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生日聚會(2)

她的胸口劇烈的痛起來,痛得眼角發紅口腔裏有鐵鏽味。

十三年,她愛了他十三年,從青春期懵懵懂懂開始明白男女有別到忐忐忑忑開始喜歡一個人再到無路可逃瘋狂愛上他,所有複雜難言的心情,所有別扭不堪的行為,只有一個男主角,只有他。

怎麽就奢望他能忘記今天。怎麽就明明奢望他能忘記又在心底反反複複期望。葉昕虞揚,你完了。

是的,我完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嗎?你故作潇灑一聲不吭走了七年,這七年你過的是怎樣豬狗不如的日子?你忘得了他嗎?

書上說人身上的細胞七年一個輪回,所以那些愛他的細胞都死光了吧?

卧室裏靜得令人窒息。

葉昕虞揚擦了擦眼淚,将黑色盒子合上鎖進抽屜裏。

是的,都死光了。

顧鉑峥,我不愛你了。

她将一個一個盒子重新放回去,然後抱着一堆空盒子出來,朝外面兩個人聳聳肩:“惡作劇,空的。”

沈箴明顯不信,抱過來又打開一遍,深紅色的盒子堆滿了整個沙發,直到最小型號的盒子被打開,裏面裝着一團空氣,沈箴大叫了一聲“卧槽”,将盒子亂七八糟掃在地上,怒道:“敗類!浪費你娘的少女心情!”

宋清挽很是無奈:“人家又不是送你的。”

沈箴哼哼唧唧又重新将盒子套回來,模糊不清道:“……我還以為是某個人送的呢……”

葉昕虞揚聽見了也當沒聽見,宋清挽聽得不是很清楚:“什麽?”

“沒什麽。”沈箴揮揮手,一臉失望。

葉昕虞揚為了表示自己也沒聽清楚跟着宋清挽說:“你嘀嘀咕咕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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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箴本來已經不打算說的了,正抱着盒子往儲物室走,聽見某小婊砸的話又陰森森的回過頭來似笑非笑道:“你要聽?”

葉昕虞揚不說話了。

沈箴看見她那副一下子萎了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葉昕虞揚啊葉昕虞揚,你說你原本是多麽神氣天不怕地不怕連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裏的妞兒,遇上一個顧鉑峥至于嗎你?!沈箴真是讨厭死了她此刻這種縮在殼子裏面逃避一切的态度,真想把人揪起來甩幾下。最後沈箴還是平複了一下怒氣抱着盒子進了儲物室,啪地一下把門關上了。

宋清挽一看這走向就知道剛才沈箴說的是什麽了,也只有關于那個人,這兩個人才會呈現現在這種詭異的狀态,一個出離的憤怒,一個異常的沉默。

說實話,宋清挽對于葉昕虞揚與那個人的事情比沈箴的了解要多,也不算要多,只能說算是要了解得更深刻一些,畢竟沈箴只是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雖然知道得很詳細,但從來沒見過本人,而宋清挽是見過人的,還和那個人相處過一年。

宋清挽知道葉昕虞揚不想說這個話題,将人拉起來道:“去換衣服,等會兒逛街。”

葉昕虞揚點點頭,慢吞吞的朝卧室走去。

宋清挽看着那人慢得誇張的步子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等人進了卧室以後儲物室的門開了,某個人“嗖”地一下竄出來,一點兒不見剛才離奇憤怒的樣子,沈箴附在宋清挽耳邊賊賊說:“我賭一包辣條,那盒子是顧鉑峥送的。”

宋清挽挑眉看她:“你知道?”

沈箴得意洋洋:“要不要我給你分析一下?”

