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躺在榻上久久沒有入睡的顧翎之,清晰的把樓外街道上打更的聲音,蕩進了本就清明毫無困頓的腦海中。
适才已經明了自己的心意,卻也在此刻生出一份無力和無所适從,想自己淡淡然這麽多年,未對何人側目,更沒對誰動過心。
現下胸腔裏的這顆心,一想到日日前來的小世子,就不受控制的撲騰亂跳,連帶着剛剛積攢起來的睡意都被一掃而空。
越是想要睡覺,一閉上眼,腦中眼前都是那個人的影子,看書的作畫的煮茶的下棋的各種樣子,在眼裏塞得滿滿當當的。
幹脆睜眼起身,坐在床榻邊,瞧着書桌上的刻刀,對着月色輕輕喃喃道“你這個小家夥真是壞透了,人都不在這,還要擾我會周公”
熟睡中的燕小世子,正在美夢中和阿舒放着風筝,絲毫不知自己攪擾了夢中人本已該入眠的作息。
第二天清晨如往常一般如期而至,天光大亮夏日蟬鳴,燕小世子的房中,雙手撐在雙膝兩側,愣神的坐在床榻邊。
回想起剛剛褪去的夢境,燕檀初心中有一抹急急湧上的慌亂。
美夢中,春風正好,柳枝新芽,在河岸邊的寬闊草地上,自己從背後擁着清舒,放飛了攥在手中的紙鳶。
光這一場景,已經讓他有些慌亂了,那一抹急急湧來的壓制不住的慌亂,源自夢醒後自己心中的懊惱,懊惱怎麽沒有多夢一會,再睡一會,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借着那景那風那春意,去吻一吻抱在懷中的人。
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到的燕小世子,有些慌張有些無措,他想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
是不是生病了。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拍在腦袋上,你快醒醒,那可是阿舒阿,你怎麽能做這種事情。
想來是昨夜晚風吹多了,莫不是有些着涼了,要不然怎麽會頭腦發熱的想了這麽些東西。
一邊埋怨自己的不該,一邊起身去拿衣架上的衣衫,剛一站起,一股強烈的刺痛從腳底傳至大腿,都沒意識到已經坐了這麽許久,竟是腿腳都給坐麻了。
不過這刺痛來的巧,借着刺激,燕檀初清掃出了腦中冒着粉紅泡泡的绮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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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壓住愈跳愈快的那顆躁動的心,小世子又在院中多打了兩套拳法,還練了一遍槍術。
早飯席間,經着安王爺點醒的楚如渙,此時看着埋頭喝粥的孩子,也有些想要開口詢問的念頭。
但也只是有些,安王妃自信不出幾日,這個傻小子必會跑來不打自招的告訴自己。
所以楚如渙并不着急,按住了對那姑娘好奇的心,如往常一般給燕檀初夾菜用飯。
今日席間的兒子有些怪,落座前不像往日歡脫的給他母妃問好,也不像平時總把個頭大的蝦仁挑出來放到楚如渙碗中,平日飯間總是給他們講各種趣事的鬧騰孩子,今個倒很是反常的安靜吃飯。
燕輕塵隔着小世子埋頭喝湯的腦袋,給安王妃遞了個眼神,眼神裏滿滿的都是,你看你看,榆木腦袋要開竅了。
接收到自家丈夫眼神的楚如渙,也輕飄飄的回遞了一個眼神,不過不是認同的眼神。
在自己媳婦眼裏讀懂了那個,你想多了沒那麽快的眼神的老父親,喝粥喝出了吃西瓜的聲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被老父親吵到的小世子,終于擡起了一直埋着的頭,投過去有些疑問的目光“父親,你....你怎麽了?”
暗暗對這個老小孩搖了搖頭,安王妃替他打着馬虎“他昨晚吃的太少,今早餓壞了,無事”
就算是餓壞了,我也還是要形象的好不好,安王爺幽怨的看着楚如渙,不過被安王妃毫無心理壓力的無視掉了。
吃完早飯,不規則的心率也恢複了正常,燕檀初想着,已有多日不見呂赫了,換了身衣服,直接去了鎮國将軍府。
還沒到門口,就看見呂赫正一身常服的往外走,看見他快一步開口打了招呼“阿初,你來的正巧,我正要去找你來着”
多日不見,呂赫在府中曬黑的皮膚沒了邊境草原的日頭,臉皮白了許多。
看着在帝都多日,已經漸漸收斂褪去了常年殺伐征戰的,帶着侵略的氣息,若是自己沒猜錯,這半月,想來老夫人沒少催促他讀書練字,現在周身已有了些帝都世家子弟的氣質。
燕檀初猜得不錯,這茶樓裏,呂赫就在跟小世子倒苦水,這半月來,自己每天需看書四個時辰,練字三個時辰,本就沒有多少的練武的時間,還被一波又一波的大臣和世家子弟擠了去。
燕小世子看的通透的寬慰他“你這以後長留帝都,再過些時日,師傅也該回來了,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大臣都會讓自己兒子,過來多少混個臉熟”
“要知道,能和鎮國将軍府交好,這可是一個極大的依仗”
将軍公子呲聲“父親無心官場人脈,只有護國安家,他們想多了,跑來獻殷勤也無用”
又閑聊了一會,燕檀初看着時辰,起身告辭。
呂赫一把拉住了他“诶,這才幾時,你何故走的如此着急,你我也多日未見,酒樓我都訂好了,你不陪我去?”
