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雪花

剛踏進「山陰」，茨木就不得不撐起傘，向下飄落的光點是如此具有腐蝕性，他剛剛被沾到的臉上甚至留下一道焦黑的印子。

到底發生了什麽？

茨木童子看到人類卻無大事，在這樣神異的天氣裏大興祭拜，聖潔的雪花——茨木童子不屑地切了一聲。

怎麽可能是雪花？

地上沒有積雪，光點碰到地面就融入其中，地上的植物也在瘋狂的生長。

這裏……發生了什麽？

濃郁的神力，要麽真是上天的旨意，要麽就是哪個強大的神明殒落了

茨木童子朝光芒最密集處走去。

「他來了。」每一份消散的力量都帶着這條信息回來，想要成為一個整體。

但一目連拒絕它們的回歸，把它們打散為更細小的光點，消散在塵土間。

這場雪要下三天三夜，一目連如百年前那樣，虛弱的靠在神像旁，只不過并不是在等待人類的到來，而是在等最後一片力量融于大地、植物、人類的血肉中。

他漸漸覺得好起來了，模糊的視線有了焦點。

是怎麽回事，「雪」開始停了。

“喂。”讨人厭的男聲響起來，“我可是找了你很久啊——源賴光，或者是別的什麽名字。”

“一目連。”他這麽輕聲回答，低到不能聽見。

然後是極其粗暴的——那個來的家夥用力擁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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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又奇怪的開始生氣：“你在做什麽？”

腦袋有點混沌的一目連心想，聽了他的回答，也許面前的妖怪可以不那麽生氣。他輕輕地回答：“消散。”

事實上，也沒有精力和面前的人對話了。

“本大爺從地獄找到了你，現在，和我回去。”命令似的口吻——他以為他是誰？

一目連想嗤笑一聲，悲哀的發現好像由不得自己。茨木有力的單臂握住了他，阻止了力量的流失，順帶還把一目連架了起來，靠到一顆樹下。

一目連記起來底下埋着源賴光。

茨木童子心想這家夥要麽就是腦子有點毛病，要麽就是活膩了。按照他的推斷，前者可能性更大。

于是他盯着一目連看了一會，幸好光芒不再往下掉，一目連的皮膚也不再更透明。

他拍了一目連的肩兩下，這種與實體接觸的感覺極大程度上緩解了茨木心中的不安。

“……那些被我殺死的人類，他們在我的靈魂裏哀嚎……”茨木一走神，就發現眼前那個樣貌和源賴光沒有一分半點相同的神正在喃喃自語。

他大感不妙，只好說點什麽。“吾友說——找到你，我就沒什麽事了。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你要死了。”茨木童子幹巴巴地說。

“只要我想。”那種過于輕柔，以至于茨木總想去掏耳朵的聲音響起來，“我就可以活下去。”

“那幹什麽還尋死啊——老子——我也沒怪你砍下我的手。”茨木覺得自己蠢極了。

“只要我還活着，那些聲音便永遠的在我靈魂裏回蕩。無論我喜愛或厭惡它們其中的哪一個。”一目連笑起來，“我在贖罪，在重新成為一個神。”

“你沒有！”茨木童子打斷他，“只有一種結果，雪下完了，神翹辮子了。”

一目連也不否認，腦後的粗糙樹皮的觸感讓他回憶起了在很久以前的事情。約莫就是和人類一起做什麽吧。

“你不懂。”

人類不需要神明時，那個神就死了。

一目連一點也不惱怒，他輕聲道歉，“抱歉，欺騙了你、傷害了你。現在，你可以報複我曾向你做的一切了。”

茨木童子拎小雞似的把一目連用他破破爛爛的鬥篷一裹，背着他做到神社的房間。

他轉過身，走出去。

過了很久，才在門外說：“一目連——我管你叫什麽呢，你先暫時活着吧。”

然後茨木童子一點點收集那些逸散的力量，那些小光點燒焦了他完好的那只手。

奈何融入地面的有太多力量，他也沒有辦法。

“沒必要的。”那個粉發的神明這麽說，很淡的綠色瞳孔透着對茨木的複雜情緒。“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和你打一架。”茨木童子覺得他下意識的回答糟糕透了。

一目連笑得不行，一只來自大地的泥土一樣的手從地下冒出來，穩穩地抓住了茨木的小腿。“你輸了——在這片有我力量的土地上，你永遠會輸。”

茨木童子并不覺得哪裏好笑，但為了神的笑而真心地愉悅起來。

“嗯。”于是他就這麽答應了一句。

其實神明，也不是那麽糟糕。

作者有話要說： 啊，改下錯字，如果沒有意外明天是最後一章，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