宋清挽點點頭。

“雖然這些年虞揚的性格越來越溫吞,做什麽事好像都慢得不行的樣子,但她喜歡拆禮物的愛好始終沒變過,這是我前幾年的觀察總結,現在不說了;既然她還是這麽喜歡拆禮物,那麽就不可能放着這麽大一份禮物不拆。你不要說可能是因為她還沒來得及,騙你還可以,騙我,哼哼……我們進來的時候那盒子是放在右邊的沙發上,虞揚剛剛坐在左邊的沙發上吃早餐,也就是說她把禮物放在離自己最遠的一個沙發上了,虞揚看電視喜歡抱東西,抱枕扔在地上,說明剛剛我們進來之前她正坐在地上看電視,也就是說她吃完早餐後沒有去拆禮物而是在看電視。啧啧……如果她不知道禮物是誰送的,她會不拆嗎?這全天下她唯一怕的不就只有一個人嗎?她知道是顧鉑峥送的,所以她不拆。”

“就算她知道是顧鉑峥送的,不就一個禮物嗎,怕什麽?”

沈箴又一次桀桀笑起來:“我猜……她可能連禮物是什麽都知道了所以才那麽怕。”

“是什麽?”

沈箴想了想:“不知道。”

“你剛剛不是拆過盒子嗎,連最小型號的盒子都在裏面,什麽都沒有。”

這樣一說沈箴好像想到什麽眼睛驀地睜大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宋清挽:“卧槽!”

宋清挽:“……”也要你操得起來呀。

“比最小型號禮品盒還要小的東西有什麽?”

“很多。”

“比如?”

“戒指。”宋清挽脫口而出。

兩個人對視一眼,震驚了。

“他送戒指幹嘛?”宋清挽問。

沈箴在一旁自顧自的興奮了,嘀嘀咕咕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自己嘀咕完了之後朝宋清挽清清亮亮一笑:“終于有好戲看了!”

半個小時後三個人出了門,幾大商場逛得不亦樂乎,沈箴是購起物來就殺紅眼類型,基本上無視旁邊兩個人存在,但今天明顯轉性了,每去一個專賣店除了給自己以及家裏三個找合适的外,特別關注葉昕虞揚今天買了什麽,比如現在——

“哎哎哎,這個不好,顏色有點兒沉。”

“我平時不都這個色調嗎?”

“今天不一樣啦,等會兒不是要去聚會嗎,黑布隆冬的,彩燈那麽多,幾處燈光一閃,顏色更不好看。我覺得這個顏色還不錯,亮黃,襯你膚色。”

“太淺,不适合。”

“有什麽不适合?你衣服清一色的黑白灰駝色咖啡色,沉靜藍,沉靜紫……拜托,你還沒有滿三十好不啦?”

“你就試試這個顏色吧,我也覺得襯你膚色。”宋清挽仔細看了看覺得還不錯。

葉昕虞揚只好拿着衣服進更衣間。

“你今天已經給虞揚看了三套衣服了。”

沈箴聞言只是聳聳肩:“哦,是嗎?”

宋清挽點點頭。

沈箴朝她笑了笑,側過頭去對着更衣室眯了眯眼:“畢竟這樣的場合需要驚豔。”叫他狠心敢不聞不問七年,讓他知道我們家虞揚沒了他活得會更好,豈止是更好,老娘要讓你知道這七年你錯過的是什麽。

三個人逛了一下午的商場,快到聚會時間了顧南城的電話就進來了,問她們三個在哪兒,宋清挽告訴了地址,三個人就在商場下的咖啡廳等人。因為累,三人都不想講話,窩在沙發中安安靜靜的。

葉昕虞揚面朝窗外,眼神沒有焦點,不知道在想什麽。沈箴随手翻着書,宋清挽在一旁跟着看。

二十分鐘後沈箴恢複元氣,目光落在面朝窗外的葉昕虞揚身上。

她們倆個都是中文系出身,沈箴走的是野路子,不受條條框框束縛,大學四年課堂上學的東西少,課外自己看的書多,那些書也不是多麽高冷深奧的書,大多比較偏而雜;而葉昕虞揚得了四年的國家獎學金,每一年的成績清一色的“A”,但她也不是傳統的乖乖女角色,只是她靜得下心來學習,老師列的書單,她自己喜歡看的書,全部都認認真真讀完,葉昕虞揚身上有一種讓人看了就想安靜下來的氣質,這種氣質是天生的,沒人學得來。但聽宋清挽說,這是騙人的氣質,葉昕虞揚曾經一個人單挑一群男孩子,下手又狠又快,沒人敢小瞧她。但宋清挽又說,最近幾年倒是越來越真的安靜了。

