也沒多作挽留,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随了他們去。

臨了囑咐了一遍,明日便是十五,‘湛元澆酒’儀式希望他們二人能來坐鎮把關。

傅成蹊一口應允,心道,說得好聽點是坐鎮把關,其實不就是怕萬一出了什麽岔子,能找到墊背的人麽,啧。

終于只剩下他與白簡行兩人了,傅成蹊回頭望了眼漸行漸遠的宮門,千萬般情緒湧上心頭,最後都化作一聲嘆息,倒是實實在在松了口氣。

白簡行看他面色有異,微微側過頭瞧了瞧,嘴唇動了動卻也沒說出點啥來。

傅成蹊看在眼裏,知他是擔心自己,咧嘴笑道:“那小皇帝也沒跟我說什麽要緊事兒,只是略略問了問除‘患’的法子,阿簡你無須擔心。”

白簡行斜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面色卻比往日更沉冷些。

“還問了些鬼靈殿下的事,真沒啥了。”他與傅寧遠在偏廳裏呆了足足大半個時辰,也難怪白簡行不相信他的說辭。

但真冤枉啊,他與傅寧遠統共沒說幾句話,一直相對無言,默默喝茶,喝茶。

白簡行突然停住腳步,轉向傅成蹊正色道:“大師兄,你見過鬼靈殿下罷?”一雙淺色的眸子似要把他的臉看穿。

傅成蹊心中咯噔一聲響,今兒怎麽回事,人人都問這問題,于是讪讪道:“我哪能見着什麽鬼靈殿下,都是唬皇上的……怎麽突然問起這問題?”

白簡行斂回目光,道:“你身上有鬼靈殿下的‘氣’。”

傅成蹊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卻佯作氣定神閑道:“怕是剛才沾了湛元劍上的氣息罷。”這樣的說辭确實勉強得難以令人信服。

白簡行聞言只淡淡的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追問。

傅成蹊松了一口氣,也不多言,且将此事暫時翻篇。

思及明日不知又會整出什麽亂子來,頓覺煩躁。

作者有話要說: 阿簡吶~一戀傻三十年~

傅寧遠想走霸道總裁路線,無奈是個眯眯眼孩子像~

日常表白小天使~~

歡迎收藏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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