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花魁
第二日,天色近晚,傅成蹊換了一身簇新的衣裳,熏香缭繞,手握折扇,故作風雅地往手上敲。
頗為倜傥地蕩到前廳,正欲舉步出門,抱着連昭的顧笙倚在門簾上,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道:“大師兄打扮得這般倜傥,晚飯也不吃了,是急着去那兒呢?”
此刻白簡行從游廊處迎面走來,淡淡地掃了他二人一眼,傅成蹊朝顧笙使了個眼色,一副就你話多明知故問的無奈。
顧笙假裝沒瞧明白傅成蹊的意思,佯作恍悟狀道:“是了,我記起來了,大師兄今晚是要去月盈樓瞧桐婉姑娘的。”
傅成蹊扶額,顧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對,依他的性子,分明是故意說給白簡行聽的。
連昭目光一凝,從顧笙懷中一躍而起落在傅成蹊腳邊,化作少年模樣,朝傅成蹊豔豔一笑道:“莫哥哥有連昭有笙哥哥還不夠麽,何必去找勾欄裏的姐兒。”
白簡行身形頓了頓,傅成蹊忙無奈道:“小兔子你可別胡說,我是去辦正經事。”
偷瞟了一眼白簡行的側臉,只見他面色越發沉冷,于是佯作雲淡風輕道:“阿簡,要不和我一道兒去罷?”
白簡行目光一沉,淡淡轉過身去不言語,傅成蹊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早料到白簡行這清湯寡欲的小雛兒絕無可能同他去勾欄的,這句話不過是表示自己青白的誠意罷了,正當傅成蹊為這如意算盤沾沾自喜時,白簡行向前走了兩步,停下,也不回頭,淡淡道了聲:“好”。
“……?!”好,好什麽?他要和我一道兒去勾欄?傅成蹊震驚得失了言語愣在當場,白簡行也立在原地,似靜靜等他跟上來。
顧笙眼波一轉,朝連昭含笑道:“看來今兒只得我們三人吃晚飯了。”
連昭也笑:“還有東廂房那位盧哥哥。”
桐如的姐姐桐婉,生得一副皎若春花的好相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多少慕名而來的風流之士豪擲千金,只為與桐婉春宵一度。
最令人驚嘆的是,桐婉今年已芳齡二十七,在勾欄中早算不上年輕,卻一日美似一日,竟比二八年華的少女更水靈可人,又比少女多了幾分風流情韻,花魁之位實至名歸。
可桐婉立了個奇怪的規矩,每天日落之時才開門迎客,破曉之前必将客人送走,無論客人花多少銀兩,她也絕不破了這個規矩。那些風流名士端着一副憐香惜玉的性子,歡喜極了,自然也不願惹惱桐婉姑娘,事事都依着她,日落之後來,天明之前離去。
傅成蹊猜測,古怪之處正在于此,天明之前,日落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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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桐如的描述,這桐婉姑娘白日裏是個老婦模樣,天黑後又恢複成少女之姿,容顏如此短暫,夕顏朝謝。
天氣熱得人發暈,傅成蹊之所以願意親自去一趟月盈樓,一來是因為夕顏朝謝這情況聞所未聞,當真好奇;二來桐婉是桐如唯一的親人,他聲淚俱下懇求傅成蹊,傅成蹊最看不得旁人落淚,一時心軟便答應來瞧一眼;再有,就是他的私心了,畢竟還魂了小半年也清心寡欲了小半年,無稽派除了紙人偶莺兒,怕是連蒼蠅蚊子都是公的,沒有一點葷味兒,實在是……
莫小公子雖是個斷袖,可他的魂兒不是啊,這個殼子又正當血氣方剛的年紀,偶爾也想到姑娘堆裏瞧瞧,雖然也不打算真的做點什麽,瞧着姹紫嫣紅莺莺燕燕的一片兒,也算是給自己點安慰罷。
打着這如意算盤的傅成蹊此刻全沒了興致,因為身側跟着一個清心寡欲的白簡行。
瞧見那張寡淡禁欲如古寺老僧的側臉,什麽姹紫嫣紅都失了顏色,腦中嗡嗡似響起千年古剎的鐘聲,傅成蹊暗暗嘆了口氣,感覺仿佛就要圓寂了去。
不過嘛~傅成蹊轉念一想,記起那日在京城的客棧裏,白簡行春夢一場後的窘态,嘴角不自覺微微揚起,這小子也早該通曉人事了,白簡行也是舉目無親孤家寡人一個,帶他逛勾欄也算是為人師兄的分內事~哈哈~
夜色漸濃,兩人踏入月盈樓的門檻,原本充斥着淫身浪語的大堂突然一片寂靜,幾十道驚異的視線齊齊射向白簡行與傅成蹊。
要知道,此刻站在這裏的懸劍素衣冷面少年,與他身側這位獨眼倜傥公子,是整個滄北縣最無可能出現在月盈樓裏的,一個終年冰山冷面不茍言笑,一個是斷袖斷出了風骨,都是絕不近女色之人。
體态豐滿風韻猶存的老鸨臉上堆滿了笑,迎上前道:“莫公子——”眼神掃了掃一旁的白簡行,遲疑道:“白公子,可是來我這兒找姑娘的?”顯然,比起看到莫穹,看到白簡行更令她難以接受。
白簡行瞧都不瞧她一眼,淡漠道:“不找。”
老鸨臉上的笑瞬間凝固,嘴角肌肉保持一個滑稽的弧度:“……到我這兒不找姑娘,白公子說笑了。”
傅成蹊只得幹笑兩聲,道:“在下久聞桐婉姑娘芳名,今兒帶師弟來想一睹其芳容,不知今夜是否方便?”
