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番外1.7
姚逸略有詫異,他以為按蔣明流的性格,回一個“滾蛋”之類的才對,畢竟有時候連他都對沈懷靖嫌棄的很。
那天打皇宮,這人和羅若擡價時他就收到了沈懷靖的信息轟炸。短短幾秒反應時間,他下意識的加拍了,說不上出于說什麽原因——大抵是心存試探,想試試若自己擡價那人會有什麽反應——畢竟以當年的結局,他很難相信沈懷靖所言。
果然少爺猶豫片刻,還是自己頂下天價裝備。要說是為了沈懷靖這個話唠……一向臉大的沈同志自己都不信。
可惜姚逸感慨之餘并沒有什麽觸動,甚至他也挺驚訝于自己沒有觸動——摸摸胸口,想着大概是以前跳的太狠,亂蹦的小兔子小鹿都懶得不想動了。
于是忽然覺得無趣,也不想深究那人有何計劃。總歸以前他的控制欲傷人傷己,如今既已受到教訓,便好心放其自由。錢也還了,一拍兩散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能眼不見為淨就行。
——他原本是這麽想的。
結果那位少爺就像玩游戲上了瘾,居然天天上線打報告,有意無意在他眼前晃一圈。
那些把戲幼稚到讓人發笑,他簡直太熟了,當初他不就是這麽做的麽?
今天這些煙花,若即若離的态度——蔣明流——蔣少爺到底想做什麽?
姚逸将那句話發出去,蔣明流回了六個點,然後道:“我不敢。”
姚逸一愣,不敢?少爺的字典裏竟還有這兩個字?
他審視了一番那三個字,默然半響後下線。
蔣明流在那頭心不在焉的切磋,打一會兒,怎麽想都覺得怪怪的……沈懷靖是那種只說一句就下線的人麽?就算是掉線,不會微信再咋呼麽?
他心裏突然慌亂起來,也不管面前藏劍被人打成什麽樣,戳開沈懷靖微信:“剛才誰上的線?”
沈懷靖:“老哥,咱們兩個多小時的時差……”
蔣明流:“誰上的線?”
沈懷靖:“還能有誰。”
蔣明流默了。
沈懷靖道:“糾結這個幹什麽。你不是‘情深義重’的很,說要默默付出不求回報……怎麽,都四年了,終于後悔了?”
對面不吱聲,半響後沈懷靖嘆道:“你就是個賭徒。”
一邊瘋狂的下注,押上全部身家,一整顆真心,說着什麽求仁得仁、無懼無悔;一邊卻又祈盼着對方能發現,能得到那點渺茫到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希望——說到底,誰又能真的不求回報?上了賭桌的人,沒一個像空着口袋走。
沈懷靖道:“你對我做再多工作也沒用,人都給你送回來了,你自己不去找,難道指望其他人跟你一樣慫?”
過了會兒,蔣明流回:“我害怕。”
沈懷靖翻個白眼:“豬被拖出門時候也怕。”
“……”
“但是也不一定嘛,說不定還有零點零零零一的可能,人家看你可愛放生了呢?”
蔣明流面色一言難盡,躲在屋裏和零點零零零一的可能,選哪個?豬都知道選哪個吧?
沈懷靖卻誇他:“你比豬好看多了,對自己要有信心。”
蔣明流給他一串點,超過六個。
沈懷靖也不急——他要是急,四年前都得禿頂。跑去和自己男朋友煲電話粥煲的開開心心,幾乎要睡着時總算看見他發來信息:“怎麽做。”
沈懷靖眯眯眼,深思熟慮很久以後:“哭。”
蔣明流:“……”
沈懷靖呵呵一笑,反問:“不然呢,你說你除了臉,還有什麽有優勢?”
蔣明流:“……”
少爺活了這麽些年,十八歲前直來直往,活似一根油鹽不進的棒槌;十八歲後硬生生被姚逸吓破膽,連句話都得在嘴裏迂回兩三次,嚼碎了細細審查,斟酌反複才敢出口——若是對方反應大些,說不定還能再吞回肚子裏去。
他确實是斷不敢再堂堂正正站回去、向少年時那樣傻笑一句“我喜歡你”的。
他休了半個月假——大抵是準備把這些年攢的假期都請完。站在姚逸家門口徘徊三天,中途一場小雨還淋的凄凄慘慘,實在是天時地利,就差敲門一下裝個慘順便求人和。結果夏霆出來倒個垃圾,硬把他吓成路邊拾荒的流浪人,慌不擇路蹿進對面巷子裏。
這片靠近地鐵線,實際已屬于城郊分界,旁邊大片“青年公寓”,簡單說來就是群租房。幾百米遠便是商業區,姚逸他們租的是小二層,房型不錯也不貴,除了離市中心遠一些外,倒也還算方便。
就是人口混雜了些,晚上落單不怎麽安全。
蔣明流蹿進巷子裏,捂着胸口怦怦亂跳——甫一見有人出來,險些以為是姚逸。
真是沒用。他漸漸安定下混亂的思維,嘲笑自己。
正想着,身後忽而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沉悶聲,外加似乎是人聲的悶哼。他心神一凜,摸出手機來緩緩走過去,繞過拐角便是一條人造河,幾個人——似乎有幾個,躺在地上看不清——在那裏打架。
最後一幕便是背着他站着的那個将手裏的棍子甩在倒着的一人身上,棍子咣啷啷滾到一旁,那人順腿踹了一腳,将人從河邊踢到小路上,然後彎腰揪起另一個低聲□□的人的領子——那個已半滑下斜坡,揪起來扔到路上去。
見這戰局都已落定,蔣明流暗自後退想離開,結果明明未曾發出聲音,那人忽然撿起棍子砸向這邊,低喝:“滾出來!”
