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柳初語用四爪撐起身體, 眼眶仍是濕的。她只記得系統朝她撲來, 便再沒了記憶。看來,是厲寧那虛弱到幾乎要消亡的另一半靈魂,再一次救了她。她轉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少女閉眼安靜躺着,神态就如沉睡了一般安詳。
厲寧對黑貓的動靜視若不見。柳初語知道, 他眼中只有她。除非是她的身體睜眼,否則他什麽也不在意。柳初語振作起來, 想試着回歸身體。她記得祭天大典那日,她被系統撞出體內時, 是有一根金線将她的靈魂拴住心口的。柳初語跳到自己胸前, 四肢一攤,趴在了自己心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她還在黑貓體內。柳初語有些喪氣, 猜測系統是毀了那根金線, 她才會沒法回到自己身體。可是,她要怎樣才能修複金線呢?
柳初語想不出所以, 卻也不甘心就此放棄。她決定換個姿勢, 再試一次。黑貓的腦袋開始一下一下撞擊少女的心口, 柳初語喊着:“喵——喵——”
——快點,快收我回去啊!
金線沒出現, 倒是她的後頸被人拎了起來。厲寧将她甩手一扔,丢去了地上。男人聲音輕緩:“別吵,初語睡着了。”
柳初語滾了幾滾,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她暈乎乎擡頭看厲寧。沒有光線, 但貓咪夜間可以視物,她還是看清了厲寧說這話時,臉上偏執到病态的安然。
柳初語四肢着地站起,在床邊走了兩步。她不敢再去自己身上了。厲寧沒和她計較,應是看在她是初語愛寵的份上了。現下厲寧這個狀态,她覺得她再去自己身上蹦蹦跳跳,厲寧能掐死她。
柳初語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告訴厲寧她沒死。她繞着厲寧的腳,讨好喵嗚喵嗚叫了幾聲,身體蹭了蹭他的小腿。厲寧沒有反應,她便扒着厲寧的衣擺人立,舔了舔厲寧的指尖。
厲寧依舊沒有反應,整個人就如一尊雕塑一般。柳初語用一只貓爪指指床上,再指指自己,可厲寧連看都沒看。
他看上去就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柳初語心中一酸,小步跑開,去書桌上拿來了宣紙,叼住放在了床上。
厲寧是看到宣紙,才漸漸恢複理智的。黑貓卻再一次跑開了。厲寧坐在椅中,回憶了下黑貓方才的所為,開始覺得不對勁。卻見那黑貓又叼着一只毛筆跑了過來,它扒着床沿再一次人立,将毛筆放在了宣紙上。
毛筆沾滿了墨水,一落在宣紙上,便染出了大片污跡。黑貓卻沒發現。它倒退幾步,朝着床上一跳!伴着“咚”地一聲悶響,它的腦袋撞上了床沿,整只貓在床側攤成了一塊貓餅,又緩緩滑落在地上。
厲寧:“……”
柳初語撞得頭昏眼花,委屈地都想哭了。她哪知道貓咪該怎麽跳啊,突然多出了兩條腿,她也很茫然啊!可厲寧只是默然低頭看她,柳初語只得苦兮兮繼續。她逼自己振作,又站起了身。
厲寧便見貓咪笨拙晃了晃腦袋,那張貓臉上竟然有了幾分氣鼓鼓的幹勁。它搭着床沿擺出了一個人立姿勢,兩只前爪用力扒着床單,後腿踩住床沿,努力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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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寧:“……”
這貓怎麽突然這麽蠢了。
柳初語好容易艱難爬上了床,卻感覺房中亮了起來。厲寧已然行到了桌邊,點亮了紅燭。然後他站在那,沒有表情看着它,似乎想弄清她到底要幹什麽。柳初語連忙去叼毛筆,這才發現毛筆的墨水已經将宣紙全部染黑了。
柳初語:“喵!”
——氣死我啦!
沒了宣紙,柳初語可憐兮兮看了厲寧片刻,還是無奈蹦下了床。落地還算輕松,大約床比較低,而貓咪的肉墊比較厚,即便她四肢直挺挺降落,也沒有受傷。柳初語屁颠颠跑去書桌,再拿來了一張宣紙,人立放在床上。然後她憋着一口氣,又開始爬床。
她正使勁蹬腿呢,卻感覺屁股被人托了下,整只貓就落在了床上。柳初語驚怒一聲叫:“喵!”