還未等老鸨回答,忽聽得一個酥軟旖旎的聲音說道:“可是莫公子?奴家等公子許久了。”佳人淺淺一笑,眼波流轉,面若春花,笑生百媚,舉手投足更是千般風情。
傅成蹊一時失了神兒,桐婉一聲低低淺笑才将他魂兒喚了回來:“公子随我來罷。”
桐如早與桐婉打了招呼,說莫穹是他的摯友,一直仰慕阿姐卻未能如願一見,桐婉寵愛弟弟,自然也待傅成蹊與衆不同,分外溫柔體貼。
三人移入挽月閣,桐婉又喚來了一位叫舞袖的姑娘陪在白簡行身側,自己則替傅成蹊斟了滿滿一杯酒。
傅成蹊舉起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目光迅速掃了眼挽月閣,屋內陳設精巧绮麗,古玩字畫也頗有講究,安神香缭缭升起,窗幔挽紗,臨窗的桌案上放着一盆藤蔓植物,莖蔓翠綠攀援而上,依依袅袅。
一旁的舞袖緊緊挨在白簡行身上,白簡行也不扭捏躲避,只面上擺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舞袖從未見過如此難辦的客人,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傅成蹊心裏好笑,面上卻做出一副為人兄長的模樣,低低貼在白簡行耳邊說道:“阿簡,探查的事包在我身上,今夜你就敞開玩罷,別辜負了姑娘一片美意。”說罷朝白簡行使了個眼色。
說話間傅成蹊的鼻息纏繞在白簡行耳珠子上,瘙得他心中一陣焦躁,血氣翻騰,面上自然有了點血色。
傅成蹊瞧白簡行面色微紅,以為自己那幾句混賬話說到點子上了,又朝他意味深長一笑,白簡行的臉拉了下來。
桐婉看傅成蹊似不大願意喝酒,蓮步輕移走到一把瑤琴旁:“奴家為公子彈奏一曲可好?”
傅成蹊含笑道:“能聽桐婉姑娘的琴音,當真三生有幸。”
桐婉溫婉一笑,低眉挽袖,指尖一撥,袅袅琴音在屋中彌漫開來。
琴聲固然動人,傅成蹊卻沒忘了了正事,假意專心聽曲兒實則暗暗進行靈查。一曲彈畢,傅成蹊卻未發現這挽月閣有什麽異常,桐婉姑娘身上也沒有半點魑魅魍魉留下的氣息。
正當傅成蹊蹙眉思索時,白簡行瞧他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以為他看桐婉姑娘看癡了,面上雖然波瀾不驚,胸中卻莫名堵了一口悶氣,又發作不得,越發焦躁,恰巧一旁的舞袖姑娘不停給他斟酒,索性一杯一杯地喝了個幹淨。
他喝得越快,姑娘添得越勤,一壺酒見了底。傅成蹊看他喝得這般開心,也不多言,默默地歡喜這小師弟終于上道兒了。
月上中天,桐婉姑娘看白簡行有點微醺的意思,時候也不早了,便朝舞袖使了個眼色。舞袖會意,整個人軟軟地貼在白簡行身上,嬌滴滴道:“白公子,我們換個地方罷?”
白簡行緩緩擡起迷蒙地醉眼,木然點了點頭。傅成蹊咂舌,這小子哪裏是微醺,分明就醉透了!
喝多了的白簡行甚是乖巧,随舞袖站起身,卻扭過頭,面朝着傅成蹊站住不動,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水光潋潋的看得傅成蹊甚是歡喜。
“阿簡,乖,跟舞袖姑娘去罷?”
白簡行木然點了點頭,身子也不踉跄,乖乖跟着舞袖挑了簾子,進入另一間廂房。
傅成蹊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真心為小師弟終于能一嘗雲雨之歡欣喜,心頭卻莫名湧起一絲澀澀的惆悵,甚至有種想要叫住他的沖動,最後還是忍住了。
一種空落落的不舍,莫名其妙,可笑至極。
傅成蹊自嘲般揚了揚嘴角,回過頭時,桐婉姑娘已經坐在床榻上,低眉淺笑,一雙杏眼微微挑起,含情脈脈地瞧着傅成蹊。
傅成蹊心中咯噔一聲,這麽快就要進入正題?緩步走到桐婉跟前,低頭,手指挑起精巧的下巴:“桐婉姑娘——”
桐婉眼含秋波眨了眨眼睛,傅成蹊莞爾一笑,一股異香彌漫在桐婉鼻間,含情脈脈的杏眼頓時水霧彌漫,力道全失,兩眼一黑,意識倏然離去。
“多有得罪——”傅成蹊托住桐婉倒下的身體,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床榻上,雙指按住她眉間,凝神斂氣,進行進一步靈查,反複數次,卻仍瞧不出異樣。
忽而聽到門咯吱一聲響,傅成蹊睜開眼睛朝門望去,只見白簡愣愣地杵在門邊上,興許是屋中燭光太暧昧,那雙淺色眸子一改往日的波瀾不驚,熠熠光華下似有暗流洶湧。
“阿簡,你怎麽……?”
啪的一聲,白簡行将門重重關上,插上門栓。
作者有話要說: 劃重點:下一章搞事情!高甜預警!
不過有點擔心被那啥被抓,雖然不是真飙車~啃來啃去摸摸什麽的~恩~
應該大概或許沒問題的!
下一章如果看到被鎖~~廢柴作者會盡力搶救~
河蟹地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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