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想到那一年的方覺深,她總是心疼得緊。
時間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某一天,黎清夢工作的便利店裏。
那天刮着大風,寒風呼嘯着,黑雲壓下來,像是預示着一切不好的事跟着大風吹來。
方覺深是一個人走進便利店的,看神态貌似心情不太好,他坐在便利店吃着面包,隔着玻璃看着外面許久也沒有離開。
黎清夢看着他發呆,接了杯熱水給他,也順便坐了過去,把杯子遞給他。
“小心燙。”她說。
“謝謝。”方覺深接過水杯,向她點頭笑着表示謝意。舉止投足間,一颦一笑都是禮貌和修養。
黎清夢突然很好奇是怎樣一個女人可以教出這樣好的男孩子。
黎清夢坐了一會,忍不住開口問道:“今天怎麽出來這麽久?”
方覺深側首看着她,漫不經心地問:“你有很喜歡過什麽嘛?人或者事。”
“怎麽這麽問?”她不解。
方覺深手握着水杯,看得出他在用力,“我想有一個屬于自己很大的舞臺,做自己的音樂,可是這裏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想逃,想做自己的主。”
黎清夢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方覺深察覺到了她的沉默,又問她。
“我是不是講太多了?畢竟我們也不是……很熟。”
黎清夢咬緊下唇,鼓起勇氣說道:“想做就做吧,即使錯了也沒關系的。一步一個腳印,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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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努力,不該被掩埋的。
方覺深笑着,舉了舉手裏的杯子,說道:“謝謝你。”
後來的幾天方覺深來的越發勤了,他練舞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長,有時候太晚直接睡在了舞蹈教室了。
黎清夢趴在窗外,看到只蓋了件棉服的方覺深,心疼得厲害。
之後又過了一些日子,突然有一天他過來告訴黎清夢說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她啞然。
他沒有告訴她具體原因,只是說可能不可以跳舞不可以上舞臺了。
黎清夢不知道說什麽,鼻子一酸,欲言又止。
方覺深沒有告訴黎清夢要去哪,她也不會去問。最後她生生擠出了四個字:
祝你好運。
後來的幾天果真再也沒有見過方覺深,她開始慌了,她不想看不到他。
黎清夢鼓起勇氣去找了那群男生,才了解了大概。
方覺深和公司發生了糾紛,他們這群小孩都被這個公司簽了霸王條款,把他們賣給了公司十年。
意味着十年裏,他們會一直在這裏訓練,永遠也沒法走去舞臺。他們被耗着自己的青春,等着中間有一個人忍不了,等他去賠償高額的違約金。
而方覺深,就是那個人。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他把自己藏了起來。
之後,他們沒有給她方覺深的聯系方式和地址,他們說,他很在意這些。
黎清夢便沒再多問。
終于在三個月之後黎清夢再一次遇見了方覺深。
那天依舊下了很大的雨,這時的黎清夢早已經辭了便利店的工作。她去給表姐送傘的時候看到了他在正門外站着,穿了件牛仔外套,帶着耳機似乎在等什麽人。
黎清夢走過去,摘了他的耳機。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做,至少不想再找不到他了。
她看着他茫然的表情,笑着說道:“你的耳機沒解開。”
方覺深撓了撓頭,略有些不好意思說:“這個挺難解的。”
“不是以後不來了嗎?”
“過來辦點事順便看看朋友。”方覺深收了耳機塞進口袋裏,看着臺階下的黎清夢。
“那辦完了嗎?”
“嗯。”
後來表姐喊她進去,她有點不舍的離開,剛跨出一步後面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塞了一張紙條。
是方覺深。
“那個,你忙完了聯系我。”說完方覺深頭也不回地冒着雨跑了,連腳邊的傘也忘了拿。
黎清夢把紙條緊緊的攥在手裏,怕紙條會像他那樣跑開一樣。
頭也不回。
黎清夢攥着紙條一直等回到房間才敢打開來看。上面寫着:您好,雖然這樣的方式很冒昧但我很想認識你這個朋友,下面的數字是我的手機號,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可以回複我一下。
您的朋友,方覺深。
黎清夢看着“您”這個字,總覺得好笑。
正因為看過他這一路走來,才四處為難。
黎清夢不會知道,方覺深口中的朋友是她。
偶然一次的機會,遇到在舞室一起練習的男生,他告訴方覺深,黎清夢在四處打聽自己的消息。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所有朋友都躲着他的時候,有這樣一個女生,卻在努力朝他奔來。
她鼓勵去做喜歡的事,兩個人在還不相熟的時候,無條件地支持他。
方覺深怕太過冒昧,不敢去找人打聽她的聯系方式,只能每天在舞室門外等她,裝作偶遇。
他用所有的刻意,去制造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偶然。
“我沒生氣。”方覺深把書扔在桌上,站起身伸手擦掉黎清夢的眼淚,低聲安慰,“別哭了?”