——不要摸我屁股!流氓!
可她現在只是一只貓,甚至沒立場指責厲寧。柳初語氣惱在床上胡亂轉了幾圈,這才朝厲寧看去,便見男人神色有些不一樣了。不是方才的死氣沉沉,而是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一種自絕望深淵中看到了一絲光亮的瘋狂。
厲寧對上她的目光,雙手顫抖捧住了她。他的聲音極低極輕,就好像眼前是個他不敢碰觸的夢境:“初語,是你嗎?”
他認出她了!柳初語眼眶一熱,眼淚便出來了。她胡亂揮動雙爪,又搖起了尾巴:“喵嗚,喵嗚……”
厲寧猛然将她抱入懷中,側臉緊緊貼上她的身體,克制不住顫抖:“沒事,沒事,你回來就好……”
一人一貓擁抱了許久,總算漸漸平複了心情。厲寧将柳初語抱去書桌上,和她說了她昏迷後的情形,又問道:“我以為系統囚禁了你的靈魂,你怎麽會去了木耳身體裏?”
厲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竟是在柳初語的貓臉上看出了一種一言難盡的幽怨。可她還是跳去桌上,叼起了毛筆。然後她辛苦歪着腦袋,開始在宣紙上寫字。
一點,一橫,再一橫……一個言字出來,柳初語扔了毛筆,活動了下酸痛的脖子。厲寧看去,念道:“言。”
言?厲寧幫黑貓輕輕按捏脖子,一邊思索:言什麽?言家?或者是某個姓言的人有問題?可朝臣這邊并沒什麽言姓高官,難道是民間或是其他國家的人?書中又是否有什麽言姓角色?……
柳初語卻又掙開了厲寧的手,跑到了硯臺邊。她也不管毛筆了,前爪直接在硯臺裏沾了墨,又在宣紙上開始寫:一點,一點,一豎……
厲寧念道:“兌,言兌。”
黑貓身體便是一僵。它緩慢回頭,哀怨看了厲寧一眼。厲寧莫名覺得好笑,卻忍住了沒笑出來:“這個,嗯……”
黑貓生無可戀垂了頭,又行去了硯臺旁,以爪沾墨。然後她行回宣紙邊,開始在“言”字下面劃橫。厲寧終于靈光一閃:“説?這兩是一個字?”
黑貓一臉感動,用力點頭!厲寧想了想,心有靈犀了:“說……說來話長?”
黑貓熱淚盈眶,猛烈點頭。厲寧沒忍住,一聲悶笑。黑貓憤憤瞪他,厲寧連忙斂了笑,學着柳初語往日的模樣,順了順黑貓的毛:“既然說來話長,那便不着急說了。你可有回到自己身體的辦法?”
黑貓沉重搖了搖頭,卻是走到書桌邊緣,朝床上看去。厲寧明白了,将黑貓抱回了床上。黑貓一跳,踩在了少女的胸前,然後……又開始拿腦袋撞少女心口。
厲寧默默坐回了椅中,觀看黑貓表演。就見黑貓撞了十多下腦袋,搖搖擺擺停了下來。緩過了勁,它開始在少女胸前打滾。因為控制不好力度,它時不時就從少女身體上滾下去。于是它改為橫向打滾,從少女小腹到脖子。可這麽滾了十來個來回,依舊沒有動靜。
柳初語接連失敗,十分洩氣。她思考片刻,覺得靈魂這種虛幻的東西,應該沒法靠身體的運動将它挪地方,得靠意念。于是她在自己身體一側坐下,盯着少女心口處,努力集中精力,口中念着:“喵——喵——”
——魂魄歸來!魂兮歸來!嗯……魂魄正位!
正鄭重其事呢,卻有只手指戳上了她的腦袋。柳初語不備之下,被戳得整只貓都歪倒在了床上。便見厲寧幽幽看她,問:“軟嗎?”
柳初語:“??”
厲寧擡手,手掌覆上了柳初語的胸口,揉了兩下。男人緩緩呼氣:“……果然。”
柳初語瞬間炸毛:“喵!!”
——啊啊啊這哪裏來的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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