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花滿樓手上抱着一把蕉葉式古琴,琴身做成葉紋裂狀花紋,弦光瑟瑟,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沈萬看了眼這琴,贊嘆了聲,“這琴倒是不錯。”

“是六哥回來時買的,說是給我當禮物,上次把那花弄壞了還沒賠罪。”花滿樓抿嘴一笑,“六哥這回倒是懂事了不少,還給爹和幾個哥哥們都帶禮物了。”

沈萬幫忙把琴拿在手上,看了下室內布置,“給你把琴放在哪?”

“我自己來就行。”花滿樓推拒道,伸手想要把琴拿回來。

“放哪?”沈萬把琴舉高,沒讓花滿樓碰上。

花滿樓無奈的放下手,指指屋內靠近窗戶邊的矮桌上,“那就行。”

走到桌前将琴放好,沈萬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用手支撐着下巴斜靠着桌子,眼神專注的望着準備彈琴的小人兒。

“沈萬哥哥,你想聽個什麽曲子?”花滿樓歪歪腦袋,“彈首‘漁樵歌’好嗎?”

“都可。”沈萬應聲,他對曲子也不了解,反正是花滿樓彈的就行。

花滿樓得到回答,點點頭,就彈了起來。

一室琴聲幽幽,滿是空靈清遠,只道歲月靜好了罷。

——

“沈公子,藥已經準備好了。”花如令緊張的盯着沈萬,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沈萬将花滿樓拉在身側,無聲的嘆了口氣。

花如令從他回到桃花堡後,得知有了治花滿樓眼睛的法子,激動的是無以複加,就差把沈萬抱起來轉個圈了。

“沈公子,這......這真是太好了!”

人已中年的花如令嘴唇顫抖着,從沈萬來到桃花堡後,就接連有喜事發生,先是七童會了武,現在七童的眼睛也能治好了。

這沈萬,定是七童的福星啊!

“沈公子,今後只要你需要桃花堡出力,花家上下定萬死不辭!”花如令言辭懇切,承諾着說道。

沈萬笑笑沒做聲,算是答應了。

他也不需要花家做什麽,不過倒也不會拒絕對方一片好意。

和花如令說好自己運功治療花滿樓,除此之外還需要輔助藥物治療,按照碧落賦上記述的藥物名稱,給花如令抄寫了一份。

這些藥物都是些名貴草藥,其中有些也是珍奇無比,但對花家來說倒也不是難事。花如令連夜吩咐了府中下人前去尋找這些草藥,五天後藥物就備齊了。

一切都已就緒,就差最關鍵的一步了。

花如令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沈萬身上,不怪他移不開目光,實在是太擔心所致。

希望都放在了這十四歲少年身上,想不緊張都難。

沈萬把花滿樓帶到屋內,屋內浴桶已經擺放好了,裏面藥物浸滿,熱騰騰的正冒着水汽。

五月的天氣雖然微熱但還有些涼意,房間內門窗緊閉,倒是暖和的不行。

沈萬轉身看向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花如令,“花老爺?”

“何事,沈公子?”花如令急忙問道。

沈萬淡淡道,“花老爺可以在外面等候了,好了後我會叫您的。”

“可是......”花如令其實想待在這裏,他還是有些擔憂七童。

花滿樓聽到自家爹爹猶猶豫豫的聲音,溫聲笑了笑,“爹,沈萬哥哥這功法可是不能外傳的,倒也不是不放心您。況且您待在這裏也是幹着急,沈萬哥哥說把握很大了,您放心,我會沒事的。”

說完上前握住花如令的手,安慰着他又是一笑。

花如令摸了摸花滿樓的頭,“倒是爹爹考慮不周了,沈公子,這就交給你了。”

沈萬點點頭,“花老爺放心便是。”

花如令又是看了花滿樓一眼,然後出了門,順便将門關好。

——

“呲......”花滿樓咬着嘴唇,汗珠順着額頭滑落下來。

周身的經脈全部被打通,身體裏像是有股氣流般有順序的周轉着,當運行到眼睛時,花滿樓感覺像是針紮一般,刺痛不已。

沈萬抵着花滿樓的雙手沒有動,碧落賦上的功法要運行四十周圈才能停止,過程必然疼痛萬分。

見花滿樓皺緊眉頭,嘴唇也被咬的帶着些血絲,沈萬聲音溫柔,輕聲說道,“七童,再忍忍,還有二十周圈即可。”

“嗯......”花滿樓呼了口氣,慢慢平緩了神色。

沈萬和花滿樓只着裏衣進了浴桶中,浸泡的藥物散發出的草藥香似有似無的環繞在兩人周圍,除了偶爾的出聲,室內也是一片寂靜。

花如令焦急的門外走來走去,花平看自家老爺走個不停的身影眼睛有點花,終于忍不住勸說道。

“老爺,您別轉了,這沈公子做事你還愁什麽啊?”

“哎,我這不是靜不下來嘛,這都快兩個時辰了,裏面也沒什麽動靜。”花如令愁的摸了下自己的胡子,剛停下片刻,又想擡步走動。

門開啓的聲音突然傳來,就聽花平一聲驚呼,“哎,沈公子!”