明明應該是他生氣,又變成了自己哄她,他算是栽在她手裏了。
黎清夢噘着嘴,還一直在抽泣,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樣子。她紅着眼看着方覺深,哭過以後鼻音深重,“真的,不生氣了嗎?”
方覺深點點頭,嗯了一聲,閉着眼又睜開。他的雙手捧着她的臉,拇指幫她擦着眼淚,繼續安撫她,“不生氣。”
黎清夢伸手環住方覺深的腰,臉靠在他的懷裏蹭了蹭,之後又沒了什麽動作。
“別把鼻涕蹭我身上了。”方覺深笑她,嘴上說着不要,摟着她的動作卻更緊了。
方覺深想起他剛開始一個人生活的那段時間,偷偷瞞着家裏人同公司解約,高額的違約金本就不該是家裏應該承擔。
更不可能是他來承擔。
一邊練習舞蹈,一邊和公司糾纏。那個時候的他,住在只能當放的下一張床的小房子裏,甚至都不怎麽通風。
在那個時候,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跑到他的面前,拿着一筆數目不小的錢來找他,硬着頭皮跟着他扯謊告訴他:“這卡裏面有三萬塊,是我在便利店兼職賺的,沒有偷也沒有搶,你可以放心用的。”
大概是為了去照顧方覺深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她撒着極為荒謬的謊,甚至連她自己也覺得這是真的。
方覺深又怎麽會不知道,在便利店兼職怎麽可能有那麽多錢,他想去拒絕她,看着她的樣子又于心不忍。
“我想讓你換個好點的地方住。”
她什麽都不要,只想他可以過得好一點。
也許是這個時候,黎清夢這個人偷偷跑進了方覺深的心裏。
就像是一個有錢的小姑娘告訴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窮小子,眉眼彎彎地告訴他:
“姐姐包養你。”
大概也是在那之後,黎清夢突然的離開,方覺深才徹底明白過來,他有多離不開她。
方覺深擡手摩挲着她的後腦,下巴蹭着她的額頭,之後他的吻在她的眉心落下。
“你知道嗎?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的,永遠不會。”
“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考慮清楚的。”黎清夢仰着頭,睜着大眼睛看着方覺深。
“考慮什麽?”方覺深對這種話題,并沒有什麽像聊下去的意思,漫不經心道:“考慮是在一起,還是絕交?”
黎清夢抿着嘴,倒吸一口冷氣,她的心思被一眼看穿。她的表情太過明顯,如同默認了他的話。
方覺深看到她的表情,松開了她,冷着一張臉,忍住不去發作。
“我知道你什麽意思,所以我說讓我考慮考慮嘛!”
如果想好了在一起也就不怕什麽了,可是如果決定分開,她又要怎麽開口?
“我剛說完永遠不會怪你,你別太過分了。”方覺深的語氣倒像是在賭氣,他重新背對着黎清夢。
黎清夢看不到她的表情,舔了舔唇,低聲喃喃說道:“你說過不生氣的,誰生氣誰就是王八蛋。”
“你罵我?”方覺深又轉過頭,側眸瞥了她一眼,“我要是,還用得着在這和你心平氣和地商量?”
“你哪裏是商量?動不動就不理人。”黎清夢低着頭,摳着手指小聲嘀咕。
“你的意思是怪我?”
黎清夢不怕死的點頭,心裏慌得要死,繼續重複道:“你說過不怪我的。”
你說過不怪我的,意思就是只能怪你。
方覺深拿她沒辦法,揉了揉她的頭,寵溺到不行,無奈說道:“我只想要肯定的答複。”
除此之外的答案,都不需要。
黎清夢一本正經地問他,“怎麽還設置答題範圍了?”
黎清夢歪着頭,她在故意裝傻,可方覺深即便是知道,也不願拆穿她。
确确實實想過,如果你想這樣一直不清不楚的也挺好,至少我還可以,自信的以為你是喜歡我的。
可我不知道的是,我能忍多久。
方覺深俯下身伸手環住她,将臉埋在她的脖頸處,像個孩子一樣,沒了動作。
她感受到的是方覺深發燙的體溫。
許久後,方覺深才緩緩開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将所有的感情升溫。
“黎清夢,別不要我。”
我現在什麽都有了,所以我可不可以再貪心一點,想要你也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嗚我們阿深太可憐了!媽媽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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