此時日頭已經到了平時自己該去花未開的時間了,沒多想什麽,只怕阿舒等着急,燕檀初回身叫上呂赫,讓他退了訂好的酒樓,一起去花未開。
今日燕檀初去花未開的腳步,明顯比前幾日慢了許多,慢悠悠的去,慢悠悠的進,進去後,第一次燕小世子看見瀾畫,高興的不得了。
先把呂赫安排在一旁,小世子快步跑去攔住了正要拐進回廊的瀾畫。
“瀾畫姐姐,你等等我啊”
看着這小世子燦爛的笑臉,瀾畫沒覺得高興,只覺得有些反常。
往日裏哪一次在書房見了她,雖說也都是帶着笑意的小臉,可哪有今天這麽殷勤上趕着的往自己面前湊。
“等你做什麽,你去書房,我就不去打擾你們了,我們不同路”瀾畫帶着點氣性的對着拉着自己的燕檀初說着。
燕小世子很是知錯就改的檢讨自己,倒不是檢讨自己平日不該對于這四位姐姐進書房,争搶去了他和阿舒相處的時間,而是檢讨自己怎麽就不知道把小心思藏一下,被姐姐們看了出來。
“瀾畫姐姐這麽大心胸,就不要計較小弟我往日的小怨氣啦”
歪頭看了看他,覺得今日這是怎麽了,想着午飯後就去了書房的顧翎之,瀾畫也不難為他了“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事說罷”
聽瀾畫開了尊口,燕小世子有些為難的說“今日我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第一次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你問一問阿舒,書房,我能不能帶他一起去”
剛說完,燕檀初又有些私心冒了出來,趕忙改口道“還是不了,我們在外樓要一間雅閣,煩勞瀾畫姐姐幫我帶個話,告訴阿舒,我晚一些過去”
似是對這兩個主意都不太滿意,燕檀初松開了拉着瀾畫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再次開口“打擾姐姐了,我還是一會過去,直接跟阿舒說好了,你有事先去忙吧”
燕檀初給呂赫包了一間瑬眃室,給将軍公子多要了兩壺酒,就道了聲有事,暫時出去了。
躲過客人們的視線,燕小世子拐進了已經有顧翎之在內的書房。
放慢呼吸放輕腳步,慢慢一點點的拉開書房的門,伸進腦袋看進去,顧翎之正坐在茶桌前打量鬼鬼祟祟的他。
看到顧翎之,小世子直接拉開門跨步進來,也不知為什麽,看到阿舒他就想笑,強烈的壓都壓不住。
看着他歡快的樣子,顧翎之心裏也帶起了濃濃的愉悅。
看到顧翎之眼底臉上漫上的笑意,燕檀初又憶起了清晨的夢境,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再靠近些,我還想再親密些。
可這般關系下,做出些逾越的舉動來,無論什麽,都很是不妥。
有些手癢的不住撚指尖攥掌心,忍不住拿起顧翎之面前剛剛飲過的茶杯,把剩餘的茶水喝了下去。
顧翎之壓下心中的羞澀,面上用着不明就裏的話調侃他“平日都是争着搶着給我倒,今日可好,連杯中所剩不多的茶水,你都要跟我搶”
小世子自知這個行為已經很是孟浪了,斷不能在此時口花花了。
連忙給自己找些說辭“我來知會你一聲,這就出去,要是倒了我的茶,一會我再回來時,定然就是涼茶了,涼茶多不好喝,你讓我半杯又如何”
話是這樣說,可若是細想下來,卻是沒道理的。
瞧出他有些拙劣隐藏的小心思,你的茶涼了,給你倒新的不就好了,何故非要來喝我的,顧翎之也不拆穿他。
“你來是要知會我什麽?”沒拆掉小世子給自己搭的蹩腳的臺階,顧翎之似不在意方才之事的問他。
“哦,今日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你這麽隐秘的地方不該被過多人知道,我把他安置在瑬眃室了”燕檀初不想讓他來書房,說白了,就是不想把兩個人獨有的時光分出去,也不想讓此時很是居家狀态的清舒,被旁人看到。
但他不能說出來,他怕他說出了這些心裏話,阿舒就不讓他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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