至于為什麽,大家都知道。也不是大家,是宋清挽和沈箴。

這十三年漫長的暗戀,只有宋清挽和沈箴知道。

沈箴無法想象她是怎麽做到的,十三年吶,從十六歲到二十九歲,一個女人寶貴得不得了的最美好的青春,居然有人将它耗在了一場不言說的暗戀上。這樣的感情,到底算是愚蠢還是心狠。

沈箴暗暗咬了咬牙,尼瑪啊終于要看到故事的高潮了,老天爺你敢不給個好結果!她掏出手機來,悄悄給人發了一條短信:“你幫我個忙……”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喝咖啡。

又等了差不多十分鐘,顧南城的路虎滑到咖啡廳門外。男人下車後看起來心情好像不錯,将自家小妻子樓入懷中,朝葉昕虞揚笑了:“今晚會多來一個人。”

葉昕虞揚裝着好奇的樣子問:“是誰?”

“他說你知道。”

葉昕虞揚聳聳肩:“我怎麽會知道?”

沈箴看她裝成這樣子覺得心累惡狠狠接話道:“裝,接着裝!”

葉昕虞揚大聲笑起來:“哈哈,被你發現了!”側過頭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顧南城,“不就是顧鉑峥回來了嗎,老娘二十幾歲的最後一個生日他敢不回來!”那神采飛揚不可一世的表情真讓人懷念,就連一向冷酷的顧南城重新看到這樣子的葉昕虞揚也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溫和下來:“看來還是你倆最好。”葉昕虞揚毫不留情的打掉頭上的手,極力翻了個大白眼:“不和他好難道和你好?就沖你打麻将從來不手下留情這一點我就不待見你,杠上炮啊杠上炮……”

顧南城很無奈:“你還打算記一輩子?”

“恩,記一輩子。”

那是高三,顧鉑峥為了緩解葉昕虞揚高考的壓力,叫了顧錫華、顧南城來陪葉昕虞揚打麻将,葉昕虞揚一個小女生怎麽可能是這幾個人精的對手,高考的壓力沒緩解到,反而輸得怒氣沖天,又一次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杠,打出去的牌剛好就是顧南城要的,葉昕虞揚當場語言夾帶着動作威脅他不許要最後顧南城鐵面無私讓她吃了一個杠上炮,嗯,還是清一色。

葉昕虞揚将近半年沒理他。

“他回來幹嘛?”

“結婚。”

葉昕虞揚撇撇嘴,一臉陰陽怪氣:“喲呵,還帶了一個洋妹子?”

顧南城瞥過來:“怎麽,怕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動搖?”

“會動搖嗎?”她揚起頭,臉上的傲氣是真的傲氣,不是裝,不是故意表現,就是真的葉昕虞揚,漫不經心,三分輕蔑七分尋常,那樣子讓不相幹的人看了會咬牙切齒讓在場的三個人看了只會覺得驚豔。是了,就是這樣子的神色,女王,高傲,男人都應該在她腳下。

多麽熟悉的葉昕虞揚。

是吧?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相識二十多年的好朋友回來了,人們眼中的模範哥哥與模範妹妹,關系一如既往的好,對他的回來充滿期待,言語不需要客氣,客氣就顯得疏離,一點點對其他女性關系的在意,不要多,只能一點點,天知道她心中不止一點點,要傲氣,倔強,灑脫,不可一世。

葉昕虞揚,這就是你應該有的表現。

這就是他回來之時你要呈現出的樣子。

忘了那個戒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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