沈萬一身裏衣已經濕透,懷裏打橫抱着的男孩膚色白皙,身上的白色裏衣也已全濕,雙目緊閉,好像睡着了般。

“沈公子,七童這是?”花如令趕忙将花滿樓接過來。

“無事,疼的昏過去了,睡一覺就好。給他換上衣服,別生病了。”沈萬語氣中透着關心,“接下來給他眼睛敷上藥纏上繃帶就好,等到兩個月後應該就無大礙了。”

花如令嗯了聲,然後招呼花平道,“花平,你趕快帶沈公子去換身衣服,誰生病了可都不好。”

花平應聲,恭敬的朝沈萬福福身子,“沈公子,随我到這邊來吧。”

穿着身濕衣也确實不舒服,沈萬就跟花平去換衣服,花如令也将花滿樓帶了下去。

——

七月十二,桃花堡。

夏天的江南微風吹拂,晴空萬裏的天氣讓人的心情也很是舒朗。

花滿樓這幾日愈加感覺眼睛微微癢起來,痛感到越來越輕,這個現狀讓花家上下都歡興不已。

花滿樓自己也很高興,眼睛上雖纏着繃帶,到不妨礙他幻想着馬上會看到的各種景象。

沈萬見花滿樓的笑容燦爛,從早到晚都沒有消退的跡象,忍不住捏了捏對方的臉蛋,軟軟的,手感不錯。

“這麽開心?”沈萬仔細看了看花滿樓眼上纏的繃帶,“還有兩三天就可以取了,到時候先在暗點的屋裏适應會兒,再出去見光。”

“知道了沈萬哥哥。”花滿樓微微一笑,“你什麽時候回萬戶山莊”

“怎麽?”沈萬挑眉,“趕我走?”

“亂說什麽啊?”花滿樓有些生氣,“馬上就是江南的花燈節了,我是想問你願不願意去看看,每年的花燈節街上很熱鬧。”

沈萬的笑容微妙起來,離開江南前與七童看下花燈,倒是不錯的事情。

“七童想去,自然陪你一道。之後我再回洛陽也不遲。”沈萬認真說道。

花滿樓沒吭聲,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倒是顯示了他的好心情。

——

七月十五,桃花堡上下都沉浸在花滿樓複明的喜悅當中。

兩個多月了,花滿樓坐在椅子上,在花如令和沈萬期待的目光中,将紗布一圈圈拆了下來。

花滿樓閉着雙眼,沒有睜開,事到跟前,他有些害怕了。

“七童,別慌,慢慢來。”

沈萬拿了頂紗帽給花滿樓帶上,屋內門窗捂得嚴嚴實實,陽光很難透進屋內,暗色屋子對花滿樓有好處,強光對剛複明的人來說傷害是巨大的。

先是漆黑一片。

慢慢的,極其微弱的光芒展現在眼前,花滿樓眨眨眼睛,更多的微弱光線出現。

這是已三年多沒見過的世界。

花滿樓感覺鼻子有點酸,眼眶濕濕的,這樣溫暖的光,他曾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了。

一只比自己大些的白淨的手挑開了紗幕,然後用手捂住了他的雙眼,“別哭,對眼睛不好。”

“沈萬哥哥......”花滿樓喃喃出聲。

看見的手僅僅還是一個輪廓,有些模糊,但是已經能夠辨識出大致樣子來。

“我能看見了。”

花滿樓顫抖着聲音,說着這一事實。

“好啊好啊!......七童,你又能看見了!!”花如令又是笑又是哭道,“我到時候也能安心離開了!”

“爹......”花滿樓站起身子,突的跪下來給花如令磕了個頭,花如令激動地拍拍花滿樓的肩膀,欣慰的連連點頭,又趕忙将他拉起來。

“七童,快給沈公子磕頭謝恩!”

花滿樓順着花如令的力道望向一旁的少年。

一眼看過去是墨色的雙眼,裏面含着些笑意,但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嘴唇微薄,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黑發用白色玉冠束起,身量很是挺拔。

知道這就是一直以來照顧自己頗多的沈萬,花滿樓心裏頓時充滿了喜悅和感激,還有些羞澀。

沈萬對他來說,是恩人,是師傅,是比他大些的哥哥,也是朋友。

這個少年對他的莫大恩德,自己這輩子怕是都無以為報了。

花滿樓急忙想跪下道謝,一雙手伸出止住他,“又這樣,不是說好不用道謝嗎。”

聲音中有些微微的惱意。

花滿樓莫名感覺有些委屈,他可不希望這個少年生氣,“沈萬哥哥,我該道謝的。”

花如令語氣感動,“是呀,沈公子,你對花家的恩情我們本就沒齒難忘,七童就是給你做牛做馬也是應該的。”

沈萬沉默了下,瞥了眼正偷瞄着自己的花滿樓,然後輕輕說道,“做牛做馬可不用,做只貓好了,剛好我還能養着。”

什麽?

花如令和花滿樓都滿是狐疑的望向沈萬,他們沒聽錯吧,對方想把他(七童)當貓養?

沈萬轉過頭,不再言語,花如令就當自己聽錯了,打了個哈哈又是滿心歡喜的從上到下打量着複明的小兒子,花滿樓乖乖的任花如令觀察着,只是稍稍紅了下臉。

當貓什麽的,他可沒聽錯。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喜歡喵,各種各樣的喵(*^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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