他猛地縮腦袋,棍子劃破空氣呼嚕嚕砸在牆上,掉在腳邊。
毫不遲疑,轉身就跑。
結果夜黑路不熟,他還自作聰明貼着牆想穩一些,兩秒後連十幾米長的巷子都沒跑出去,就被橫在牆邊也不知那家缺德通出來的鋼管猛地一絆,下意識扶牆被劃破手不說,還趔趄幾步,扭着了腳。
神他媽點背。蔣明流暗罵一句,轉過身堪堪躲過呼嘯而來的棍子。
對面那人一擊不成,砸在他臉邊的牆上,看上去使了十分力,碰上就得腦開花。他臉上被濺起的石子劃得生疼,手上被磨得雪上加霜,心裏反而冷靜下來,開口就要解釋。
這人方才還能将那幾個從河岸上撈起來,未必便不講道理——雖說這副架勢不是個講道理的人——然而他剛說了個“我路過”接下來還沒繼續,那人忽而停了下來。
蔣明流倚着牆喘氣,就這幾秒躲了三下沖着頭來的棍子,最後一下着實躲不過只好用胳膊接住,半邊身子都麻了,堪稱死裏逃生。
那人單是站着就讓他心有餘悸,忍痛壓住脾氣,盡量好聲道:“我只是路過——我找人,什麽……什麽都沒看見。”胳膊忽然一陣抽痛,讓他險些說不出後幾個字。
方才看這人毫不費力的将人拎起來,還未曾警覺,現在看來這人速度太快、力氣也太大了些——
“到這裏…..找人?”對面那人忽然道。
蔣明流慢慢站穩了,解釋:“找朋友,喊他有點急事……”
巷子裏太黑,又窄又長,旁邊青年樓有八層,恰巧遮住月光,他看不清對面。卻聽那人像是嗤笑一聲,又像只是重了些呼吸,轉身向那條湖走。
蔣明流呼出一口氣,側身後退要離開。眼看着要到巷子口,那人遠遠将棍子扔進河裏去,竟然又轉身大步走來:“什麽急事?”
蔣明流:“什——”
他眼看着零星月光灑進來,那人從黑暗走到他面前:“怎麽,不是找我——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呆立當場。
姚逸心潮尚未從方才的激鬥裏脫離出來,一股子狂躁沖散了平日沉靜,眯着眼等他說話,滿身戾氣毫不掩飾。
蔣明流卻瞠目結舌,半響不答。就在等的再次火氣時,發現對面漸漸……眼眶紅了。
少爺看着他,頭腦一片空白,什麽計劃好的說辭,什麽沈懷靖的叮囑,那些告白剖析道歉追求,全部飛到爪哇國去。
就很想哭。
于是他就哭了——他明明比姚逸還高一些,身穿着休閑西裝,已然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模樣。卻聳拉着腦袋,紅着眼眶死死盯着姚逸,像是看完這場就沒得看了似的,一聲不吭的開始掉眼淚,越掉越收不住,越掉越腦袋一片空白。
姚逸一肚子狠意被他戳了個洞,咻一下全漏了,滿心無語的看着這只……這個大型生物像是要把二十二年的委屈一場哭完,都不帶擦一擦,稀裏嘩啦決了堤,偏偏又不說話。
姚逸大抵是從未經歷過如此的,也不能理解這是什麽心情,然而他竟莫由來感覺鼻子酸酸的……有點酸,還有點想笑。
……
實在是這小可憐……大可憐的模樣有點囧。
他的委屈和難過早已在國外被沈懷靖鬧的一幹二淨,現下只剩釋然。未曾想過蔣明流四年都是一個人在死胡同裏出不來,越轉越深,滿腔難過獨自發酵了爛在心裏,站起來還得繼續生活。
他明明都認不出自己的身形、記不得聲音,卻還死攥着不放——到底是誰不放過誰呢?
等蔣明流哭到幾乎虛脫,總算似乎神志清醒了些,發現自己和姚逸坐在旁邊樓的臺階上。
姚逸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他掉金豆豆,遞過去一張紙:“哭完了?”
蔣明流小小打了個哭嗝,點頭。
姚逸:“手還疼不疼?”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對面的淚泡瞬間又炸了,眼看着收住的眼淚巴拉巴拉又往下落,少爺委委屈屈嘟囔了句:“疼……”
姚逸……姚逸實在沒忍住,扭過頭笑了一聲。
順便壓住眼底澀意。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快了。。。。
馬上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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